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重生你敢舍我爱谁 作者:尾莱 文案 身为朝中位高权重的太尉独女,又与未来帝王自小定有婚约,花楚却不仅不愿进宫为妃,重活一世,仍死性不改的喜欢上那个…………奴隶?狐狸? 尹花楚:想推开帝王这个大靠山,又想护得处境尴尬的家人周全,这真是个让人揪心的愿望。 边流溪:楚儿莫怕,流溪无权无势,却有财有谋,一肚子的坏水足够用了。 男主是只霸王级腹黑忠犬,逮谁黑谁,包括女主。放心入吧,会把你宠(黑)哭的。 满屏互动,绝对甜宠,妥妥He p s :1,这是一个手伸得比谁都长的奴隶奋不顾身娶媳妇的故事。 2,双处,有忠犬男主出没,有炮灰女配飘过,真的只是飘过。 3,架空,经不起考据。 4,喜欢的亲一定要收藏哦。绝对滴暖心暖肺。 内容标签:重生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花楚,边流溪 ┃ 配角:尹重,段沉幕 ┃ 其它:1v1,甜宠文   ☆、嫁衣如火心凉薄   初春时节,寒气仍未褪尽。黎明时分,晨露未晞。凤安城外一片寂静,就是鸟鸣声也未响起。所以那厚重的城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吱纽纽的声音便尤为突出。   守门的侍卫缩着脖子,搓搓手,冲手心里呼几口热气,感觉手指没先前僵硬了,才与同伴一起拉着冰凉的铁索将长长的吊桥放下。   木制的吊桥缓缓横贯于宽约十几丈的护城河上。侍卫长舒口气,听得远处传来声响,抬眼望去,见是离城门不远的短亭里闪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打马朝这边赶来。   离得近了,见那马上之人竟是位容貌出众的女子。双眸似水,齿若含贝,肤如凝脂。不过略施脂粉,便美艳不可方物。   一身鲜红的嫁衣更是如那初升的朝阳般明媚如火,穿在女子身上不由得让人想起此时西山上开得正艳的粉嫩桃花,又觉着用那开在皑皑白雪中的梅花来形容更为贴切些,张扬中透着孤傲,不容人亵渎,又教人生生移不开眼。   待那女子入了城门,哒哒的马蹄声也由清晰转为模糊,直至消失,侍卫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细细回想着,直觉刚才那女子甚是面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却如何都想不起来。不由摇摇头,只道是自己昨夜里酒喝多了,以至于大清早的眼神不好,眼花出现幻觉,看错了。   试想,寻常女子怎会如此抛头露面?还身穿嫁衣,不尽是教人说笑的?   不同于城门处的冷清,城内好多人家都已出户,呼朋唤友的赶着去看热闹。因为今日是当朝御史大夫左中延家的长女左盈出嫁的日子。   要说这左中延,不仅自己身居要职,嫡亲妹妹在她十五岁那年便嫁于先帝为妃,不久被立为后,二十多年来受尽恩宠。如今新皇继位,将生母柳淑妃与左皇后一同封为皇太后,尊养于后宫中。再加上这层关系的帮带,左中延更是顺风顺水,当真位高权重。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下今日的新郎官儿边流溪了。先前不过是个鲜少有人知晓的无名小辈,去年在太尉府招纳门客的会试上崭露头角后,又先后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功,时至今日,也算混出些名堂。   而关于这门亲事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赞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也有人觉得这边流溪能娶得御史大夫家的长女实属高攀。   且听闻这长女不仅性子骄纵,眼光也颇高,才会及笄两年后迟迟未嫁。如今应下这门亲事的个中缘由,他们这些外人自是不得而知,市井上流传的那几种说法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凭空猜想的罢了,作不得真。   众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往前走,生怕不够热闹似的,大声的议论着之前几户富贵人家娶亲时的盛况,说到有趣儿的地方,还爆出几声哄笑。   也有一些年轻女子挤在人群里,一个劲儿的朝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儿望。这般喧闹的街市,他竟如画中人般,垂眸骑在马上,始终不言不语,不怒不笑。温润如春风,优雅似青竹。精致的面容映在微醺的晨光里,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却也美得恰到好处,不会给人阴柔之感。   莫说才情,单单这容貌便已是世间少有。不过几眼,就让好些女子偷红了脸。   迎亲队伍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因两座府邸坐落在都城的东西两边,路途有些偏远。一个多时辰已过,仍有一小半的路程才能到。   行至一个岔路口时,突然一声娇喝透过锣鼓声与人群的喧闹声传来。   “边流溪!”   紧接着,一女子骑马从旁边的官道上冲过来,挡住了迎亲队伍的去路。   而那新郎官儿边流溪听到声音,似是先愣了一瞬,才如刚被点醒的画中人般,抬眼看向来人。许是日光有些刺眼,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弯如昨夜的上弦月。只是这眸中神情教人看不真切。   众人亦是疑惑的看向那名女子,待认出是谁后,不禁唏嘘。更有心直口快者脱口唤道:“公子?!”   来人正是当朝太尉的独女尹花楚。她平日里都是着男子装扮出行,时常救助一些贫苦人家,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深得城内百姓的喜爱。然,毕竟是女儿家,众人并不知晓其闺名,便都随着太尉府上的仆从唤她一声“公子”。   说起来,这似乎是众人第一次看到她着女子装扮。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俏与女儿家浑然天成的妩媚。只见她嫩如樱桃的朱唇微启,轻喘着气儿,应是行了有段路程才赶到这里的。   此情此景,落在众人眼里,美是美。然,这嫁衣,这气氛,着实蹊跷。   边流溪扫了眼目瞪口呆的众人,以及停下敲锣打鼓,一片茫然的仆从,再次垂了眸。修长的指尖温柔的梳理着马儿的鬃毛,轻笑道:“公子此番前来,也是专为流溪道贺的?”   花楚轻咬红唇,脸上又多几分好看的红晕,偏头道:“我是来做你新娘子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这边流溪当初在太尉府招纳门客的会试中拔得头筹,深得太尉尹重的青睐,特收在府中居住。而与他一同入选的其他门客则是居住在太尉城南的别院中,并无此等待遇。   既然公子这般说,想必是在过去一年里与之朝夕相处中暗生出情愫来。想到这里,众人眼中便多出几分暧昧神色,个个唏嘘不已。   边流溪却仿若听到的是无关于己的话,依旧细细的梳理着马儿的鬃毛,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婴孩。嘴角那抹不冷不淡的笑意也始终不增不减。   良久,才抬眼看向花楚,道:“公子当真爱说笑,几日不见,竟是越发爱胡闹了。”   花楚本就易怒,性子急。眼下被他这番反应气得不轻,却仍是挺直了腰,倔强道:“边流溪,你明知我是认真的。”   “哦?是吗?”边流溪亦坐直了身子,淡淡道,“可我这喜服不是为你穿的。”   路两旁的人声依旧嘈杂,花楚却什么都听不见,脑中一遍遍的回旋着这句话,直到眼角湿润,才哽了声音道:“为什么?我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你明明……”   “明明什么?”边流溪打断她的话,眸中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直直的看向花楚,讥讽道,“我与公子清清白白,公子莫要说什么话教人心生误会。众所周知,你走之前的那天,我与盈儿定下婚约。你若真上赶着要嫁,待我与盈儿过了新婚,便将你与其他几位大人送来的美人儿一并纳了做妾。”   边流溪的眸光映在花楚眼里,直觉如此时城外护城河内刚刚消冻的水流,看起来温润,触上去却冰凉刺骨,冷入心底。那几声“盈儿”更是听得她心尖儿痛,相识这么久,他都从未这般亲昵的唤过自己。   手指越握越紧,像是要把手中的马鞭生生捏断。赌气的声音也有些歇斯里底:“边流溪,你个假情假意的懦夫!”   而边流溪则又恢复了先前的优雅从容,用温柔如水的声音说着残忍如刀子的话:“鲜衣怒马,不过是场笑话。公子请回罢,莫要误了我吉时。”   花楚指尖发颤,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笑话?!她弃了女儿家的矜持与自尊,抛了以往的骄傲,不分昼夜的赶回来找他。这般豁出去,换来的竟是场笑话?   当真可笑至极!   嫁衣如火终是抵不过心凉薄。花楚深吸口气,将马头转向一旁行人稀少的岔道,头也不回的挥鞭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历史差,官职、习俗傻傻分不清楚。   这里将文中涉及到的官职暂且说一下。   朝中“三公”为:丞相、御史大夫、太尉。权利相互制衡。其他暂且不会涉及。   好多习俗规矩穿插各朝代,偶尔渣作者还自己改动。   文中有些成语、俗语的使用纯属幽默,莫要细究。   一句话,不考据的亲都是心疼渣作者的亲。么么哒。   祝大家看文愉快。   ☆、重生   花楚骑马沿着城西那条山道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趟,直到突然飘起的鹅毛雪在脸上融化带来的丝丝冰凉将她从回忆中唤回来,才低叹一声,再次无功而返。   最近几日她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没想出来那边流溪迎娶左盈后发生了什么,更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距他们成亲那日有一年多之久的时候,也就是遇见边流溪的三个多月前。   想来应是上天可怜她一片真心惨遭践踏,让她重回到这个时候,等今世再遇上时,能够有先见之明,离那个薄情薄意的负心汉远远的。   然,再怎么垂怜,她也不过凡人一个。猜不透如此玄乎的事情是如何发生又因何发生的。索性不再去想,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好好过她想要的生活。   想开了,花楚便不再纠结,裹紧身上的毛绒披风,挥鞭向府中赶去。   纷纷扬扬的白雪中,归去的马蹄飞践,翻飞的红衣胜火。点漆如墨的杏眸里透着几分清冽倔强,淡扫蛾眉,粉面桃腮,如那盛开的带刺蔷薇,当真好看。   回到府中,见曲伯正指挥下人将几个大红木箱往府里抬。花楚一边将马交由随从,一边疑惑道:“曲伯,这他人送的礼为何不像往年那样退回去?”   曲伯忙笑着接过话头:“公子误会了,这是将军此番回来送于公子的东西。”   曲伯是当初随着爹爹尹重在战场拼杀多年的士兵,战乱平息后,随爹爹回到凤安。因年纪大了,也无妻儿,便留在府上做了管家,至今已有十年光景。而府上的其他下人受他影响,平时也随着他喊爹爹一声“将军”。   花楚面露喜色,欣喜道:“爹爹回来了?我去找他!”   “公子且慢,”曲伯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于花楚,惋惜道,“将军本是可以回来的,不曾想,南边那十几年不曾有过动静的南峰寨突然有人下山扰民,将军心系百姓安危,中途返回去平息动乱,怕是年底不能回来了。”   “南峰寨?”花楚微皱了眉。   她们越国北临鲁国,南接齐国。而南峰寨则处在越国与齐国的交界段,是个战乱年间就已存在的人数众多的土匪窝。   十几年来,朝廷一直对南峰寨有所忌惮。然,他们守在地势险要的南峰山,难以攻克。因此,他们若不犯事儿,朝廷便也无暇顾及,暂且与之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突然发生动乱,也不知爹爹是否会遇到危险。   曲伯见她一脸担心,便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这南峰寨十几年一直未有过动静,想来已是走到穷途末路,实力大不如早些年。许是年关将至,下山抢些年货罢了,兴不起多大风浪。”   花楚听他说的有理,稍稍放下心来,道:“但愿如此罢。”   说完便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开了。   冬季是朝廷练兵的时节,爹爹身为朝中太尉,手握南部好几处地方的兵权,所以每年都会在九月初的时候,动身前往岭南练兵,直到腊月下旬才返回凤安。   如今已是腊月底,再过四日便迎来除夕,可出了这档子事儿,爹爹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怕是要一个人过年。   想到这里,花楚心中更觉烦闷,在自己别院前止住步子,转身去了青园。   偌大的园子里寂静无声,就连雪花也像怕吵到谁似的,轻巧的停落在幽绿的青竹叶上,亦或乖巧的藏身于泥土、石块儿的缝隙中。悄无声息间便积了薄薄的一层,将园内物事全都装点成了皓月般柔亮的颜色。   如此美景,花楚此时却是不喜欢。只想着拿什么把它们弄得乱糟糟的才顺心。于是走到旁边那个放有雕花木箱的角落里,从箱内取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缀有红色流苏的鞠。   先是将鞠抛入空中,而后一个漂亮的旋身,便将它踢向了那小片竹林。   竹身摇晃,其上停落的雪花伴着些许掉落的叶子飘在地面,绿绿白白的掺杂在一起,甚是好看。   花楚弯腰钻入竹林里,把鞠捡出来,置于脚尖,又侧身踢向别处。如此跑跑跳跳的折腾了好几处地方,清美的小脸才染上些许笑意。   刚刚有了点兴致,却在经过园内那棵榕树时,听得有树枝折断的声音。疑惑的抬头去看,只觉眼前一黑,来不及闪躲,就被一人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还好摔在较为松软的泥土上,不然铁定得疼晕过去。花楚拧眉看向如巨石般压在她身上的人,不由愣住。   那是名五官精致,美如画中仙的年轻男子。应是在她入青园前便已藏身于榕树上,以至于头发被雪花落染成了银白色。眉毛上,甚至长长的睫毛上都冻结了一层白霜。再配上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美玉般光滑白嫩的肌肤,当真如手巧的工匠用冰雕刻而成的雪神像。   本应无情,偏生眸中如墨般漆黑的那点颜色,流动间将整个人的灵气都释放了出来,秋水起涟漪般漾出的笑纹,更是让人心生暖意。   而最让花楚震惊的不是他偷闯入府被主人撞见,不仅不惧,反而笑如盛开的雪莲迷人心神,而是……   边流溪!竟是她本该三个多月后才会遇上的边流溪!   花楚稳住心绪,刚想开口,谁料先前还眉开眼笑的某人,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脸色,“噗”的一口血吐在她脸上,然后晕了过去。   温热的鲜血落在眉心、嘴角,又肆意的横流至满脸。花楚银牙一咬,杀人的心都有了,真是岂有此理!   挣扎着想从他身下起来,无奈摔倒在地的时候被他揽住了腰,几番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只得一手撑地,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手脚并用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才得以从他怀中挣脱。   站起身来,花楚才发现,这冷得飘雪的寒天儿,边流溪竟只着一件浅蓝色的绸布单衣。且后腰上有一道被粗略包扎过的伤口。   应是她刚才动作太大,扯开了他的伤口,鲜红的血混杂着苍白的雪浸入土里,很是刺眼。   气归气,但看在之前摔地上时还知道护着她的这点儿良心上,花楚决定先不与他计较。看他似乎伤得不轻,又下着雪,躺在地上怕是会加重伤情。便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又拖又抱的将他弄进了一旁假山的石屋里。   屋内光线明亮,有张铺着厚被褥的梨木榻。她平日无聊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坐会儿。   小心翼翼的将他置于榻上,见他如婴孩般蜷缩着身子,花楚不由失神。老天果真是爱捉弄人的。重生的这几日,她用自己知道的所有难听话将眼前之人反反复复、不分昼夜的骂了个痛快。直到想起他再也无话可骂,无力去骂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遇上了正主。   低叹口气,不管怎样,先救人要紧。花楚收回幽怨的眼神,转身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拉住,当下沉了脸色。这厮敢说他不是故意的?!   之前推推搡搡的时候没醒来,累死累活、磕磕碰碰将他往榻上拖的时候没醒来,她这才刚打算去找人来,步子都没迈够一步的时候…………醒、了、过、来!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花楚冷哼一声,心道:骂不出来的话,动手也是可以的。   于是挣开他的手,管他此时是面若冰霜,还是笑靥如花,回头“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道:“放肆!本公子的手也是你随便碰的?”   右边脸上很快浮出一个红红的五指印,那边流溪也不恼,只慢慢坐起身来,勾了嘴角道:“在下边流溪,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偏就不原谅。”   “那流溪就任凭姑娘发落了。”   见他态度良好,花楚脸色也缓和下来,开口道:“打都打了,我便不再与你计较。不过,你闯我太尉府,入我青园这件事,可不是简简单单就算了的。你……”   话未说完,但见那边流溪突然伸手将毫无防备的她扯到了榻上,紧接着指尖轻点,她便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了。   真是该死!花楚此时肠子都快悔青了,明知这厮狡猾,还不知死活的在这儿同他理论。现下可好,自己受制不说,青园是她在府内设下的禁地,不经允许,谁都不准进。如此一来,压根儿指望不上有人能来救她。   然,话说回来,的确是她的疏忽,明明是重生的,内里却把那边流溪当做了熟识已久的人,哪曾想过他会对自己出手?   还不怕死的出言威胁他……   依着这厮谨慎仔细的性子,不对付她倒是怪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呐,一不小心就着了某人的道。 更可恶的是,刚才由于太过突然,她以极度不雅的姿势跨坐在了边流溪的腿上,鼻子也差点被他硬梆梆的胸膛给碰扁。双手好巧不巧的搂在他后腰那道伤口上,黏糊糊的鲜血粘的满手都是,这感觉…………   一言难尽!   真想干脆把他伤口狠狠撕开,让他流血致死算了。   可惜被点了穴道,   手不能动。 作者有话要说:     ☆、妥协   懊恼间,下巴被人挑起。花楚一对上那双笑意泛滥成灾的眼睛,眸中随即燃起两团怒火。真是小人得志!孤男寡女以这般暧昧的姿势坐拥在一起,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过,早已羞愤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的人却丝毫不觉尴尬,不仅表情一本正经得好像她是个男人,还趁机弯着眼睛嘲笑于她。真是欺人太甚!   前世那么长时间,她怎的没发现边流溪这厮内里竟是个无耻的登徒子?!   花楚腹诽不已,边流溪却只当没看见她仿若能吃人的眼神,从榻间寻了条锦帕。一边将先前不小心吐在她脸上的瘀血一点一点的抹去,一边轻笑道:“早先听闻太尉府上的公子不仅容貌倾城,且性子…………不同于寻常女子。今日一见,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暂且不论他这意有所指的话有多违心,她还真不知原来妙人儿到他手里都是这般受欺负的待遇。漆黑的眼珠儿微转,一个白眼还未翻出来,又被他的下句话气得彻底炸了毛。   “你我初次相逢,公子便瞅着流溪不放,着实让流溪惶恐。”   听他这般厚颜无耻的说完,花楚眸中差点瞪出泪花儿来。倒真是惶恐,惶恐到初次相逢就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的占尽便宜?   真想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惜被点了穴道,   口不能言。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花楚直觉要被某人烈日般灿烂的笑容给闪瞎眼睛,恨恨的闭上眼,无奈柔软的锦帕不断的在面上轻蹭,一下接一下,一下……又……一下,催……人…………入………………眠……   眼睑越来越重,花楚从一开始的怒气冲天到后来的哈气连天,心神俱疲中,实在想象不出来她的脸到底是有多脏?巴掌大的地儿,某人愣是磨磨蹭蹭的擦够三个多时辰才罢手。也亏他力度把握得好,不然她的脸铁定被毁得面目全非。   见他将锦帕放于一旁,竟面不改色的勾起指尖挑开了她披风上的衣带。花楚将刚松的那半口气重新提回了嗓子眼儿,生怕眼前的“正人君子”一不小心将她剩下的衣带全给挑开。   所幸他只是将之前落在披风上的竹叶儿抖落,便重新帮她披在了身上。动作温柔的很,花楚却是大气不敢出,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觉自己还不会被放过。   果然,他又看上了她的发簪、发带,一并从她发间取了下来,然后开始肆无忌惮的捏取她发间沾染的青竹叶儿。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   花楚眼波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左右晃悠,渐渐趋于平静,浓厚的倦意打在眼脸上,掩住已带上迷离的双眸。恍惚间,直觉他指尖从发间拂过时,温柔如三月里的春风,舒缓如温泉里的流水,生生让人多出几分依恋与不舍,只想着一直这般睡下去,似也不是件坏事。   屋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本就暗沉的天空渐入夜色。边流溪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眸在怀中睡美人的耳边轻唤:“公子。”   听到声响,花楚的睫毛轻颤,抖动间露出一双带着懵懂迷茫的水眸。似是不满睡觉时被人吵醒,粉嫩的红唇撅的老高,肉嘟嘟的像是等人采撷的熟樱桃。此等娇俏的模样,想必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柔软。   边流溪指尖在她的穴道上轻点几下,花楚身子便柔软下来。撇撇嘴,素手轻撑在他的胸前,竟是难得的乖巧依人。   边流溪嘴角含笑,正待开口,却见花楚眸中忽的闪过清明狡黠,猛地挣脱他的怀抱,然后向屋外跑去。   先前边流溪慢吞吞擦她脸上血迹时,花楚便知这厮在磨她性子,想要将她催眠。于是将计就计,假装迷失心智陷入昏睡,终于熬得他放下戒备。在他动手前趁机向外逃去。   然,她还是低估了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   那边流溪短暂的怔愣后,不过稍稍借力便飞身挡住了她的去路。简单过了几招,即使身受重伤,却依旧身手敏捷,片刻功夫便被他双手反剪着困在了墙角。   全身被压制着不能动弹,入眼皆是某人清浅的笑意,偏又被他箍在怀里挣脱不开。花楚气得涨红了脸,怒道:“有话直说!不许点我穴道!”   “也好,”因着气血浮动,边流溪嘴角渗出血丝,垂眸避开花楚满是怒气的目光,额头轻抵在她的肩头,继续道,“死前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似也不错。”   语气中浓厚的疲惫与苦寂像是冰凉的河水,将花楚心头的火气浇熄一大半,这才注意到他握在自己腕上的双手如火般灼热,寒冬里这般异样的体温,应是在发烧。   看不到他的脸色,却可以感觉到锁骨处有什么透过衣衫渗了进来。入鼻皆是浓浓的血腥味儿,这种似噩梦般纠缠在回忆里的味道让花楚突然惨白了脸,声音有些发颤道:“你之前戏弄我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便是。告诉我,太尉府戒备森严,为何闯进来?这一身伤又怎么解释?”   她已这般妥协,有些人却委实不知好歹,一边继续肆无忌惮的往她肩头吐血,一边轻笑道:“此事说来话太长,流溪已是命不久矣,不愿再费这口舌,倒不如聊些别的。”   “我没功夫与你瞎扯,你…………放了我,一切好说。”   “公子会找人来罢。流溪在死之前不想见其他人,也听不得聒噪声,所以只能委屈公子了。”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在花楚颈上,歇息半刻,许是良心发现,安慰道,“不急,约莫一个时辰便可足够。”   花楚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更显苍白,怒道:“足够什么?!边流溪!你若敢死,我便将你抛尸荒野!”   “也好。”   花楚已快失去理智,边流溪却依旧眉眼带笑,不轻不淡的似在与人话家常:“流溪一生颠沛流离,无所牵挂,亦不被牵挂。死后公子便将我扔在城内的西山上罢,此前在那里宿过半宿,晓得那里有好些饿着肚腹的兽禽。年关将至,若能让它们分餐,挨过旧年。也算是为自己积了份阴德,以求得来世能安稳度日。公子……”   “闭嘴!给我闭嘴!”   花楚怒吼着打断他的话,猛的闭上眼睛。脸偏向一边,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心痛得揪成一团,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争相从眼角涌出,顺着石壁流下蜿蜒的痕迹。   她本就藏不住情绪,依他敏锐的性子,定早已看出她此时听不得人说死,偏左一句“命不久矣”右一个“阴德”的来激她。倒是狠心。   也对,他本就是狠心之人。   前世傻傻的迷恋上他眼底温暖的笑意,幽静深远如无底洞,看得穿她的喜怒哀乐,容得下她的任性乖戾。如今回想起来,那不过是个美好的陷阱,惟有跳出来才看得懂他的风轻云淡。   亲手为她编织了一个相爱相知的美梦,她的梦还未醒,他却抽身离去,撇了个一干二净。   无奈苦笑,她若也能这般狠心薄情多好,现在就不会害怕看人吐血,不会害怕有人会在她眼前睡去,丢下她再也不醒来。   花楚陷在回忆里痛苦不堪,边流溪眸光复杂,松开对她的禁锢,指尖拂过她眼角的泪水,怜惜道:“既然公子不愿听流溪讲话,那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死去也好。”   “哼,也好?”花楚冷笑,拍开眼角处假惺惺帮她抹泪的指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讥讽道,“堂堂三尺男儿,何必轻言生死?不过是不想入狱受辱罢了。放心,没我命令,整个太尉府没人敢拿你问罪。”   不足半日,右边脸上便挨了两巴掌,红红的指印交错着肿起,嘴角仍有血丝不断渗出。如此狼狈的模样,边流溪却不甚在乎,吃力的靠在一旁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面色苍白平静得可怕。   像个陷在回忆里的垂暮老人,垂眸掩了所有情绪,静静的一言不发。良久,才低喃道:“流溪穷途末路之际,有幸遇上公子这般善良的人儿,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是啊……不能死…………活着,总归有个盼头。”   花楚眉头轻皱,感觉他话里还有其他意思,不然,一向明媚的他,怎会语带绝望?是很痛苦的过去吗?   前世她只知边流溪是个自小无依无靠的孤儿,却不晓得遇见之前他以何谋生,如何度日。如今也不想再去探知。   只愿,再不复纠缠。   花楚向外走去,却见边流溪突然双膝跪地,肃着面容朝她行了个跪拜礼,头低垂着几乎贴近地面,乌发也顺着肩头滑落铺散在地,卑微如敛了光芒的星辰,昔日的荣耀在广阔的夜空里再也无处可寻。   “谢公子不杀之恩,流溪愿凭公子处置。”   花楚反而被他这番举动吓到,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不明白他这般骄傲的人怎会突然隐去了骨子里那份浑然天成的傲气。   落魄?还是阴谋?   冥冥之中,似乎都与前世有了差异。   头疼的稳住情绪,让自己不再多想,淡淡道:“听我安排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   花楚踏出青园,见园外布满了侍卫,个个神色戒备。想来已察觉到府内异样,虽已见她出来,却无丝毫放松,依然警惕的注意着青园的动静。   静默间,曲伯从远处匆匆赶来。走到近前,许是看见了她衣服上的血迹,面带关忧道:“公子可是受伤了?”   说罢又扭头对一旁的侍卫道:“快去将太医请来为公子治伤!”   “不用了。”   花楚扫了眼肩头的血迹,大如四月里的红牡丹,却散着她最讨厌的血腥味儿。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冷声道:“怎会有人闯进来?”   话音刚落,几个领头的侍卫齐刷刷的俯首跪下,却无一人敢应声。   向来和颜悦色的曲伯此时也是面色沉重,见花楚似乎并无大碍,才稍松口气,恭敬道:“听下人说是府上南边那处设有机关、阵法的别院遭到了破坏,因发现不及时,所以未能将贼人绳之以法。寻着痕迹猜他是入了青园,无公子命令,又不敢擅闯,这才找了老奴过来想办法应对。”   “不过一位故人罢了,不必太过惊慌。”   曲伯疑惑道:“故人?”   “不必多问,命人将他带到客房疗伤便是。”   见曲伯点头应允,花楚又面向那几位领头的侍卫道:“办事不利,自己下去领罚。不过,有一点做的很好。记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许擅入青园!”   待侍卫领命退下,花楚便也回了自己别院。衣襟上的血腥味儿她是半刻也受不住了,要赶紧换下来。   ***   精美的紫檀木雕花软榻上,边流溪添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张,无意识的抚胸轻咳,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吃力的半支起身子,目光略过屋内陌生的摆设停留在某处。短暂的怔愣后,忙捏起被角掩在唇上,将咳嗽声转为压抑的闷哼,却还是吵醒了一旁俯桌轻眠的人儿。   听到声响,花楚眼带迷离的直起身子,看到软榻上正捏了被角掩唇偷笑的某人,瞬间清醒过来,面上也浮出几分红晕。   自重生以来,整日心神不宁,气血浮躁,夜里更是辗转难眠。今早过来看他伤势如何,往椅子上一坐,反倒打起盹儿来,还不争气的睡了过去。委实尴尬。   为掩饰自己的窘迫,花楚清咳一声,故作威严道:“醒了?”   孰料,应是睡觉时姿势不对,压到了唇角,以至于话音刚落,一道晶亮的口水便顺着嘴角滑下,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这……   花楚羞得面红耳赤,狠狠瞪向榻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的某人。直到他识趣的转过脸去,才收回目光,尴尬的落荒而逃。   今日运气实在太背,不宜见人。待她回去翻翻黄历,再来兴师问罪罢。   ***   鹅毛雪一连下了几日,天终于放晴。清晨,花楚踏着积雪朝边流溪暂住的客房走去。   松软的雪花掩过鞋面,将长长的衣角沾湿。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提起衣摆,露出一双小巧的暗红色貂绒短靴,其面上素净无花饰,只在不显眼的靴沿儿上绣有一对银线勾成的兔子,不过拇指大小,却栩栩如生。   许是受这对兔子的感染,花楚更加心不在焉的向前走去。深深浅浅的脚印左右相对,亦或单单相连,在雪地上留下一条绵长的曲线。   因而本来不到半柱香的路程,花楚愣是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完。   在石阶前停住脚步,抬头见边流溪正倚在门边看她,于是放下衣摆,面无表情道:“伤好了?”   “有劳公子记挂,流溪已无大碍。不过,仍需再将养几日。”   “胡说!太医明明说你今日便可痊愈。”   “这……公子怕是听错了。”   “……”   无耻!中了乱七八糟一身毒的人是他,吐血吐得昏天暗地的人是他。理所当然,耳朵不好使,听错的人也一定是他。   花楚转过身,避开他的笑容,以免再被其蛊惑,将攒了几日的勇气击溃。尖尖的指甲嵌在手心里,冷着声音道:“你走罢。”   看不到身后他的表情,只闻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擅闯太尉府的事?”   “不追究了。只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踏足这里。太尉府最不忌讳的就是往外抬死人,饶你一次不代表会饶你第二次。”   边流溪绕至花楚跟前,拱手道:“这几日打扰到公子实属无奈,还望公子海涵。话已至此,即便流溪如今身无去处,也不好强留了,这就告辞。”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几枚玉佩递到花楚手里,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这不是些什么值钱东西,权当流溪的一份心意送于公子。来日方长,若有机会,定为公子效力。”   “不用。走得远远的,便是报恩了。”   花楚将他硬塞在自己手中的玉佩反手递了回去,孰料,递了个空,他先一步抽手离去。玉佩便散落在雪地上,于阳光下闪着琉璃色泽。   突然,一枚造型古怪的羊脂玉佩吸引住花楚视线,眸中涌出惊喜,脱口唤道:“哑哥哥!”   飞快的俯身捡起玉佩,追至边流溪身旁并将他拉住。因太过激动,他单薄的衣袖都被揪成了一团。   “你…………哑哥哥?”   花楚紧紧盯着边流溪的眼睛,想看出些端倪来。然,除了疑惑与无辜,她什么都没察觉到,不禁有些失望。也对,他怎么会是哑哥哥呢?与记忆中的容貌相差太大不说,前世那么长时间,都从未听他提过半句有关哑哥哥的事。   想到这里,花楚放开他,举起手中的玉佩,质问道:“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花楚看他眼神开始飘忽,更觉得事有蹊跷,于是用心注意着他面上的变化,解释道:“自是识得这枚玉佩。”   “公子莫不是看错了?”   “……”   无耻!就会用这样的话来搪塞她!花楚取下头上一枚玉簪,置于手中玉佩的凹纹上,果不其然,玉佩与玉簪完美的吻合在一起,浑然一体。   “我这簪子独一无二,你敢说这只是巧合?”   边流溪这才注意到花楚发髻上那为数不多的几枚簪子,无论材质还是花纹都与玉佩相符,很明显,这些饰物本就是一套。于是轻笑道:“先前没留意,如今看来,这玉佩似乎不是寻常物品。这般贵重的东西被公子大意丢弃实在是可惜,幸而被流溪捡到,阴差阳错回到公子手中,确实是缘分。”   缘你个大头鬼的分!他这样胡说八道一通,花楚更加确信他不是哑哥哥,有些失落道:“你说这是你捡来的?”   “千真万确。”   花楚杏眸一瞪,三分怨怼,七分脆弱,像个赌气的孩子,怒道:“边流溪,不许你胡说!这玉佩是我当年送于哑哥哥的,他性子谨慎,怎会大意丢弃?哼,莫不是你偷来的?”   听她这般言论,边流溪有些怔愣,精致的面容染上几分红晕,眸中神色也有些分辨不清。只柔着嗓音道:“公子莫要伤心,这玉佩的出处流溪确实有所隐瞒。之前因着难以启齿,才未向公子道明原委,还请公子见谅。”   这回换花楚愣住,他哪只眼睛看出她伤心了?什么破眼神!生气的别过脸,在温暖的阳光下快速的眨眨眼,将眼中多余的水花挤出晒干,然后回头若无其事的对上他的目光,想看他如何解释。   “回公子话,这玉佩…………确实是流溪窃来的。”   “……”   什么情况?!她刚才情绪激动以至于出口伤人,并不是真的怀疑边流溪有偷窃的行为。只是气,气前世他那么轻易的将她抛开,今世又将她儿时视为亲人的哑哥哥说成如他一般薄情假意之人,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可以大意丢弃。   撞在她的伤口上,活该被污蔑!   如今却又告诉她真是偷来的,依着前世对他性子的了解,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公子是否想听?”   “若是真话,愿闻其详。”   “公子于流溪有救命之恩,流溪定不再有所隐瞒,只是在说之前还请公子答应流溪一件事。”   “何事?说来听听。”   但见那边流溪眸中流光温润,用着一贯温柔的嗓音道:“雪水初融,公子毕竟是女儿家,长时间处在这雪地上难免受凉,所以恳请公子可以进屋后再听流溪一一道来。”   花楚点点头,轻声道:“回去罢。”   说完便转身朝客房走去。   而边流溪亦嘴角含笑,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缓缓向前走去。于是已靠近别院门扉的两双脚印,在温暖的阳光下打了个弯,复又延伸至屋前的石阶。   一进屋,花楚便感觉仿佛置身暖炉,不禁有些好奇。这边的客房长久不住人,并没有通地龙,前几日她过来时也并未感到暖和,如今却热气缭绕,很是温暖。   细看之下,原来屋内摆放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火盆,有些盆内的炭火已快熄灭,边流溪正新取了炭木往里添。   她比较怕冷,冬日里最喜欢这暖烘烘的屋子,于是寻了个放有火盆的位置坐下,专心致志的烤手取暖。且听那边流溪忙完后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   不多会儿,屋内的火盆便被一一添加妥当。边流溪在花楚身旁站定,俯首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流溪自小孤苦无依,幸而被大户人家收留,学得一身武艺,以此帮人走镖度日。”   “走镖?”   见她不明白,边流溪解释道:“南方繁华富饶,多腰缠万贯的商贾人家,有些生意作的大了,需远路途运送货物,为确保安全,会雇用一些有武艺的人负责运送。流溪之前便是做这个的。”   “哦。”   “走镖路途凶险,多会遇到强徒悍匪。前些日子,想必公子也听说了,多年未有过动静的南峰寨突然有山匪下山扰民,流溪走镖途中不幸遇上,以至寡不敌众,丢失了货物。”   “南峰寨?!”花楚神经立刻绷紧,焦急道,“他们很难对付吗?”   “武艺并不算高强,只是会耍些下作毒物,让人防不胜防,最终败下阵来。”   听他这样说,花楚反倒放心许多。当初娘亲精通医术,用毒却更精湛。爹爹与娘亲多年夫妻,耳濡目染,便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南峰寨的人若是想凭毒物来对付爹爹,无非是班门弄斧,讨不得好处。   想到这里,花楚疑惑道:“这些事跟玉佩有何关联?”   边流溪苦笑道:“公子不知这走镖人身份低微如奴隶,平时赚取的钱财都要上交给主人,也就是当初收留流溪的那户人家。然,丢失货物,按以往惯例,则是要以命相赔的。多数走镖人都是这般送的命,即便从土匪手中逃脱,却仍是难逃一死。走投无路之际,流溪贪生怕死,凭着轻功还算可以,冒险反从山匪手中抢得一些钱财以作盘缠,连夜逃来了凤安。而公子的玉佩便是那时候抢来的。故而,公子说流溪偷窃倒也不冤枉。”   花楚眉头紧锁,听他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先不论真假,哑哥哥的消息她是半点都没听出来。山匪手中的东西哪会寻到源头?何况那山匪如今也是无处可寻。   无奈,只得把哑哥哥的事暂且放到一边。花楚又开始琢磨刚才边流溪的话。回想到他之前那一身毒,以及提到玉佩时有些躲闪的眼神,他所言似乎是真的。不过,还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那你为何擅自闯入我太尉府,还将南边别院的阵法毁了个干净?”   “流溪虽身份低微,但为主人赚取的利益达到一定额度后,便可获得自由身。早先听闻太尉府会在来年四月初招纳门客,到时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若能通过会试,皆可得到重用。流溪自幼生活在南方,对太尉大人的英明耳闻已久,若能凭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大人效力,此生便也无憾了。”   说到这里,边流溪长叹一声,静默片刻,才继续道:“可怜造化弄人,流溪在即将获得自由身时犯下差错,狼狈逃到凤安。想着若偷潜入太尉府查探些情况,会试时便能多几分胜算。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府上戒备如此森严,误触到南边别院内环环相扣的机关,为活命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其毁去,自此闯下大祸。”   “倒是有些本事,那南边别院,曲伯如今仍未布置好呢。”   边流溪面有窘色,见花楚虽仍是漫不经心的在火盆上方晃悠着纤手取暖,却语带揶揄。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只好俯首跪下请罪。   “给府上添得麻烦,流溪任凭公子处置。”   这次花楚对他的跪拜淡定许多,只斜眼看了下,便收回目光,起身向外走去。   “那就跟我来。”   南边别院里,曲伯正拿了图纸指挥下人修补机关,重置阵法。见她过来,忙笑着迎上前来,道:“这化雪天儿最是寒冷,公子怎的不在屋内待着?若是受凉,可不又得喝那些苦巴巴的草药?”   从小到大,曲伯都很疼她,知她最烦喝药,便每逢天变,都不忘叮嘱她几句。花楚心里淌过暖流,面上却故作不高兴道:“本公子体壮如牛,哪是那么容易就病倒的?倒是曲伯你,要好好照顾身体,好让我们放心。”   曲伯一笑,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了,欣慰道:“公子果真是长大了,会体贴人了。将军若是知道,定会更高兴。”   “那是自然。”花楚嘴角微勾,笑道,“城南别院中那几个乞儿素来与你亲厚,今夜便是除夕,这里的事曲伯就别管了,快去收拾一下过去陪他们罢,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不去了。”提到那几个孩子,曲伯脸上的笑容更显,“今年将军不在府上,老奴还是留下来陪公子罢。”   “你我经常能见,那几个孩子却是就盼着逢年过节能与你聚上几日。正好爹爹这次送来的东西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瞧着甚是欢喜,眼下正好腾出空来把玩,曲伯就不用挂心我了。”   曲伯眼角有些湿润,知她一片好心,又实在对那几个孩子想念的紧,便也不再拒绝,只不放心的叮嘱道:“公子虽不喜热闹,但毕竟是大年夜,还是欢闹些好,莫要把自己关到屋子里面不出来。”   花楚点点头,让他放心。待曲伯走远,便又沉了脸,回头对身后的边流溪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既然毁得了,那就应该有本事修好。本公子怕冷,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除夕夜本是团圆夜,花楚早早的去祠堂祭拜过祖亲,便躲在青园里发呆。   星楼位处青园,有近十丈高,是座观景楼。花楚坐在顶层,眺望着府内,包括府外的热闹人群,更觉得孤身寂寥。   尹氏一族历经几代,本就人丁稀薄,经过十年前的战乱生活,更是只剩爹爹与她二人,再无其他旁支。且爹爹极为宠爱娘亲,即便娘亲过世多年也未纳妾另娶,在世时便更不用说。   所以,如今爹爹算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寒风吹过,伴随有轻微的脚步声。花楚回过神来,紧紧皱起眉头。是谁?竟敢闯她青园?!   回头看过去,果见是那阴魂不散的边流溪,不由怒道:“青园是府上禁地,谁许你进来的?!”   见她在这里,边流溪似乎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怜兮兮道:“流溪在府上的这几日甚少与人说话,实在不知这里是禁地。无意中打扰到公子清净,还请见谅。”   “……”   无耻!每次都是理由一大堆。心情不好,花楚不想与他理论,只冷冷道:“那就赶紧滚出去!”   相较于她的火冒三丈、恶言相向,边流溪始终是眉眼带笑、温声婉言。   “流溪之前的伤势尚未痊愈,走了这么点路竟是有些脱力。公子良善,可否容我先在此歇息片刻再走?”   “……”   无耻!伤势未愈不好好休息,跑这里登高?伤势未愈,大寒天儿的穿件单衣来回晃悠?花楚恨恨的闭上眼,不想看见那个一边假惺惺的问她意愿,一边不由分说坐旁边石凳上不走的无赖。   然,看不见是看不见了,耳边却聒噪得不行。   “自初遇公子那日,就见公子一直闷闷不乐,似是有心事。眼下闲来无事,不知可愿说与流溪听?”   “是在担心太尉大人吗?公子放心,太尉大人骁勇善战,定很快就能平安归来。”   “新春佳节,像公子这般有人可思念,有家能温存,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不若流溪,一生颠沛流离,却始终无家可归,更不知应该挂念谁。方才在屋内听府中热闹异常,忍不住出来,却发现越热闹的地方越显孤寂。特寻了个僻静地方,不曾想惹得公子生气,实在是不应该。”   “既然公子眼里如此容不下流溪,那流溪告辞便是。”   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应是他要起身离开。花楚这才睁开眼,咬牙切齿道:“慢走不送!”   本以为会是气势滂沱的话语,说出来时却不受控制的生生变了味道,略带哽咽的声音竟与前世她在边流溪面前赌气撒娇时的腔调一样。   许是同她一样听出了异样,但见那边流溪止住步子,返回来俯身半蹲于她身前,柔声道:“公子可是眼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有台阶可下,花楚自是不客气,瞬间就红了眼睛,低头不再说话。   “公子莫怕,吹出来就好。”   说话间,她的脸被人轻轻捧起。只着一件单薄衣衫,他的手却暖如朝阳,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眼睛周围,氤氲出白色的雾气。   他一定是故意的,花楚想。明知她眼中的水花多的快要容不下,还吹那么用力,以至于水花全部决了堤,成串成串的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花楚呆呆的抬眸看他,今夜的天空黑暗阴沉,以至于除了他的眼睛,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是了,就是这双足以和星星媲美的眼睛,让她陷进去出不来的。多迷人啊,温柔得像是一条小溪,流淌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突然又想到那日他拒绝她时眼中的冰凉,花楚心口一酸,连日来的委屈、不安、愤怒、迷茫,通通汇聚在一起,凝聚于指尖,甩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为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花楚猛地起身,朝楼下走去。   知道边流溪跟在身后,花楚脚步越来越快,只想着把他甩开。谁料,不管她走去哪里,那厮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说话,偶尔的几次目光相对,甚至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真是有病!被人打了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花楚终于忍不住,回头揶揄道:“怎么,跟了我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你想还手?”   “公子说笑了。”边流溪面上现出几分尴尬,随即像刚逃荒过来的难民似的,气息奄奄道,“流溪因病,一连几日都未进食,如今饥饿难忍,不知公子可否赏口饭吃?”   听他这样说,花楚不禁也有些饿。今晚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就差做件好事儿来结束旧年。正好下人为她准备的年夜饭还放在厨房里没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花楚面色已完全缓和下来,回头走至他身旁,道:“那就跟我来。”   已快到子时,府内的下人要么已回屋睡觉,要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守岁,花楚便没有再去吩咐他们。而是在边流溪的帮助下,自己将做好的菜摆放到了餐桌上。   虽是冬天,之前细心的下人将做好的菜都放在了温箱里,所以他们端出来时仍冒有热气。飘散的香味将她馋虫都勾了出来。   心情好了,看谁都顺眼。花楚亲昵的招呼边流溪坐下一起吃,他也不拘束,优雅随性的坐于她对面,神情自然如熟识已久的人儿聚在一起。   这般融洽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花楚发觉异样,那就是……   这么一大桌子的菜,边流溪竟只挑着他眼前的那一盘来吃。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盘鱼偏巧是花楚最爱吃的刀鱼。   冰雪尚未融化,这种鱼也还不常见。之前她没有注意,不知府上的厨子还准备了这道菜,如今才发现似乎有点晚了。   桌子很大,身边也没有下人侍候着布菜,花楚不好站起来夹那刀鱼来吃,但眼睁睁的看它们挨个往边流溪的肚子里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无奈,轻咳一声,指着旁边的宫保鸡丁道:“这个比刀鱼好吃。”   于是,不出意外的,边流溪终于放过刀鱼,夹起鸡块儿……   放到了她的碗里!   花楚白眼一翻,心里五味杂陈,纠结得不行。要不要开口呢?瞄了眼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觉得不过一盘鱼,就当是为她先前的任性行为赔罪了。   然,她许多方面都很挑剔,难得遇上喜欢的,就不会轻易放手,更不允许眼睁睁的被抢走!   眼看那肥美味鲜的刀鱼就只剩一条,花楚急的一拍桌子,打断了边流溪对它的侵犯。   “我…………我的!”花楚脸羞得通红,指着那鱼道,“不许跟我抢!”   “公子喜欢?”边流溪轻笑着起身,将鱼端放到她手边,“既然如此,那流溪定不夺公子所爱。”   花楚却像信不过他似的,飞快的将鱼夹到自己碗里,才放下心来。然,问题又来了,这刀鱼味道鲜美,却满身是刺,而她最没有挑刺的耐心,以往也都是下人来做的。   知他细心谨慎,花楚轻咬下唇,琢磨着反正在他面前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碗递到他手中,嘟囔道:“那刺看着碍眼,你把它们通通给挑走。”   “好。”   等碗再次回到她手中,花楚便迫不及待的塞了满嘴,吃得正香,听边流溪在一旁开口道:“挑刺这些小事,公子若不喜欢,以后都可以交由流溪来做。”   她吃鱼有人帮着挑刺儿,自是好事。花楚没多想,便乖顺的点点头。却见旁边那厮突然双膝跪地,感激道:“谢公子收留,流溪日后即便是当牛做马,也要偿还公子的恩情。”   花楚这才意识到被眼前这厮狠狠摆了一道,顿觉喉咙像是卡了鱼刺,热气澎湃却说不出话来。无耻!就会钻她空子!   不过,好歹是大年夜,既然他上赶着要在府上做下人,那随了他的愿也罢。反正他四月初还要去参加爹爹招纳门客的会试,这一世想要彻底与他撇清关系也是不太可能了,不如这样先将他圈养住,日后再看如何宰割。   想通了,花楚直觉这法子甚好,谁让他前世欺负她,惹她生气的?!既然他喜欢挑刺,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将她心里的那根刺给挑走。   **   太阳已快升至半空,花楚在府上溜达一圈,都没有看到昨晚那个信誓旦旦要给她当牛做马的厮。正赌气呢,见他悠哉悠哉的从府门外进来,手中还抱了一个浑圆的陶罐。   当即不满道:“去哪儿了?”   “城内的西山上有处清泉,其水清澈甘甜,且冬日里不结冰,用来沏茶正好。流溪想着,今日是作为公子贴身侍卫的第一天,理应为公子奉杯茶。路途遥远,不免耽误了些时辰,还请公子见谅。”   “你倒是有心。然,本公子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且太尉府的下人也是不允许随便出入府上的,你还当会像前几日那般以宾客的身份礼待你吗?”   “流溪初来乍到,不懂府上规矩,待会儿就下去领罚,还请公子见谅。”边流溪俯首继续道,“在南方,新来的下人为主人奉茶是一种习俗,即表示尊敬,又代表着主仆关系的正式确立,所以恳请公子可以让流溪为公子沏杯茶以示诚意。”   “也罢,你且去罢。”   花楚回别院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边流溪沏好茶水端来,猜他是被拦下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曲伯就找上门来。   “公子之前说的那位故人,怎的成了公子的贴身侍卫?”   “他惹本公子不高兴了,罚他做几日下人而已。”   “这……”曲伯不无担心道,“说句不中听的,此人虽谦逊有礼,但才华是遮不住的,有如此能耐却甘当下人,实在让老奴费解。没有异心还好,若有他谋,则为大患呐。且老奴陪伴公子多年,却从未见过公子所说的这位故人,不知公子是何时结识的?”   “曲伯不必担心,他若想对我动手,那我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的。”   “恕老奴直言,公子毕竟年幼,又身份特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曲伯跪地苦口婆心道,“事关公子安危,容不得半点差错,还请公子慎重。”   听他提及身份,花楚心内涌过酸楚,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曲伯扶起,无奈道:“自小生活如此,我还是有几分识人眼色的。若曲伯实在不放心,过几日爹爹回来了,我便将他交由爹爹安排如何?”   曲伯摇头叹气,但也知她性子倔强,既然决定了就断不会改变主意,只得妥协道:“府上下人当初都是将军一手挑选,如今将军不在,公子还是处处留个心眼的好。”   “知道了。”见曲伯终于妥协,花楚亲昵的挽了他胳膊道,“那就这般定下了,曲伯且将他的身份吩咐下去,也莫要再为难他,将他所需的茶叶什么给他就好。”   “是。”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边流溪终于出现在别院里。花楚接过他递上来的茶盏,直觉花香扑鼻,入口也是香醇醉人,好奇道:“茉莉?”   “不错。”边流溪轻笑道,“听闻公子脾胃不好,则春日里适宜多饮些花茶,既可修身养性,又可达到健脾养胃的效果。若长时间保养,多几分康健,便能少喝些草药吃苦头了。”   “真有那么好?”   “在南方,人们不论贫富贵贱,都喜欢饮茶养身,以茶会友,流溪定不欺瞒公子。”   “南方人…………都喜欢吗?”花楚想到什么,立刻来了兴致,道,“那你也教我沏茶罢。”   “好。”边流溪自是乐意,欣喜道,“难得会点儿公子喜欢的东西,流溪自当尽力。”   ***   月牙儿一天一天的圆满,上元佳节,花楚早早的用过晚宴,便打算回屋休息。却见那边流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好奇道:“有事?”   “听说今日街上会很热闹,公子不出去看看吗?”   “不去了。”   “听说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在这一日出去拜礼,以求得良缘。公子真的不去看看吗?”   “……”   无耻!说半天原来是想出去看姑娘?!花楚轻哼道:“你若想去,没人拦着,管本公子作甚?”   “公子息怒,流溪自是要陪着公子的。既然公子不愿去,那流溪就在府内听听外面的热闹便好。”   “……”敢不敢再说得委屈点儿?   “流溪一生颠沛流离,刚过几日安稳日子,便有些忘了身份。奢求着能渐渐融入人群里,偷得几分如寻常人家的安乐。以此惹得公子生气,实属不该,还请公子见谅。”   “……”花楚见他一副失意落寞惶恐沮丧的样子,顿觉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无奈,只得朝府外走去,道,“听说今日月亮很圆,你且陪我去街上看看是否与在府中看到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流溪绝对是温油的腹黑忠犬一只,就要开启被花楚领养的日子了,乃们确定不收藏一下看好戏吗(╯3╰)   ☆、兔子灯   上元节,又称花灯节,街上处处彩灯高悬,成双成对赏灯的人儿更是不少。平日里花楚虽经常身着男子装扮出行,每逢节日里,街上人多热闹的时候,却是待在府上不出来。所以这般热闹的景色并不多见。   看着个个喜笑颜开的人,花楚略有些失神。知道旁边有条街道专供富贵人家节日里玩乐,虽会遇上不太想见的人,但能稍微清净些,便朝那里走去。   而跟在花楚身后的边流溪,明明是他吵着要出来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眼前的人儿身上。看她虽是一身红色的男子衣衫,却时常在不经意间透出女儿家的娇羞来。长发及腰,以红色发带挽成简单的发髻,其上装点有几枚造型略为古怪的发簪,将绝美的容颜衬托出几分清灵。   如她这般将冰与火恰到好处的融合后释放出来的人儿,怎能不惹人怜爱?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不知为何,花楚突然想起这首诗来,目光落在一盏花灯上,就那样呆呆的晃了神。   那是一盏形如兔子的花灯,与前世边流溪送她的那盏极为相像。   前世上元节,她像往常那样早早就回屋睡觉了。半夜醒来,见门前挂了一盏漂亮的兔子花灯,以为边流溪那厮终于肯面对与她之间的感情,以为他们终于有了开始。   于是她心花怒放的将花灯挂在床头,一连偷乐了好几日。直到半个多月后,出门在外的她听闻边流溪与左盈的喜讯……   如今想来,当初那花灯八成是大风刮来的,好巧不巧的停挂在她房门上,成心戏弄于她。   想到这里,花楚回头狠狠瞪向身后之人。孰料,那厮眼神不是一般的差,明明被瞪了,反而眸子越发的弯,仿佛要将眸内光泽一丝不漏的释放出来,如源源不断的流水,非要将她淹没不可。   “公子可是看上了哪个花灯?”   “……”   花楚懒得理会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身后那厮却开始喋喋不休。   “街上好多姑娘都拿了花灯讨吉利,公子就没看上哪个吗?”   “刚才流溪看上好几个,想要过去看看。”   得不到回应,边流溪那厮更为得寸进尺,竟快走几步挡在她身前道:“公子可否等上片刻,流溪去去就来。”   “站住!”见他不经同意就要过去,花楚将他喊住。素手一指,眼神有些飘忽道,“要那个长了耳朵的兔子灯。”   说完,指尖探于发间,想要将那枚金簪取下来。边流溪轻笑着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温热便随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指尖蔓延至她的耳根。   花楚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尴尬的收回手,只听他解释道:“只要猜中灯上的谜面就好,不用钱买。”   没过多大会儿,边流溪便提着她喜欢的那盏花灯走来,湖蓝色的衣衫清淡出尘,步子优雅如风,在斑斓的街市中,像是下凡普度众生的月神,隔了宽宽的街道对她笑得温柔。   花楚有些懊恼自己的不争气,每逢他笑都会不由自主的沉迷沦陷。待他走近,略显局促道:“怎么只有一个?你不是也看上了吗?”   “说来也巧,流溪生来愚钝,众多灯盏里独独猜中公子看上的这个花灯谜面,想来是种缘分罢。”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孽缘。”   “公子当真幽默。”   花楚接过花灯,不再搭话,注意力全被手中的缎面灯盏所吸引。灯芯处烛火摇曳,由檀香木制成的灯架在炙烤下散出幽香,而更为别出心裁的是灯上那对仿制成的兔子耳朵,毛茸茸的甚得她心。   儿时娘亲跟着爹爹上战场,她当时不懂事,哭闹着非要跟去。为哄她开心,爹爹与娘亲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跑去山上寻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陪她在军帐中玩儿。八岁那年,爹爹为安慰她,也曾送过一只兔子给她。   所以,她打小就喜欢兔子。   一队长长的兵马从旁边的街道上驶过,荡起些许灰尘。花楚后退几步,想离道路远一点,转身时却看见不知谁家的小公子贪玩跑到了路中间。   后面仍有士兵骑了马前行,眼看就要伤到小公子。花楚顾不上多想,放下手中花灯,于路中间抱起孩子,用轻功在蜂拥而至的骑兵中几个闪身,安全逃了出来。   而那些骑兵之前为躲避她也乱了队形,不知是谁不小心骑马踩在她随手放于路边的花灯上,灯内烛火蔓延至灯身,燃烧起来。火焰略过马蹄,马儿受惊狂奔,引起群马骚乱。   幸而边流溪眼疾手快,追上去很快安抚好了受惊的马。然后再次护在了她的身边。   而怀中的小公子仍是惊魂未定,竟“哇”的一下大哭起来。花楚从未哄过孩子,一时间有些手无足措,求助的看向边流溪。   而他果真是会迷惑人的,蹲下身子不知在孩子耳旁说了些什么,他就止住哭泣不再闹。并且跟着寻他的家仆走时,还抬起小脸,认认真真道:“谢谢两位姐姐。”   甜甜的声音让花楚与边流溪皆是一愣,随即花楚有些揶揄的看向他。难得见他遇上这种尴尬的事,她当即抓紧机会,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幸灾乐祸之际,有声音传来。   “花楚?”   花楚止住笑,疑惑的回头。是谁?竟唤得出她的闺名。   只见是位身披墨色软甲的少年,应是这队兵马的将领,听闻异动返回来查看情况的。夜色中,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冷峻,浓眉斜斜的飞入鬓角散落的些许乌发中,漆黑的瞳孔深邃锐利,目光所到之处威压四伏,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无孔不入。   当朝九皇子————段沉幕。   多年不见,如今的他比儿时印象更为成熟深沉。见他下马朝这边走来,花楚心内冷哼,管他身份高低,当即转身离开。   见状,段沉幕简单吩咐过随从,便上前拉住了花楚,语带惊喜道:“真的是你?!”   被人这样当街拉着,花楚自是不高兴。无奈,越挣脱他反倒拉的越紧,将她手指都捏痛了。虽是气得心肝肺疼,花楚愣是咬牙不吭声,偏头无视他的存在,面无表情的看向她被烧得只剩一小截儿碎木的花灯,心内甚是惋惜。   段沉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是将花楚的灯弄坏了吗?”   花楚仍是默不作声,段沉幕便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道:“我将那个漂亮的兔子灯买来送你可好?”   提到兔子,花楚再也忍不住,抬头怒视他,冷声道:“不用!放开我!”   见她生气,段沉幕便不再勉强,闷声道:“当初年少不经事,惹了我家花楚,这都过去六年多,莫不是还记恨我呢。”   花楚揉着手指,没好气道:“谁是你家的?”   “怎么,自小定下的婚约,你想赖掉不成?”   “是又如何?”   这下段沉幕的脸色不好看了,唇角紧绷,目光逼退三丈之内的闲杂人等,指尖捏在花楚脸上,却是软了声音:“相比儿时,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倔脾气却是半点没变。”   花楚刚想顶他几句,却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抢了先。   “表哥!”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琉璃裙的美貌女子在一群同样花枝招展的女子簇拥下走来,乖巧的朝段沉幕行过礼后,垂头酥着声音道:“表哥何时从塞北回来的?我都还未来得及听爹爹说起。我…………我……”   许是因为紧张,左盈脸羞得通红,后面都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而段沉幕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回了一句“昨日”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花楚。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无奈,左盈也将目光转向了花楚,美目流转,轻笑道:“我平日里待在闺中不常外出,以致好多人都不认识,不知这位公子是?”   “……”   刚才她还取笑边流溪呢,如今也被人认作男子,且对象还是儿时与她“惊天动地”打过架的左盈,果真是报应罢。   花楚目光略过跟在左盈身后那群神色各异的女子,抬头看向天空。皎洁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白白胖胖的大雪梨,不知多看它会儿,它会不会突然掉在她的怀里。   问出的话被人无视,左盈面子上下不来,便有些阴阳怪气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不想却是个不懂礼数的,如此不将人放在眼里。”   “……”   应是这个角度不太好,所以月亮掉不下来。花楚转个身,调整好姿势,继续专心致志的看月亮。   气氛彻底冷下来,倒是段沉幕开口了。   “当初花楚在宫中入学的时间本就短,又多与本王待在一起。表妹不识得,也是自然。”   “表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左盈掩唇笑道,“楚妹妹可不就是打小就爱穿男子衣衫?刚开始我和其他姐妹还以为又来了个像穆剑离那样喜欢往姑娘堆里钻的风流公子呢。”   “……”   这里牛鬼神蛇太多,月亮怕是不愿掉在这里。花楚取过段沉幕腰间的马鞭,飞身跨上马,挥鞭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世奴锁   夜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在马的疾行下越来越猛烈。直到冷风将怒火浇熄,情绪也平定下来,花楚才结束这场泄愤一样的狂奔。择路回了太尉府。   在府门前勒住缰绳,利落的跳下马,回头见边流溪竟紧随其后。花楚看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不由吃惊道:“你一直跟在后面?”   边流溪脸色阴沉,一瞬不瞬的盯了花楚看,直到她脸上出现不安神色,才沉声道:“此马体格健壮,眼露精光,骨骼清奇,是性子暴烈的马种。虽已被驯服,但是有灵性,认主。公子这般贸然骑乘,还速度迅疾,知道有多危险吗?!”   原是因这生她气。花楚心内虽认同他的话,但之前不高兴,哪顾得上那么多,当即嘴硬道:“本公子七岁就开始学骑马,动作娴熟老练。即使马惊了,也能处理好,用不着你操心!”   话音刚落,她就被边流溪一把捞在怀里,闪到了一边。原来她刚才只顾逞强反驳他,竟没留心走到了马的后腿旁。若不是被他及时拉开,此时定早已被踢得腰身错位。   不过,即便没有被踢到,她的腰身也快被勒得错位了。花楚痛得闷哼,想要掰开边流溪缠在她腰上的手臂,却被他勒得更紧。气愤的抬头去看,瞬间有种想抽死他的冲动。   她都快疼死了,这厮竟是在走神?!   于是,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花楚轮拳捶在他肩上,边打边怒气冲冲道:“都怪你!非要让我出去!一个个的都欺负我!连你也恶声恶气的凶我!”   边流溪眸光温柔如月,竟勾唇笑道:“公子没事就好。”   “……”   有病!不还手也就罢了,还突然乐得眉开眼笑?!花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使不出。干脆推开他,向府内走去。   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返回来将马鞭往边流溪手中一塞,赌气道:“这马不管是剁掉还是宰掉,都别再让我看到!”   尖细的绣花针扎在身上,不留痕迹,却痛得让人发抖。花楚挣扎着跑开,听到吵闹的叫好声,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宽阔的猎场人声鼎沸,少年持弓跨坐于马上,英气逼人。   阴冷的利箭从她身边飞过,直射在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身上,溅起妖艳的血花。   花楚发了疯般将马上少年扑倒在地,在他颈上狠狠咬了下去…………   “咚”的一声,花楚连人带被子摔在地上,醒了过来。   真无奈,每次做梦都会摔地上。   夜深人静,却是再也睡不着,索性拖着棉被去了青园。随意的滚在石屋的木榻上,望着屋外的月亮走神。   段沉幕十岁被封王时她八岁,那一年是她最灰暗的一年,却因为哑哥哥的存在,成为娘亲去世后,她最温暖的一年。   官家子女到八岁时会被送入皇宫与皇子、公主一起入学,当然,男女分开。而她四岁前都与爹爹娘亲待在军中,故而养成了穿男子衣衫的习惯。性子也较为顽劣,喜欢爬上爬下的学功夫,不若左盈她们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绣花、弹琴。   因而在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中,她无疑是个异类。又因着年龄小,比大多数的孩子入学晚,自然而然的被孤立了。   有一次,在左盈的明嘲暗讽下,她气急,于是仗着会点儿功夫,动手将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包括好几个平时与左盈同一个鼻孔出气的,挨个儿被她揍得挂了彩。   自此以后,彻底无人跟她说话,也再无人敢当着面嘲讽她。只有回府后哑哥哥陪她玩。   后来,偶然的机会,她开始混在男孩子那边,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段沉幕。但也是好景不长,因为爹爹送她的兔子被段沉幕练骑射时杀死,便也结下了梁子。   那件事之后,她趁着爹爹在岭南练兵,哭闹着在府中称霸王,谁的话也不听,装病再也不去皇宫入学。   不久之后,段沉幕也被皇上派去塞北守关。而官家子女去皇宫入学的规定便也随之被取消。   前世的段沉幕,是在腊月期间被突发恶疾的皇上传召回到凤安的,今世足足提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回来。   许是因为南峰寨突发异动,爹爹身为太尉,却不能在凤安守城,皇上怕有异变,所以将他召回来罢。   石屋连门都没有,更别提地龙,冷风直往里灌,自己那两条“寒腿”也开始隐隐作痛。花楚却懒得挪窝,将被子拉过头顶,蜷缩着闷在里头,渐渐睡去。   ***   随从的士兵在府门前整齐的列队停下,尹重练兵归来,朝府内走去。虽已年近古稀,却仍是步履稳健,两鬓额发乌黑发亮,眼角尾纹刻满深沉,彰显出年轻时的骁勇神武。   看将军毫无征兆就回了府上,曲伯一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激动的领着府上下人朝他行礼。尹重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扫视一圈,道:“丫头呢?”   “回将军话,听侍候公子的嬷嬷说,公子一大早就不在房内,应是待在青园里。”   “这孩子,又不开心了?”   话音刚落,伴着一声满是欣喜的“爹爹”,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远处冲过来,结结实实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尹重豪爽的大笑出声,轻拍着花楚脑袋,宠溺道:“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老往爹爹怀里钻。”   “爹爹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都没能去城门处接你。”花楚嘟了嘴,不满道。   “天冷,这不是怕冻到我家丫头吗?”尹重看到跟在花楚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沉了脸,皱眉道,“府上何时多了外人?”   花楚抱着尹重的胳膊撒娇道:“流溪武艺高强,又无家可归,我便让他做了我的贴身侍卫。”   “是吗?”尹重目光锐利如剑,逼视着边流溪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从何而来,又因何出现在我太尉府?!”   不知为何,向来能说会道的边流溪,面对尹重的质问却是俯首跪地,一言不发。   花楚见状,替他解围道:“此事说来话长,爹爹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先回屋歇息,流溪的事以后再说。”   “哼!太尉府岂是谁都能进的?”尹重看向花楚,教训道,“你看看你,起那么晚,还没梳洗就跑来了罢。回去收拾好。”   “哦。”   她刚出青园,就听府上下人说爹爹回来了,急着赶过来,衣服都未穿戴好。花楚点点头,知道爹爹用人谨慎,是想盘问边流溪,走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府上好容易来个陪我说话下棋的,爹爹可莫要把人吓跑了。”   穿戴整齐后,花楚听下人说边流溪被爹爹带去了书房,虽说知道前世他既然被爹爹重用,身份什么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却还是忍不住跑去了那里。   蹑手蹑脚的跑到书房的窗户底下,想探探情况。谁料,昨夜在石屋里睡觉,不幸染了风寒,脚刚落定,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听到声响,尹重从书房走出来,脸色那叫一个臭啊,阴沉沉的像是打了败仗。   花楚干笑着缩缩脖子,还未来得及问什么情况,脑袋便被爹爹狠狠拍了一下,当即委屈的抱了脑袋喊疼。   尹重拉过她的手,指尖按在她的脉搏上,边号脉边有些怒其不争道:“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乖乖喝药就好嘛,爹爹不许凶我。”   “你呀……”   尹重长叹几声,摇摇头走开了。   见爹爹没再说什么,花楚便进去书房去找边流溪。随即惊讶的发现他右手上多了一把纯金打造的锁链。   锁链呈环状,分别扣在手腕与五指的指根处,又以链子相交链接在一起。宽约一寸的指环上刻了五个醒目的“奴”字。   世奴锁。   越国是个民生等级分明的国家,除去犯下罪行的犯人,一般而言,地位最为低下的是仆人。然,还有一部分身份更为卑贱的奴隶存在,那就是被扣上世奴锁的人。   每把世奴锁都配有唯一的钥匙,握在主人手里。一天不把锁卸下,则一天像那即将执行死刑的游街罪犯,可随意被人辱骂看轻。   且如若有家室,则世代为奴。故而唤作世奴锁。   “爹爹他……”   花楚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边流溪却对手上的锁链不甚在意,轻轻抽出被她拉住的右手,道:“将军不计较流溪之前犯下的过失,同意流溪留在府中了呢。”   “可是……”   “公子良善,不必挂心流溪。流溪自小身份低微,如今可以在府中安然度日,已是莫大的幸事。日后若有机会为将军效力,此生更是再无遗憾。”   “……”   可是,前世她遇上的边流溪,温柔如流水,却孤傲如月华,优雅中透着不容人忽视的自尊矜贵。而今世一开始,被她当做下人呼来唤去且不说,如今还被扣上了具有侮辱性的世奴锁,他……当真愿意?   “公子冬日里容易受凉,却不爱惜身体。如今染了风寒,想必将军已命人煎好药等着公子呢,快过去罢,莫让将军等急了。”   “……”   果然还是心存怨怼的,自己戴了把金光闪闪的锁,便也见不得她好,幸灾乐祸的催她去喝那些苦得要人命的药汤。真是个小心眼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冀北务农   正月十八是立春,爹爹与朝中其他官员要在皇上的亲自率领下去东郊迎春。花楚闲来无事,便打发下人在她别院的古槐下安置了一个卧榻,以备日后她晒太阳或是夏日纳凉时用。   天气晴朗,风和日暖,心情还算不错。偏生有人爱捣乱,见不得她清净。   下人李福来报说,迎春之后,皇上安排官家子女与刚从塞北归来的九皇子一道去踏春。爹爹特命人通知她提前做好准备,并且还带话说,段沉幕那厮一会儿要来接她。   哼,刚迎的春,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出行,也不怕把春给踏没了。   花楚将边流溪端上来的茶水往地上狠狠一摔,对李福道:“本公子在睡觉,什么都没听见!”   “这……”李福在府中多年,自是知道她的脾气,忙跪于一旁道,“那奴才等公子醒了,再禀告公子罢。”   这还差不多。花楚对他的懂事很满意。当即打算回屋睡觉,走到闺房门口,又觉不妥,重新返回槐树下,借着拙劣的轻功爬上树,随意找了根树枝靠着,准备入眠。   却见边流溪轻飘飘的一晃悠,就飘到了她的身旁。那速度,那身姿,与她刚才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不是一般的羡慕嫉妒恨呐。这么好的轻功,也难怪当初能毁去南边别院里的云线阵。   “你上来作甚?”   “还是早春,树枝尚未发芽,有些经冬枯死的朽木不易辨认,公子还是小心为好。且公子挑的这树枝太过细长,即便不是枯枝,怕也承不住公子,容易摔伤。”   “……”   无耻!如今被他不由分说的横抱在怀里,踩在那所谓的太过细长的树枝上,不照样承……   “咔嚓”   呵呵,也承了那么一小会儿呢。   这棵槐树已有百年历史,很是高大粗壮。先前她寻的是最矮的树枝,现在被他抱到接近顶端的地方,真是惊险刺激。让她有种想从这里将边流溪推下去,摔他个手脚残缺,然后再拿树枝当做飞镖,将他可恶的手指钉在地上的冲动。   而边流溪看她靠在树枝上乖巧的“睡去”,便也识相的退回地面,与李福一样跪候在旁边。   没多大会儿,尹重便与段沉幕一前一后的来到花楚别院。不见她的影子,尹重质问一旁的李福道:“不是让你回来通知吗?丫头呢?”   “回将军话,公子她……”李福吓得冷汗直流,吞吞吐吐道,“公子在……在睡觉,奴才不敢打扰。”   “睡觉?!”   尹重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登时来气。那么高的树枝,亏她爬得上去,也不怕摔着。连喊几声,别说有人应声了。就是落在她旁边的鸟都没惊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上去教训她。为难之际,段沉幕在一旁道:“花楚许是贪玩,跑上面不敢下来,才会睡着的。晚辈这就将她接下来。”   “那就有劳九殿下了。”   段沉幕几个利落的飞身,便停在花楚身边。见她靠着树干睡得很安稳,深邃的眸中闪过精光。借着枝干的遮掩,俯身慢慢朝她唇上亲去。   乌发散落,在花楚脸上投下阴影。阳光透过发隙洒在即将贴合在一起的唇瓣上,唯美中透着诱惑。段沉幕耳根有些发红,起身放弃对始终乖巧的睡美人儿的亵渎,失望的摇摇头。   果真是睡着了呢。   小心翼翼的将她置于树下的卧榻上,转身对尹重道:“晚辈贸然来访,本就唐突,既然花楚在休息,那晚辈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也罢。”尹重虽是有些生气,但终归是宠她,看她睡得安稳,也不忍心叫醒,便随着段沉幕往外走去。   突然,一直跪在一旁的边流溪开口道:“殿下请留步。”   段沉幕与尹重皆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低垂着头,缓缓道:“公子先前吩咐流溪,若是再见到殿下,就把先前在街上从殿下手中抢来的马儿归还。”   尹重一听,沉声道:“还有这种事?这孩子,竟是越发胡闹。”   段沉幕思虑片刻道:“那匹马虽跟随本王多年,然,花楚喜爱骑马,又与本王多年不见,便送于她了。”   “万万不可,”尹重阻止道,“听闻殿下有一相伴多年的千里驹,应该就是被丫头抢走的那匹罢。丫头不懂事,殿下莫要顺着她。好马是不应该埋没在庭院里的。”   段沉幕还想再说什么,边流溪又道:“殿下不知,那日公子不慎被此马惊到,至今都不敢再碰它。”   “惊到?可受伤了?”   “回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到而已。”   “也罢,是本王考虑不周。你且去将那马牵来罢。”   “是。”   待边流溪送走九皇子,回到别院时,花楚竟仍是躺在卧榻上轻眠。俯身将她身上的毛毯扯开,指尖拂过她锁骨时,稍微用了点力。   于是,花楚猛地睁开眼,挥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道:“放肆!谁许你不经允许点我穴道的?!还趁机在爹爹跟前告我状,哼,无耻!”   “流溪知错,下次点穴前会尽量抽空询问公子意愿。”   “……”   有病罢,明知她脾气不好,还老在她面前说欠抽的话。不过,看在他还算帮上忙了的份上,花楚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扫了眼地上摔碎的茶盏,嘟囔道:“再去沏杯茶来。”   算是结束了今日的烦心事。   ***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   从十一岁开始,每逢二月二,花楚就会带上几百个士兵去冀北帮百姓务农。那里几年前发生地震,伤亡惨重。而北方本就地广人稀,灾情过后,人员更为稀少。   当初她提出要去冀北帮百姓务农这件事时,爹爹并未反对,帮她征得皇上同意后,亲手挑了几百精兵由她率领前往。   迄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公子,可以出发了。”同行的边流溪在一旁提醒道。   花楚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城门移到边流溪身上,一时也有些感慨。前世若是他陪她去了冀北,就不会有机会背着她娶左盈了罢。   未行多远,段沉幕竟带了一小队侍卫追来。声称要与她一同前往。花楚自是不愿意。   “先前踏春,花楚未去。难得有空,就当是陪花楚踏春了。”   “……”   她没那么大的鬼面子。然,狭路相逢,横者胜。那段沉幕骑马往路中间一横,她便过不去了。   双方对峙了半晌,谁也不让谁。然后,毫无意外的,脾气急的花楚先怒了。   挖苦道:“怎么,殿下闲来无事,跑去冀北射兔子玩?”   段沉幕面色尴尬,眸中满是无奈,皱眉道:“要不花楚也射我一箭,就当是为当年的兔子报仇。”   “……”   她倒是想!干出行刺皇子的事,她吃饱撑的?   花楚见他仍是一脸深沉的堵在路中间,又要一言不发的与她对峙,不由气急。上前将他从马上拽下来,赌气道:“你个闷葫芦!就不会道歉吗?!”   “道歉…………就行?”   “不然呢?”   段沉幕终于松口气,剑眉一舒,当了众多将士的面,也不做作,当即爽快道:“那我于此诚恳的给花楚赔不是,花楚也莫要与我怄气了。”   花楚在心里轻叹,没好气道:“走罢。”   这么多年,她要的也不过就是他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罢了。至于其他的矛盾,终有一天他们会面对,会去解决。   凤安距冀北约三天的路程,段沉幕性子闷,不怎么爱说话,花楚也有心事,因而一路走下来,无欢无闹,无风亦无浪。   冀北气候干燥寒冷,虽已二月,相比凤安要冷很多。花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田边的高台上看士兵们与百姓一起务农耕种。   天高云阔,碧空暖阳,田间一片祥乐。这里的百姓个个都生有一副好嗓子,能歌善舞,劳作的时候喜欢哼唱民谣,让人听了很是舒心。   日头渐渐升高,觉得无大碍了,花楚将厚厚的披风解下,走向农田。先前她吩咐边流溪下来帮忙,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来回穿梭找寻间,听前方传来将士的训斥声,花楚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山脚,见几个士兵正坐在田边歇息,谈话间不时有调笑声爆出。   “那边那个贱奴,动作快点儿!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干起活来更像,慢吞吞的,何时才能种好这块地啊?!”   “诶,说不定就是呢。”一个士兵故意推着旁边的士兵道,“要不你过去看看,咱几个虽是粗大汉,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别累到人了。”   “哟嘿,这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就心疼上了?每次就你最心急。”   ……   各种阴阳怪气、不堪入耳的话伴随着哄笑声传入花楚耳中,让她恨不得当即上前挨个儿抽他们几巴掌,让他们将刚才那些羞辱人的话通通咽回去。   然而,他们口中的“贱奴”却始终面不改色,拿了树枝驱赶黄牛。对闹哄哄的取笑声仿若毫不在乎,又像是早已习惯。   之前她并未留心过,戴上世奴锁的边流溪,连士兵都敢这样拿他取笑,那在府上至少也是待了三年多的下人面前,又是怎样的境况呢? 作者有话要说:     ☆、盐商陈金   花楚眼中闪过寒光,冷着脸色朝那几个士兵走去,道:“这是在偷懒?天黑前,种不完这块田地,今晚不许休息!”   “是。”   见她突然出现,那几个士兵早已噤了声,赶紧拿了农具去干活。边流溪却放下手中东西,朝她走来。   “公子怕冷,怎么穿这么单薄的衣衫就出来了?”   花楚避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他手上被捏碎的树枝屑,心里一揪,转身道:“整日待在屋内闷坏了,今日天气不错,也想来田里帮忙,无奈力气小,所以来找流溪帮忙。”   “能为公子效力,自是流溪的荣幸。”   花楚在前头拿了水瓢挨个往小土坑里舀水,边流溪则拎了木桶跟在她后面。虽无言,画面却透着一份宁静和谐。   “花楚,”   段沉幕从一旁走来,手中拿着她之前放在高台上的披风,道,“刚才还见你在那边晒太阳,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原是跑这里来了。”   段沉幕一边说着一边将披风重新给她系好,并且走到边流溪跟前,拿过他手中的木桶道:“退下罢,这里交给本王。”   花楚见边流溪就要应声退下,忙将他唤住:“流溪!”   边流溪顿住步子,垂眸掩了情绪,淡淡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先回去罢,沏好热茶等我。”   边流溪犹豫片刻,终是道“好。”   待他走远,花楚看提水回来的段沉幕拿了水瓢往土坑里舀水。阳光下,少年眉宇中满是沉稳,墨色织云锦袍深浓大气。即便是在做农活,一举一动也透着尊贵。   “这几年在塞北,还好罢?”   “还好。”   花楚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陷入沉思。段沉幕虽排行九,然,比他年龄大的几个皇子早些年皆以各种各样的意外身亡。   他十岁时,皇上封他为定北王,派遣他去塞北守关,一去就是六年多。市井流言皆道,因为皇后那年生下小皇子,段沉幕失去皇上宠爱,所以小小年纪就远离凤安,被调到时常有动乱发生,且条件艰苦的塞北。   自古宫门深似海,各种有意无意的事故过后,皇家如今只剩下段沉幕与年仅七岁的小皇子两位皇子。段沉幕的生母柳淑妃出身普通,小皇子却是皇后嫡出,而皇后出自位高权重的世家名门左家,所以皆以为太子之位非小皇子莫属。   然,前世皇上突发恶疾,未等段沉幕回到凤安便已驾崩。而段沉幕带兵归来时,手中握有六年前皇上便立下的传位诏书,又因着几年来在塞北多次立军功,早已积攒下民心,自然而然顺利继位。   而好多刚继承官职的世家子弟,儿时在皇宫入学时已被段沉幕收于麾下。所以对当时刚刚继位的他而言,需要做的便是逐渐削弱皇后一族的势力。   今世,只不过是把削弱的动作提前了而已。   不知何时,段沉幕已放下手中的东西,站在了她的身后。花楚半回眸,眉如翠羽,肤白胜雪,美目流转间,清灵带有淡淡暖意。   朱唇轻启,如儿时那样,开口唤道:“幕哥哥。”   段沉幕剑眉微扬,眸色亮如星辰,英俊的面容闪现笑容:“花楚刚才在想什么呢?”   “想着来这里都六七天了,还未去街市上转过,幕哥哥陪我去罢。”   “嗯。”   街上人来人往,大多都认得花楚,不时有人热情的与她打招呼。花楚一一回应,脸上也带有清浅的笑意。   段沉幕却在一个拐角处,突然顿住步子,对她道:“花楚比儿时安静许多,似一直怀有心事,可是受了委屈?”   花楚笑道:“只是肚子饿了而已。那边有卖烤番薯的,幕哥哥去帮我买几个来罢。”   两人出来时并未带随从,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段沉幕有些不放心。花楚道:“喏,刚才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百姓和善着呢。看我过去,怕是不会收钱,他们不识得幕哥哥,所以就有劳幕哥哥去了。”   待他应声走开,花楚眼珠一转,朝前面传来喧闹的地方走去。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的粗汉在街市上闹事。其衣着华贵俗气,说出的话同样低俗,满身都是暴发户的铜臭气。   正是当地家财万贯的盐商陈金。怕是先前听下人告知她来了街上,故又如往年那样来她面前生事。不知这次倒霉的又是哪位无辜百姓。   而那陈金想来也看见了她,命人拿皮鞭又狠狠抽了跪在地上的人一鞭子,然后戏谑的看向她,奸笑时露出几个庸俗不堪的大金牙。   “哟,小美妞,又来坏爷的事儿?”   花楚眉目清冷,气势上完胜他一截,不屑道:“有恶狗闹事,吵到本公子,本公子自是要管。”   先前围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百姓,见她过来,皆松口气。这陈金平时在这里作威作福,祸害百姓,早已引起公愤。只是他与当郡守府狼狈为奸,联合起来欺压无权无势的百姓,都奈何不得他。   如今这个可怜人被欺压时正好遇上公子,也算是好命。   “看在美妞的面子上,爷不与这贱民计较也行,”陈金一脚踩在跪地之人的背上,咧嘴道,“不过,你得让这贱民给爷赔礼道歉!”   花楚心内冷哼,看来今年换了花样,不再敲诈她钱财了。也对,以往都是拉着他自家的奴才在她面前上演各种蛮不讲理的打戏,而她则出于好心,花重金将人赎下。   而听百姓说,如今被缠上的这个所谓的“贱民”却是个刚到此地的外乡人,想在街头卖武艺赚钱,陈金却要收走人家辛苦赚来的钱财,故而起了争端。   且这个外乡人听说是个哑巴,陈金要他开口道歉才肯放过,分明是不想善罢甘休。   未等花楚开口,却见那外乡人似是被逼急了,突然发疯一样夺过陈金下人手里的刀,乱砍起来。   众人忙四散跑开,而胆小怕死的陈金却在下人的维护下,不露丝毫的惊讶与害怕。更为奇怪的是,那个外乡人看似步子凌乱,却是在向她逼近,周身散发出浓厚的杀气。   花楚心中一凛,明白是计,忙抽出腰间匕首去抵挡,却在看见他面容时忽然愣住。眼看就要被他伤到,旁边闪现出一个身影,抚掌击退了那个已陷入癫狂的人。   “流溪?!”花楚惊讶的看向帮她躲过一劫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驿所内的茶叶没了,出来置办一些,碰巧看到公子遇刺,便赶了过来。”   花楚此时无心辨别他话的真假,望着那个“外乡人”逃窜的方向有些出神。   而陈金讨了个没趣,竟厚颜无耻道:“小美妞,你将那人给吓跑了,那你得替他给爷赔礼道歉。”   听闻此言,边流溪捏过旁边摊子上的几枚珠子,接连打在陈金嘴上,直到他捂着被打落好几颗牙齿的嘴巴,连喊疼都不敢了,才罢手。   陈金脸色扭曲,弯腰躲在下人身后,竟还不知悔改,口出狂言道:“在我北方的地盘上,你硬气什么?等我禀告郡守大人,定要你好看!”   许是看见了边流溪手上的世奴锁,陈金面露猥琐笑容,垂涎道:“到时候你还不是得乖乖把你这贱美奴送于爷玩弄,求得爷的原谅?”   陈金喜欢收养娈童作践人是这里百姓全都知晓的,因她都是着男装出门,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受过他言语上的羞辱。当初不想将事情闹大,在郡守的调解下,要求他当众赔礼道歉后,便作罢了。   如今又当着她的面口出秽言,侮辱流溪,挑衅她。当真是活腻歪了。总归他也活不过几日了,送他一程也不错。   花楚当即不再客气,挥刀向陈金攻去。他的那几个下人功夫勉强说得过去,只是在流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陈金本人更是行动迟缓,满身横肉在他毫无章法的闪躲下恶心的抖动。   花楚只挑了陈金来对付,像是在逗他玩,一刀接一刀的划在他身上,不会要他命,但刀上涂抹的痒痒粉绝对够他喝一壶。   勿怪她狠心,怪只怪他平时吃那么多油水,却没长脑子,不懂得自保之道。真以为有左家撑腰便不用将她太尉府放在眼里了?可笑!   满身是血的样子很惹人厌,杀猪般的嗷嗷叫唤声更是让人心生厌恶。花楚嫌弃的将匕首扔在地上,停手作罢。   早已气红了眼的陈金见状,拾起刀朝她刺来。花楚站在原地不动,眸中闪过嘲讽。   果不其然,沾了血的刀子在离她几寸的地方停住,伴随着惨叫声,陈金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被横飞过来的尖刀斩落。   从远处走来的段沉幕将手中的番薯交于边流溪,走到了她的跟前。关心道:“花楚没事罢?”   花楚没有说话,看向旁边面色苍白的陈金,嘴角勾出冷笑。   而陈金此时才知道害怕,见他先前偷偷安排去请郡守大人的家仆与郡守大人一起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赶紧连滚带爬的捂着血淋淋的手臂朝他们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经验丰富?   郡守左方云看陈金满身是血,狼狈不堪,也被吓了一跳。忙将他扶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他们……”陈金指着花楚他们道,“尹家那……那丫头…………领了两个贱奴,当街欺辱本大爷!”   左方云见段沉幕气宇轩昂,不似普通人。依着他多年在官场周旋的经验来看,这次怕是惹到了大麻烦。当即劝陈金道:“算了罢,赶紧回去治伤,莫要在此处闹事了。”   并不断的朝陈金使眼色。谁知这陈金平时霸王惯了,一怒,竟当街道:“大…………大人,你平时吃穿用度,寻欢作乐的钱可都是我出的!如今你竟然眼睁睁的看那臭丫头欺负本大爷,不帮本大爷出气?!”   左方云是吓得冷汗直流,心中暗骂陈金愚蠢无知,却又奈何不得他,生怕他当街抖出更多的丑事来。   遂走到花楚跟前道:“这陈金平日里酗酒成性,今日恐怕又喝多了耍酒疯,若有什么惹到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多担待。”   “哦?依你的意思是,本公子身为堂堂太尉之女,身份竟比不过一个市井小流,要对他忍让迁就?”   “这…………”左方云见一旁的段沉幕并未有何反应,而陈金又在耳边不断嚷嚷着要给人教训,脑子一热,想到以前花楚的息事宁人,竟出言威胁道,“公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难不成是要与左家过不去?”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不再计较了,只是……”花楚看向一旁的段沉幕,无辜道,“刚才他当街辱骂皇族,这罪名本公子可给他免不了。”   左方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真是惹上大麻烦了,当即焦急的寻对策。谁知,他都快急死了,陈金那个贪生怕死却偏偏爱找死的人,又在一旁嚷嚷道:“皇族?我呸!除了你这臭丫头,不过就俩贱奴,哪来的皇族之人?若真说有,也要轮着姓左的先来罢。”   “本王怎的不知,这天下何时轮到姓左的来做主了?”   段沉幕终于开口。左方云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越国上下,敢自称本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朝九皇子。而九皇子在朝中与左家本就是对立面,如今他被抓到把柄,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不知九殿下前来,未能盛情款待,还请九殿下饶命。”   “刚才辱骂本王的人是他罢,”段沉幕指着陈金道,“按照越国例律,被株连九族的人是他。不知大人犯了什么错,如今跪在这里求饶?”   “对,对,都是他的错,跟本官没关系,”左方云心虚的擦把汗,以为段沉幕有心放他一马,忙为自己开脱道,“小人是无辜的。”   “大人真是好记性,”段沉幕一脚将跪在眼前的人踢翻,讥讽道,“刚才大人当着本王的面对花楚出言不逊,大人可是忘记了?”   左方云虽是不知花楚闺名,但也晓得九皇子指的是谁,忙又趴在花楚面前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花楚不理会他,转身对段沉幕道:“幕哥哥忙,这里太闹,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领着边流溪先行离开了。   路上,花楚抱了番薯啃得津津有味,边流溪眸光温润,温柔道:“公子喜欢吃这个?”   “不喜欢,”口内含了东西,花楚声音含糊道,“这几年终于出了口恶气,心情好而已。”   边流溪指尖拂过花楚头发,怜惜道:“公子受委屈了。”   花楚被他突然间的亲密举动给吓到,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脸,嘟囔了一句“关你何事”便低了头继续啃番薯,不再说话。   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花楚身着轻便的黑色夜行衣,翻墙去了边流溪居住的院子。前世,好几个同样月黑风高,难以入眠的夜晚,她从边流溪房前经过时,发现他有个睡觉不关窗户的习惯。   这习惯真真是甚得她心。   推开虚掩的窗,花楚纵身潜入屋内。心里不住叹息,内力深厚,功夫高强果然好啊。大冬天的穿单衣也是手脚温暖,睡觉更是可以任性的不做防御措施。就不怕发生意外。   果然,她脚尖刚落地,就见边流溪点燃蜡烛,坐在了桌边。衣衫也已穿戴整齐。眸中笑意更是如潺潺流水,随着摇曳的烛光倾泻一地。   大半夜的,有人破窗而入,非但不惊不讶,还笑如昙花。不是有病,就是在梦游罢。   “深夜造访,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不过是想看一下,凭着本公子的功夫,做不做得了那梁上公子。”   “屋内之人若是流溪,公子定可来去安然。”   “……”   确定没说错?花楚玩心忽起,弯唇挤出左边脸颊不常出现的酒窝,俏皮道:“那今晚本公子就将屋内之人偷走了。”   说完就转身出屋,潜入茫茫的夜色中,而边流溪自是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几条幽静的街巷,花楚突然回头道:“你去过青楼没?”   “……………………不曾。”   花楚失望道:“那就是没经验了?”   “……”   听不到回应,花楚有些不满的回头,嘟囔道:“跟你说话呢。”   “……没有,”边流溪清咳几声,才算是回答了她,随即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反问道,“公子指的是?”   “……”   她的话有很多意思?花楚觉得这厮有些不对劲,硬拖了他在月光明亮的地方,发现这个平时不管说谎还是耍赖都面不改色的厮竟眼神闪躲、面带绯红?   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花楚踮起脚尖,仔仔细细的朝他晕红诱人的俊脸看去,并难以置信的撩起他耳边乌发,果见耳上也勾勒有绯红曲线。   不过就是没上过青楼,不熟悉那里的环境,至于窘成这样?   虽说他这“娇羞”的模样很是讨喜,花楚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取笑他的机会,于是“噗嗤”一笑,揶揄道:“不认路而已,有这么丢人?”   有人只顾着取笑别人,却不知晓自己笑靥如花的模样,落在眼前之人心里,会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风景。   边流溪垂眸,温柔的岔开话题:“公子是想去青楼?”   “不错。陈金家财万贯,城内好几处地方皆存放有他的钱财。其中包括此地最大的青楼春香楼。之前他坑去本公子不少钱,是时候讨回来了。”   冀北有着越国最大的盐湖,且掌管在陈金手里,而陈金与左中云多年来在当朝御史大夫的庇护下官商勾结,几近垄断国内食盐生意。段沉幕若是为皇,定不会放任他们如此。所以他应该就是因此事而来的这里。   今日午时陈金与左中云皆被收押大牢,两人的府邸也连带着被查封了。趁着段沉幕还未查到春香楼这里,她自是要去讨些好处来。而自古至今呢,讨好处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当是最为妥当巧妙的法子了。   聪明如边流溪,她已那样说,定会猜到她的小心思。事不宜迟,花楚领着边流溪向花街行去。   花街,顾名思义,一溜烟过去,皆是青楼歌舞坊。其他街市夜深安静的时候,正是这里热闹喧哗之时。花楚与边流溪挤在春香楼房顶的角落里,只觉房下各种丝竹声、斗酒声、调笑声、浑作一团淫靡,都要将房顶炸开了。   当初为避免打草惊蛇,惹来麻烦。并没有探寻到陈金藏匿钱财的具体位置。如今靠他们二人之力,怕是要费些功夫找寻。   花楚有些迷茫的看向旁边垂眸沉思的边流溪,希望他能想出些眉目来。说实话,她今晚来这里根本没有多大把握,所以才将他喊了出来。   两人辗转换了几个屋顶,发现春香楼内各个别院皆灯火通明,惟有西边有处废弃的院子寂静无声。花楚刚想过去,边流溪突然揽住她的腰,止住了她的动作,并且示意她不要说话。   原是有人到这边来了。这里的屋子比较矮,夜色中模模糊糊可以看出来是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嬉笑着朝这边走来。   走到那座废弃的院子门口,男子还要继续往前走,女子拉住他神神秘秘道:“爷,那里可不能进,会死人的。”   “哦?”男子一边在女子身上动手动脚,一边猥琐道,“不会是藏着比好妹妹更美的妞罢?”   “讨厌,”女子娇笑着假装吃味道,“爷心里尽想着别人,觉着奴家是个丫鬟,就不爱惜奴家。”   “爷大晚上的与你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好好爱惜你嘛,你个不知足的小妖精。”   衣料摩挲的悉索声伴着喘息声传来,花楚与边流溪身体都有些僵,不约而同的调转身子,尴尬的窝在屋顶不显眼的角落里等下面的人完事儿离去。   娇声媚语再次传来。   “爷,轻点嘛……”   “放心,爷经验丰富,保准让你欲死欲活……”   经、验、丰、富?   花楚想到之前问过边流溪的话,忽然明白过来,斜眼看向他。见他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天,双手食指却一边一个掩在了她的耳朵上。   然后……   她便两耳不闻屋下事,一片清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背回去   好容易等屋下碍事的人走了,花楚长舒口气,拍开边流溪的手,想要去那座废弃的院子里探个究竟,却再次被他给拦住。   “公子且慢,如今陈金被抓,要被株连九族的消息已经传开。与他有关的人怕被他牵连,想必都已奔走逃命。这里却依旧生意兴隆,则说明这里的管事有办法与他撇清关系。而生意场上,要想脱清干系,说明店契、账目之类的东西,他都握在手上。刚才那女子说进去会出人命,说明这院子里暗藏玄机。以防万一,公子在此等候,剩下的交给流溪就好。”   “多个人多个照应,我也要去。”   “公子放心,此院如此安静,很有可能是设有机关,并无多少人把守。流溪对机关阵法略为精通,且此方面人多反而不利。”   听他这样说,花楚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道:“那我去那个院子的屋顶上等你,如有意外,记得喊我。”   “也罢,公子独自待在外面,也万不可掉以轻心。”   边流溪看花楚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屋顶的角落里,再三叮嘱过后,便潜入了院内。   夜风一阵接一阵的吹过,始终不见边流溪出来,院子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动。花楚不禁有些后悔。或许今晚不该来。   她并不是有多贪财,太尉府也不穷。只是太尉府在朝中地位尴尬。前几年越国为发展民生,减免赋税的同时,也提升了商人的身份,朝中大臣的远亲旁系也被允许经商。   尹氏一族已只剩她与爹爹,且太尉府经商扩充钱财来源的话,很容易引起猜忌。所以府上几年来一直是靠爹爹的俸禄供给。   然,岭南军队的军饷也要全靠府上供给,长此以往,太尉府的势力势必会减弱。太弱,又会招来灭顶之灾。   因此,她才想了偷偷摸摸揽财的对策。   一直等不到边流溪出来,花楚犹豫再三,决定下去探探情况。谁知,今晚为图轻便,她穿的衣衫有些单薄,长时间蹲在夜风里,她的“寒腿”起了抗议。   刚起身,双腿便如千万根刺扎在上面,疼得钻心。更糟糕的是,太过疼痛,脚下没站稳,竟失足滚下,结结实实的摔在了院子里。   流溪诚不欺她,院内果然藏有玄机,还倒霉的被她压中了。冷箭嗖嗖的从四面八方射来,花楚咬紧牙关,忍着腿疼,狼狈的一通“摸爬滚打”,才算勉强没有受伤。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屋内闪出一个黑影,挥刀向她刺来。她本就处于劣势,对方速度又快,无奈,只能与他硬拼。   她取胜唯一的机会就是速战速决,拼着自己也挨一刀的后果,将她涂抹有见血封喉的毒药的匕首也刺在他的要害处。   然,等他逼近,看清他容貌时,花楚竟又失神。眼看就要被他刺中要害,电光火石间,边流溪突然从屋内冲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并替她将手中匕首刺了出去。   对方中招倒下,流溪却也因她背上挨了一刀,抱着她翻墙出了院子。在僻静的角落里落定后,花楚连忙撕下衣摆,从袖兜里取了随身带着的药粉为边流溪包扎伤口。   边流溪却是压低声音质问道:“在街上就差点被他行刺,公子怎么这般不当心,那种危急的时刻竟跑神?!”   没错,刚才那个人就是今日在街上行刺她的那个“外乡人”,他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往年她从陈金手中救走的人其实也是被安排行刺她的人,不过是演戏罢了,她也会。   她花重金从陈金手里赎走被他无理欺压的“下人”,每赎一个,她便为太尉府多换来一份称赞。北方的人也会对太尉府多一份认可。   而后,那些混在她身边想要害她的人,她自也不会心慈手软。今日之所以下不去手,别有原因。   花楚轻咬下唇,一声不吭的为边流溪包扎伤口。而边流溪看她神色不对,便心软道:“可是吓到了?”   将绸布条缠好后,仔仔细细的打了个结。花楚岔开话题:“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院子里设有地下密室,密室中存放有陈金的账本,好多都可作为左家贪污造假的证据。所以九殿下迟早会找到这里。陈金虽为盐商,却也做有其他行业的生意,且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流溪便挑了些远离凤安的店契取出,以后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生意,也可以方便些。因为要在记录的账目上做些手脚,所以费的时间长了些。”   “你没事就好。”   边流溪轻叹道:“是公子没事才好罢。”   说完就要抱着花楚“飞檐走壁”的回去,花楚却不同意。   “刚刚给你上的药粉有凝血的作用,见效快,短时间内却不能动用内力,不然只会适得其反,造成大出血。”   “那公子的意思是…………走回去?”   “嗯。”   边流溪怀疑的看向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人儿,道:“公子现在还能走路?”   “……”   走不动又如何?大不了她爬回去。反正就是不许他用内力。   看她果真要手脚并用着往前挪,边流溪知她倔脾气又上来了,当即蹲在她跟前,妥协道:“那流溪背公子回去罢。”   “会压到伤口的。”   “无妨,只要公子乖乖趴在流溪背上别乱动,就不会有大碍。且待会儿经过那些点着灯的青楼门口时,流溪背上的伤容易引起注意。若是背着公子,便正好可以挡住。”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看他说得诚心实意,花楚便尽量不压着他的伤口,听话的搂过他的肩膀,由他背着。   楼里的人儿吵吵闹闹,街上的灯盏明明灭灭,偶有行人路过。为避免被认出来,边流溪低垂着头,背着花楚缓缓往前走。   “哑哥哥,”花楚突然闷着声音道,“那个人跟哑哥哥很像。”   知她说的是刚才那个刺客,边流溪好奇道:“公子的哑哥哥长得像个黑炭?”   “那又如何?!”花楚生气的揪边流溪耳朵,赌气道,“哑哥哥不止长得黑,还浑身是疤呢。就那也比你好!”   “墨草,”边流溪幽幽道,“食之,全身漆黑如墨,且默默不能语。故又唤作默草。为防止死士泄露秘密,豢养死士的人,会让他们服下这种毒草。这样说来,公子的哑哥哥也是死士?”   “你胡说!死士一般都冷血无情,哑哥哥可宠我呢!”花楚指尖掐在边流溪颈上,伏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你若再敢说他坏话,我就当街掐死你!”   边流溪却是笑了,笑容隐在垂散的乌发里,温暖如阳。   “墨草易得,解药却难寻。公子的哑哥哥许是误食。”   “这还差不多,”花楚松开指尖,重又搂在他肩上,晃悠着小脚,问道,“你说什么会改变一个人呢?”   “改变?比如呢?”   “比如…………”花楚眸中闪过狡黠,“比如说,一个满身骄傲的人,会因为什么变得………………卑微?”   边流溪突然顿住步子,扭头看向一边。花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一座青楼门口,有好几个人正拿着肉骨头逗狗玩。骨头被长绳拴着,由人在楼上系下来,来回甩动着引诱那条摇尾乞怜的狗踮着脚跟着跑来跑去,其滑稽的模样引来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   “犬,天生带有狼性。公子你说,它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   花楚被噎得没话说,便不再理会他。继续走了一段路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遂掀开他的衣领,坏心眼儿的朝他衣服里吐了一小口唾沫,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给他掩好衣领。   轻哼道:“以后若再敢这般顶嘴,我就唾弃你。”   边流溪僵硬的笑容逐渐化开,无奈道:“公子这如孩童般的性子果真讨喜。”   “……”   讨喜?!这厮编瞎话果真不带考虑的,还能说得带上宠溺的味道,显然,说谎的本事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状态了。   让人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里,花楚再次掀开他的衣领,朝里面吐了一小口唾沫,嬉笑道:“不是喜欢吗?那本公子就再送你点儿。”   “公子一下子吐这么多,怕是会口渴。所以还是先攒着点儿,以后有机会再吐罢。”   “偏不。”花楚笑着在他耳边撒娇道,“谁让你现在正好在我身边的,活该吐你。”   边流溪弯了眸不再说话,俯首背着她穿过一条条街巷,任她嬉笑着在他背上胡闹。   待回到花楚居住的屋子,边流溪将她安置于榻上,然后细心的将屋内火盆挨个儿生着。   觉得屋子足够暖和了,走到卧榻旁,见她仍是疼得直皱眉。便开口道:“流溪略懂些针灸医术,虽不可根治公子这腿疼的毛病,但能减轻许多痛楚,公子可愿……”   “不用。”花楚打断他的话,拉过被子蒙过头顶,道,“你满身唾沫,本公子嫌弃。走罢。”   “……”   那都谁闹腾的?边流溪看她在被子中痛得蜷缩成一团,虽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帮她关好房门后,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无意外,每日会在中午12点左右更新,喜欢的亲可以这个点来捧场哦(╯3╰)   ☆、风流郎   晌午时分,花楚无聊的坐在桌边摆弄一个精致的九连环。段沉幕叩门进来,道:“花楚,我要先行回凤安了。特来跟你说一声。”   “哦,”花楚奇怪道,“这么快就都处理好了?”   “昨夜收到密报,得知左家与盐商陈金勾结贪污的证据藏于春香楼。今日带人去搜查,果真如此。有了证据,事情便顺利许多。”   “原是这样。”花楚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道“那幕哥哥就先回去罢。”   谁知,他却迟迟不动身。花楚疑惑的看他,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知道这闷葫芦打的什么心思。   于是,清清嗓子,眼神满屋飞了一遍,道:“昨夜里没休息好,想睡会儿,所以…………那个……恩…………慢走不送。”   “……”   被拒绝,面子上虽有些下不来,但看她脸色不太好,段沉幕便也不勉强。道:“那花楚好好休息,你我回凤安再见。”   花楚点点头,觉着他已走远,便扶着桌椅,龇牙咧嘴的往榻边挪。不是不愿去送他,而是她这腿如今不是一般的不听使唤啊。   “公子的腿还疼?”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花楚腿一软,一头栽到了榻上。不由恨恨的转头道:“进来不会敲门?”   “这个…………刚才怕惊得公子摔在地上,故而没有敲门。”   “……”   忘了就说忘了,给的什么烂借口?!花楚起身侧靠在卧榻上,冷声道:“过来。”   等他走近,花楚指尖勾住他的腰带,取出一枚玉佩给他系在了上面。   “送你了。”   孰料,她肯不计前嫌的送东西给他,这厮反倒苦着脸不乐意了。   “公子第一次送流溪东西,就是曾经送给别人的,所以……”   “……”   那玉佩是她曾经送于哑哥哥的没错,不过,现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如今好心送给他,还被嫌弃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她好心。花楚刚想骂人,却听他继续道:“所以公子是把流溪放在了同公子哑哥哥一样的位置了吗?流溪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   敢不敢再厚颜无耻点?花楚不自觉的扫过他右手上的世奴锁,没好气道:“你是你,哑哥哥是哑哥哥,瞎比较什么?这玉佩,府上的人,包括外边的那些士兵,都是认识的。给你,不过是为了让你以后为本公子办事时,可以顺当些。”   “谢公子厚爱,流溪定不辜负公子的期望。”   “不敢当,”花楚懒懒的歪倒在榻上,道,“下去帮本公子把士兵带好就行。”   “是。”   ***   段沉幕还未登位,朝中势力还不能就此失衡,且左家根基深厚,所以陈金一案,只是断了左家最大的钱财来源而已,对他朝中地位并未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皇家将冀北的盐湖收归新任的官府管理,将食盐的经营权握在了手中,向盐商收取高额税利。且规定全国之内,不经官府允许,不许售卖私盐,否则,满门抄斩。   与此同时,降低了每年向百姓征收的土地税,鼓励百姓务农。从而赢得百姓的叫好声。   当然,这些都与她没多大关系。等冀北的农田都耕种好后,花楚又在这里休养了几日。三月初,才动身返回凤安。   长长的队伍从凤安城的街上行过。花楚骑马走在队伍前头,眉目清灵倔强,红衣似火。虽为女子,气质却不输男儿半分。   街边青楼的雅间内,一白衣公子慵懒的伏在窗边的卧榻上,修长的指尖徘徊在怀中美人儿的脸上,顺着她的耳际蜿蜒划过锁骨,停留在她的胸前,调皮的打了个圈,回头挑眉看向身后朝他呈上美酒的另一美人,多情的桃花眼在如玉似花的脸上尽显风流。   执扇偏开美人殷勤的献酒,起身跳至窗台,侧坐其上。哗的打开折扇,素白的扇面绘有纷扬的灼灼桃花瓣,诉尽妖娆。将折扇呈于胸前,遮住了松垮的衣襟下半露的风光。而后捏起一枚青枣朝当街骑马而过的美人掷去。   不料,美人儿身边突然闪现出一蓝色颀长身影,脚步飘忽轻盈,动作迅速敏捷,轻而易举的将青枣拦截下。   功夫怕是不简单。白衣公子眼中划过异样,随即又捏起几枚青枣,毫不客气的掷了过去,只是对象却换成了边流溪。   刚才接到青枣后,边流溪就明白过来那不过是个玩笑。然,如今掷过来的却灌注了深厚的内力,马虎不得。于是心领神会的放慢了步子,吃力的晃过打在要害上的那几枚青枣,胸前不出所料的结实挨了一击。   真是岂有此理?!花楚看他被伤到,抬头怒视着那个满脸坏笑的风流郎,一甩马鞭,当即就要飞身上去教训他。   边流溪拾起被她扔在一旁的鞭子,看似恭敬的放在了花楚手里,实则暗中施力阻止了她的动作,并低声道:“公子,流溪之前的伤口怕是裂开了,再不回去就要当街血染衣衫了。”   花楚虽是气不过她的人被那无赖当街欺负,但听流溪说得严重,担心真如他所言。便恨恨的瞪了眼那罪魁祸首,暂且作罢。   白衣公子有些失望的看着即将到手的美人儿眼睁睁的离他而去,一个劲儿的惋惜叹气。目光扫过那个蓝色的身影,摇着头佩服道:“啧啧啧,竟能让发怒的小狮子乖乖听话,不简单呐。”   一回到府中,花楚就要拉着边流溪让他去找太医治伤,却见他慢吞吞的很不配合。花楚这才突然想到,他之前伤在后背,青枣却打在胸前,他这是裂的哪门子的伤口?   明白过来,花楚黑着脸色瞪他,对他说谎的行为很不满。   边流溪识趣的解释道:“凭着公子的轻功,要想到达那个窗台,需借助一旁茶肆的标杆,那根木杆已是朽木,踩上去出丑事小,摔伤就得不偿失了。”   “那又如何?!”花楚虽佩服他那么短的时间内想的如此周全,但嘴上不服输的毛病就没在他跟前遮掩过,当即赌气道,“不就是青楼吗?惹急了,我从正门进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见边流溪只是俯首浅笑不语,花楚觉出一丝不对劲,还未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尹重从她身后走来,唬着脸道:“不像话!当个姑娘家,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传出去,还嫁不嫁人了?”   花楚委屈的抱着头,嘟囔道:“我还没去嘛,爹爹冤枉我。”   “去了就晚了!”尹重没好气道,“我还不知道你?说的出来就敢做出来。”   花楚斜眼看边流溪那厮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取笑她,瞬间想告诉爹爹青楼她已经去过了,还是晚上去的,最重要的是边流溪逼着她去的。然后让爹爹一怒之下,拿鞭子抽他个一天一夜。   然,再三权衡利弊,花楚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于是搂着尹重胳膊撒娇道:“嫁人有什么好的,我自是要守着爹爹呀。”   “爹爹还能让你守着一辈子不成?”尹重宠溺的轻拍她的肩膀,感慨道,“丫头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龄了。”   “爹爹尽想着赶我走。”   “说的什么傻话?爹爹肯定舍不得丫头啊。”   想到终有一天丫头要嫁人离开他,尹重眼中不自禁泛出些水花来。他一生征战沙场,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自是打心眼儿里疼她,舍不得将她嫁出去。   花楚看爹爹神色不对,忙笑嘻嘻道:“赶了多半天的路,还没有吃饭呢,爹爹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给我?”   “你呀,”尹重回过神来,继续道,“拖到现在才回来,可是忘了明日及笄的事了?”   “我这不赶回来了嘛。”   姑娘家到了十五岁要行及笄礼,日子一般都定在农历三月三,也就是女儿节的时候。行过及笄礼,表示成人,可以嫁人了。不过,她却不甚在意,一个仪式而已,简简单单行过就好。   尹重看她满脸的不在乎,语重心长道:“皇上盛宠,特许丫头明日去凤安山的女儿庙中行及笄礼,并为丫头钦点了上宾、有司、赞者等人。所以今日早些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莫要出差错。”   “这么麻烦?我不要!”   花楚不满的皱眉。重生之后,破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来。这八成是段沉幕那闷葫芦出的馊主意罢。一个个的尽是不让她清净。   “怎么这般任性?”尹重无奈道,“能去那女儿庙中行及笄礼是朝中多少大臣的女儿盼都盼不来的?丫头娘亲去的早,爹爹宠归宠,却总把你当男娃来养。如今到了年龄,能风风光光的行及笄礼是件多好的事儿?爹爹不图什么,只是觉着丫头也该像个寻常女儿家一样,开开心心的。这样,你娘亲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   “好了,爹爹,我知道了。”花楚乖乖答应道。   每当爹爹话多的时候,多半是想起了娘亲,会伤心。这自不是她想看到的。   “知道就好。”尹重松口气,拉着她往院里走去,道,“不是饿了吗?快吃饭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及笄礼   次日清晨,花楚便于爹爹一起去了凤安山的女儿庙,准备及笄事宜。   及笄礼有着繁杂的过程,花楚在东边专门用来更换衣物的屋子内先行沐浴后,换上采衣采履,静坐等候。   礼乐响起。迎宾、就位、开礼后,先是赞者出来,净手之后,于西阶就位。接着,笄者也就是花楚从屋内走出,至场地中央,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花楚却在瞄到一个人的身影时,变了脸色。于是,趁着行揖礼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弄得满身灰尘。   及笄礼穿的衣服都必须洁净,如此状况,尹重无奈,只得吩咐及笄礼暂缓,让花楚去东屋内梳洗干净。   准备好沐浴用的热水后,花楚让丫环在门外等候,并吩咐道:“本公子动作慢,沐浴时间长,期间不许有人打扰。你可要替本公子守好了。”   丫环领命退下。花楚却在屋内翻出备用的一套襦裙,慌慌张张的穿在身上,打开窗户,飞身跳了下去。   刚才她闲来无事,将这里的环境观察了一番。女儿庙处在山顶,靠窗的这边山下是一大片梨花林。如今梨花开得正盛,雪白的梨花纷纷扰扰,很是好看。   花楚如今穿的是“二加”时需穿的素色襦裙,代表的是豆蔻少女的纯真,所以素白的雪纺衣料无花无饰,简单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花楚如闲庭散步般在花林里来回走动。乌黑如瀑的长发柔顺的垂至腰际,没有做任何修饰,却美如丝绸。洁白的衣裙随着步子的走动飘飞在纷扬的梨花瓣中,动人心神。只见她眉头轻皱,灵秀绝丽的小脸上带了点点清愁,惹人怜惜。   整个就像是由掉落的梨花瓣幻化而成的梨花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楚眸中闪过欣喜,转身向他所在的地方跑去,并亲昵的唤道:“流溪!”   跑到他身边,想到什么,花楚歪头疑惑道:“不对,你不是应该在府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边流溪眸光温润如水,像是梨花上残存的清露,晶莹明澈中溺满温柔。   “今日公子及笄,流溪想着来看看,却在这里遇见了公子。”   “……”   亏刚才看到他,还以为有救了,不曾想,他也是个来看热闹的。花楚轻哼,飞身坐在梨树的树枝上,晃悠着小脚赏花,不再理会树下的人。   “公子怎会在这里?”   “赏花啊。”   边流溪轻笑道:“公子何时有这爱好的?”   “一直都有啊。”花楚眼神飘忽,嘴硬道,“姑娘家不都喜欢赏花吗?本公子也喜欢。”   “那公子还没有赏好吗?”   “关你何事?”   边流溪无奈,也飞身落于树枝上,柔声劝道:“及笄是女儿家的大事,公子莫要胡闹。”   见他上来,花楚赶紧下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生怕这爱耍阴招的小人点她穴道。确定安全了,花楚赌气道:“我胡闹关你何事?走啊!走得远远的!”   “将军还在庙中等着,公子莫再任性,回去罢。”   “……”   就知道都不会站在她这边。花楚扭头朝山下走去。   “公子若是再不回去,那流溪就送公子一程。”   花楚自是知道他话中意思,瞬间抓狂了。不就仗着功夫比她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顾不上多想,生气的脱下鞋子朝他砸去。   孰料,素白的绢布鞋子在边流溪的指尖打了个转,便重新飞回来,好巧不巧“啪”的一下打在她的屁股上。   花楚委屈的用手包着屁股,又羞又窘,可怜兮兮道:“疼!”   边流溪一边朝花楚走来,一边柔声道:“流溪第一次对公子动手,未能把握好力道,还请公子见谅。相信多来几次的话,就可以做到既能让公子乖乖听话,又不弄疼公子。”   “……”   丫的就会欺负人!花楚见他越走越近,慌忙将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朝他甩了过去。   同样的,鞋子在边流溪指尖打个转,再次“啪”在了她的屁股上。真是岂有此理?!花楚敢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冤枉他,这厮用了比上次更重的力道!   花楚疼得浑身打颤,指着边流溪,气急败坏道:“边流溪!你压根就没把本公子当主子看!更没把本公子当女人看!”   “公子说笑了,公子性子良善,温柔大方,自是女子中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哼,温柔大方?”花楚不屑道,“你还真有些说谎不眨眼的本事。”   “别人眼中流溪不知,只知从小到大,公子是对流溪最温柔的人儿了。受宠之余便失了分寸,忘记自己只是个低人一等的奴才。今后若有逾越之处,公子大可赶流溪走,找个百依百顺的人来。”   听他这样说,花楚逐渐冷静下来,捡起了地上的鞋子。边流溪松口气,以为她终于肯听话,却见她赤脚飞快的跑到溪边,将鞋子扔进里面,看鞋子沉在水里没了影子,回头挑衅的看向他道:“哼,让你刺激本公子。如今本公子没鞋穿了,哪儿也不去。”   边流溪阴沉了脸,不再说话。   见他生气,花楚悻悻的坐在林子里的大石头上,嫩白的脚趾踩在泥土里,垂头红了眼睛。   边流溪走到她身边,俯身将他的衣摆撕成了一道一道的布条。花楚惊讶的抬头,一个没忍住,泪水就落下来了,抽抽噎噎的威胁道:“你……你……若是敢捆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   边流溪脸色有些发白,半跪在地上,托起花楚的脚丫,用布条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柔声安慰道:“公子是女儿家,怎可轻易把脚露于人前?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谁让你凶我的?都怪你,是你先凶我的!”   “是流溪不好。”   将两只脚丫都缠好,并细心的打上漂亮的蝴蝶结,浅蓝色的布料像是软底鞋子,配着洁白的襦裙,很是好看。   边流溪双手轻抚在花楚脸上,帮她抹去泪水,温柔道:“公子是想回府罢,流溪背你回去。”   见他妥协,花楚破涕为笑,嫌弃的拍开他的手,道:“刚才碰过脚的,脏。”   边流溪笑着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坏心眼儿的朝花楚脸上抹去,道:“公子还未嫁人,由流溪背着,若是被人认出来,有坏名节。所以要多抹点儿。”   “那你的也要抹,你整日跟在我身边,也会被认出来的。”花楚不依不饶的要往他脸上抹。   边流溪却不给她机会,背对着她俯下身,道:“公子不用担心,流溪是奴,不会有人注意流溪的容貌。”   他虽这样说,花楚却不肯放过他。趴在他的背上,不老实的往他脸上、颈上乱抹。心情好了,才作罢。   天晴日暖,边流溪垂头背着满脸泥土的花楚,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一路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但都在看到他手上的世奴锁后,不屑的移开了视线。   快到太尉府时,花楚突然闷着声音道:“今日行及笄礼的上宾是御史大夫的夫人,德才兼备,为人称道。她的女儿左盈,入学时经常对我明嘲暗讽…………有爹养没娘教。”   边流溪没说话,将她送到屋内卧榻上时,帮她盖好棉被,像是哄婴儿入睡那般,轻抚她的秀发,道:“公子累了罢。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流溪。”   许是她真的累了,许是他的声音太过魅惑温柔,花楚真的安心的睡去。   她是被爹爹叫醒的,一睁眼便是满脸担心的爹爹。   见她醒来,尹重松口气,道:“听边流溪那小子说,丫头从树上摔下来,摔晕了过去。现在可好点了?”   花楚低下头,心虚的没说话。   “你呀,”尹重生气道,“一个个都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及笄这么大的事,边流溪那小子竟胆大妄为到私自出府,唤你去采梨花?!见你晕倒,还私自带你回来,让爹爹是一番好找啊!”   “我……我…………突然想吃梨花糕,所以……”   “还不说实话?”尹重粗浓的长眉往眉心一攒,严厉道,“边流溪那小子跟我说谎,丫头也骗爹爹?到底是因为何事,你偷跑出去的?”   “我……我想娘亲了,去林子里走走,正好遇见他在采梨花,说要做梨花糕给我吃,我觉着好玩,便与他一起采。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晕了过去,然后……就不知道了。”   听她提及娘亲,尹重叹息道:“你娘亲当初最放心不下你,及笄是女儿家的大事,爹爹却没有顺顺利利的给丫头办好。你娘亲若是知道,定不会原谅爹爹。”   “谁说的?”花楚搂着尹重撒娇道,“及笄礼办不成,肯定是娘亲的意思啊。女儿及笄,应该是在生辰那日来办,娘亲才高兴嘛。”   见爹爹依旧满脸遗憾,不说话。花楚继续甜着声音道:“真的,娘亲昨晚托梦告诉我的,说她在府里待着,我却跑去别处及笄,她看不到,放心不下。”   “丫头跟你娘亲的性子真像,就会哄了爹爹开心。”尹重将懂事的丫头揽在怀里,感叹道,“也罢,那就等生辰那日在府内及笄,让你娘亲也看看丫头长成大姑娘的样子。”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贱哥哥   尹重走后,花楚重又躺回榻上,闷在被子里久久不出来。   八岁那年,她进宫入学,刚开始就被那群文文弱弱的官家小姐孤立却不自觉。只以为终于有了玩伴,兴高采烈的往人群中挤。   受过几次有意无意的排斥后,便安静很多。那时恰好遇见哑哥哥,便三天两头的装病翘课,趴在爹爹书房的窗户外,等哑哥哥为爹爹研完磨后,出来陪她玩。   左盈自小爱慕段沉幕,她却与段沉幕自小定有婚约。当时她并不知这是左盈嫉恨她的原因,只知道左盈老是在众人面前有意无意的嘲讽她。   去入学的官家小姐谁都是被娇宠大的,她的性子更是任性。左盈一次又一次的贬低她,她自是不服气。终于,在有次教绣花的课上,左盈看她把花绣得乱七八糟的不像样,便得意的挖苦道“你娘亲平时都不教你的吗?看来你娘亲不宠你呐。”   她娘亲过世了,她不信左盈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多女孩子会的东西她都不会,做的不好被嘲讽,她气归气,却无话可说。但戳在她娘亲的伤口上,便不可原谅。   她向左盈出手时,除了其他小姐,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刺绣的老嬷嬷,见出了事,便赶紧去喊人了。   当时好多小姐都是听左盈话的,左盈打不过她,向她们求救。而那些小姐们虽是不会功夫,手里却正好都捏了一枚绣花针。   细长的针尖扎在身上,疼入骨髓,却不留痕迹。所以争斗被阻止下来时,她看起来浑身无伤,那些小姐们却好多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又是她先动的手。   自是她的错。   爹爹并不知道她在宫里被孤立的事,只听说她在宫里闹事打人,将皇上都惊动了。回府后将她关进祠堂里,问她原因。   当时她什么都不懂,不懂自己被孤立的真正缘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宫内的人未加询问便一致认为是她挑的事儿。   只晓得,说出原因,爹爹会伤心。   于是,咬紧了牙,无论爹爹怎么问,都一声不吭。后来,见爹爹生气,便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   爹爹终是宠她,见不得她哭,便心软作罢。   后来,她印象里没有向谁低过头的爹爹,备好礼,挨个登门给人赔礼道歉。   自此以后,她再不敢轻易招惹是非。   夜已深,想着院内下人皆已入睡。花楚起身从木匣里拿出治伤的药物,翻墙去了边流溪居住的院子。   月色如水,他房内依旧亮着灯。推开他从来都忘记锁上的窗户,花楚翻进屋内。   屋内放有一个盛满药物的大浴桶,边流溪裹了被子坐在榻上,头发湿湿的。应是先前在沐浴,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回了榻上。   花楚走到卧榻旁,手里的药瓶捏得紧紧的,道:“伤到哪儿了?”   边流溪带她回来,依着爹爹的脾气,定是会处罚他。且爹爹将及笄礼看得重,处罚便也不会轻。   “将军不生气了罢。”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花楚也不在意,问不出来直接看。于是伸手去掀他身上的棉被。   “公子且慢,”边流溪忙出声阻止,尴尬道,“一点小伤,并无大碍,公子快些回去歇息罢。”   “那也要上药。”   边流溪无奈道:“流溪自小懂些药理,坚持泡药浴的话,外伤会好很快,且留不下疤痕。公子不用担心。”   花楚看了眼一旁黑乎乎的药汤,还是不肯走。边流溪只得实话道:“公子,实不相瞒,流溪内里并未穿戴衣物,着实不方便呐。”   听他这样说,花楚也有些窘。刚才只想着他上药可能不方便,想帮他上药,却忘了他刚沐浴完这一茬。   撇撇嘴,尽量忽略在刺鼻的药汤味儿掩映下依旧浓重的血腥味儿,妥协道:“这几日不用去我身旁侍候了,好好养伤。”   说完后便放下药瓶离开了。   ***   当朝丞相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风流雅士,尤爱兰花,府上有个人人皆知的百花园,园内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   三月是兰花开放的时节,丞相府的长子穆剑离刚从塞北归来,特往各个府上送了宴帖,邀请官家子女前往观赏兰花。   相应的,花楚也收到了宴帖。名满凤安的桃花郎设宴,她自是要去…………闹腾他一番。   赏花宴那日,花楚带上备好的大礼,早早的就登门拜访了。进得丞相府中,见穆剑离那货正侧卧在柳树下的卧榻上调笑丫鬟。   他喜穿让人误以为是翩翩公子的素白衣衫,但衣摆上随意散落的红色桃花绣瓣却将其风流性子尽显无遗。丞相大人爱兰花,养的儿子却是最爱美人儿花,打小就在凤安城内赢来了风流名,如若当初不是随段沉幕一起去了塞北,如今怕是早已妻妾成群。   花楚儿时的玩伴不多,但与他还算熟络,每次见面,都会亲昵的唤他一声   “贱(剑)哥哥。”   穆剑离也已看见花楚,听她这么一喊,握着扇子的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然后以手半支了头面向她,细长的桃花眼内满是幽怨。   更为风骚的是,他看似伸手整理了一番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的衣袍,实则将衣服拉得更开,不止那时常经受风吹日晒的胸膛半遮半露,连光滑的肩头也露出一半。   “小公子那日在街上离哥哥而去,哥哥如今可还伤心着呢。”   “……”   那日上去抽他一通,让他在青楼那些美人面前丢尽脸面,怕是会更伤心罢。花楚从下人手中接过木匣,从中取出一个花花绿绿的鞠,掂在手中对穆剑离道:“贱哥哥一走,都没人陪我玩了,难得再见,怎么样,玩一局?”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将鞠抛入空中,然后踢向他。   “小公子相邀,哥哥自是奉陪。”   穆剑离眼尾一挑,终于肯从榻上挪开,桃花扇哗的撑开,接住鞠的时候还不忘朝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小姐抛媚眼。真是个时时不忘挑逗姑娘的风流郎。   花楚嘴角勾起坏笑,以脚尖勾住反踢回来的鞠,侧身弯成弦月一样的弧度,左旋,后翻……,一连做出好几个花样,然后挑衅的看向穆剑离,将鞠重又踢向他。   穆剑离功夫要比花楚好得多,在塞北军中时,时常与将士一同蹴鞠解闷,所以这玩弄花样的技巧比花楚要熟练精彩很多。且一旁看热闹的千金小姐越来越多,他自是要好好玩弄一番了。   待他终于觉得风度翩翩的身姿动作已完全深入美人心,才又将鞠踢向花楚。而花楚佯装不服气,故意将鞠踢向湖面刁难他。   穆剑离满面春风,以轻功完美上演“水上漂”,脚尖扫过湖面,重又将鞠踢向花楚的同时激起一层晶莹的水花,水珠儿滚落在他衣袍的桃花瓣上,散散的浸染晕开。   然,对于飞回来的鞠,花楚却是闪身避开,任它滚落在地。抬眸看向穆剑离,果见他嘴角的笑容已完全僵硬,黑着脸停落在湖中的小船上,平时用来卖弄风骚的桃花扇终于派上正规用场,被他握在手中不断扇动。   只见他本着一贯的慵懒作风,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侧身靠在低矮的船舷上,摇头直叹:“小公子,厉害……厉害啊…………”   “不敢当。”   花楚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心里早就笑翻了。她在鞠上撒有一种花粉,细小无特殊异味,只是一沾水,就会变得奇臭无比,三天之内别想散去味道。刚才引诱他抖落了一身的花粉,如今味道定已浓厚扑鼻。作为主人,看他今日如何招待来客。   “贱哥哥不带我们去赏兰花吗?”   “去,去,呵呵……”   穆剑离眼神闪烁的打着哈哈,手中的扇子越摇越快。突然,面容一肃,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九殿下于院内柳树下站着,忙俯身行礼。   段沉幕不语,直到看着穆剑离趁众人俯身时偷偷离去,才淡淡道:“平身。”   说完走至花楚身边,两鬓的些许墨发随着他俯首的动作从耳边垂落,散去了先前的威严。   “三月三那日,听说你突然晕倒,如今可还好?”   “当然好啊,”提到那日,花楚略有些心虚,便道,“刚刚还跟贱哥哥玩来着。”   “怕是又被你整了罢。”   “……”   哼,谁让他当街欺负流溪的?活该!还有,段沉幕还算宠她,当初能狠心将她的兔子射死,那货可没少出力。那无耻的长篇教唆,功不可没呐。   这时,丞相府上的一位丫鬟走上前来,跪请道:“我家公子请殿下与公子去厅堂一叙。”   “走罢。”   段沉幕说着习惯性的去拉花楚的手,花楚目光有些躲闪的看向别处,装作不经意间避开。段沉幕也不计较,只当她是长大了,有了姑娘家的矜持害羞,不再像儿时那般喜欢亲昵的将小手放于他手心处牵着,于是跟在她的身后往厅堂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唉,心疼俺家花楚啊,倔强的小美人儿(????)   ☆、对棋   花楚与段沉幕在府内下人的引路下来到厅堂,却久久不见穆剑离的影子。好大会儿才见他从屋内出来,手里的桃花扇依旧扇得飞快,在距两人近十丈远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可怜兮兮道:“小公子,解药呢?”   花楚无辜的看向屋顶:“什么解药?”   “哥哥知错了还不成?”穆剑离桃花眼中泪光闪烁,手按在胸口处做西子捧心状,道,“只要小公子将解药交于我,那哥哥这身子就由你随意处置,如何?”   虽说他这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掏身子,神情也是楚楚动人、勾魂摄魄,但不仅没能打动花楚,还换来几个白眼。   无奈,他只得求助的看向段沉幕,使眼色道:“子幕兄,那个……小公子听你的,你帮兄弟说句好话。”   段沉幕却是轻咳一声:“我听花楚的。”   “难过美人关,难过美人关呐…………”穆剑离心痛得不住感慨,只得笑嘻嘻的跟花楚打商量,“这样罢,待会儿哥哥陪小公子玩对棋,如何?”   “此话当真?你舍得丢下成群的美人儿?”   “哥哥阅人无数,还是发现小公子风韵气质最佳,自是要陪小公子。”   “……”   花楚满是怀疑的看向他,对他的油嘴滑舌很是无语。不过看他被熏得额头都快冒烟儿了,便决定将过往怨气散去,不再与之较真儿,毕竟真心与她相处的人不多。   花楚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道:“那花粉并不是毒药,所以无药可解,只能等它味道慢慢散去。若想不被人闻到异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与你接触的人服下这种药,暂时失去嗅觉。”   看穆剑离对她的法子满眼嫌弃,花楚便故意装作要将药瓶收回的样子。穆剑离忙一个箭步冲过来从她手中夺去。   随着他的靠近,浓郁的臭味迎面扑来,呛得花楚与段沉幕皆是面色漆黑,快走几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穆剑离却是来了兴致,故意往花楚身旁凑,还风骚的将胸前衣衫拉开,逗她:“多年不见,小公子看哥哥有没有更健壮一点?来,哥哥允你摸几下……”   花楚捏了鼻子躲于段沉幕身后,阴阳怪气敷衍道:“健了,健了,比以往……更贱了。”   “诶,要摸几下才知道嘛,别客气,想摸哪儿摸哪儿……”   穆剑离的衣服越扯越开,无奈他的风情与暧昧皆被段沉幕挡了个严实,入不了躲在他身后的美人眼。只好识趣的掩好衣衫,遗憾道:“既然小公子怕羞,那下次换作哥哥摸你。”   说完便贱笑着在某双眸子的震慑下开溜了,他可不敢挑战子幕兄的底线,调笑得再过分一丁点儿,他怕是会小命不保。   没多大会儿,穆剑离便又从屋内出来,身后还跟了一群美艳的丫鬟,每人手中都端有一杯美酒。   “出去罢,”穆剑离向花楚和段沉幕招呼道,“府内女眷已领着小姐们去赏花,我们也该前去会会多年不见的公子哥了。”   出了厅堂,走进园子里,近二十多个官家子弟候在那里,其中好些人花楚都是认识的。而一出来,穆剑离便跑到了树上,故作潇洒的躺在上面,摇头晃脑道:“塞北的酒浓烈醇厚,不同与家乡酒的味道。这次回来,我特意带了几坛美酒,借此机会,请各位品尝。”   丫鬟们依次将酒杯递于在场众人,段沉幕率先饮下,其他人便丝毫不敢推脱,相继饮下。花楚也迫不及待的将酒喝下,因为穆剑离定是把她给他的药粉添在了酒里,待会儿她可不想被臭晕过去。   看众人将酒饮下,穆剑离才放心的从树上下来,走到段沉幕身边道:“闲来无事,我与子幕兄,还有小公子想玩几局对棋,各位可留在此处观战,也可过去陪兰花园里的小姐赏花,不必拘束。”   众人也是通透人,前段日子冀北盐商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势力已向九皇子倾斜,他们大多是要继承祖上官职的,自是要时时抓着机会在九皇子跟前留有好印象,以便日后能受到重用。   见众人都未离去,穆剑离撑开桃花扇半遮在脸上,语言暧昧的对其中一位公子道:“难得有机会相见,苏兄当真不过去陪你的柔妹妹吗?”   被提到的那位苏公子面色有几分尴尬,讪笑着摇摇头。额头却是惊出冷汗。他与柔妹是在今年上元夜的花灯会上结缘的,平时并未见过几次面,多是书信来往,所以知晓他们之事的人并不多。而穆公子回凤安不足半月便已知晓,容不得他不多想啊。   见此,穆剑离戏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位锦衣公子,道:“听闻陆兄棋艺高超,我们正好三缺一,不知陆兄可否赏脸玩上几局?”   被提到的陆丰是监管锻造兵器、农具等的官员家的嫡子,比花楚还要小上一岁,是继穆剑离之后的又一位风流郎。然,他的风流是货真价实的真风流,与穆剑离的才识修养相差甚远,小小年纪整日留恋于青楼、赌坊,醉生梦死,不学无术。   花楚看他面色纠结,像是踩了什么脏东西,不自觉的一直朝远离穆剑离的地方走,顿时明白过来。他之前喝的酒中八成没有添加她的药粉,所以他是闻得到穆剑离身上臭味的。   这样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他怕是被拖下水的对象。   “陆兄怎的一脸嫌弃?”穆剑离无辜道,“可是不屑与我们对局?”   陆丰却是有苦难言,看周围人皆是面色自然,心内困惑不已,又不好问出口,只得吞吞吐吐道:“不敢,不敢。”   “哪里话,陆兄如此见外,不会是嫌我们输钱不给罢?”穆剑离妥协道,“那这样罢,陆兄若是赢了,那就给你双份的钱,若是输了,则收你一半,如何?”   对棋是赌棋的一种玩法,可两个人玩,亦可四个人玩。若是四个人玩,则四方而坐,相对而坐的互为一家,输赢共进退。   陆丰推脱不开,只得应下。花楚无所谓的轻叹,但愿她拙劣的棋艺不会把事情搅黄。   凉亭里,花楚与段沉幕相对而坐,剩下的陆丰与穆剑离自为一家。刚开始的时候各有输赢,不知从何时起,花楚他们接二连三的赢,陆丰则一边忍受着不为众人知的臭味,一边焦急的叹气。   穆剑离看他模样,有些不太乐意道:“陆兄似是对我不满啊,要不,我跟子幕兄换换?”   陆丰嗜赌,几局下来,早已有些头脑发热,只想着能够赢回来。看段沉幕似是技艺要比穆剑离高明许多,便有些心动,同意了换人。   孰料,段沉幕换过来与他一家,却仍是输。渐渐的,陆丰总算脑袋开光,意识到这似乎是个阴谋。于是讪笑着罢手道:“我今日运气不好,就不再玩了。”   段沉幕没有抬头,继续捏了棋子放于棋盘,不容置疑道:“本王刚来了兴致。”   花楚不由在心底暗笑,这是输上瘾了还是怎么的?然,虽说这陆丰幼时并未与他们一起进宫入学,怕是九皇子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被他冷飕飕的语气和威严的表情一吓唬,当即不敢多话,重又乖乖坐下。   估摸着他一边忍受着穆剑离身上的臭味,一边在输钱的痛苦中煎熬,心里定是不好受,遂不时接过下人倒的酒来喝。酒喝多了易醉,趁着酒气壮胆,他又开口道:“家父身体不好,我要回去照顾,怕是不能再在此处逗留。”   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拿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脱身,可惜,遇上拆台的人委实倒霉。   只见穆剑离摇着扇子戏谑道:“听闻令尊染病已久,陆兄却是日日宿在青楼酒肆,如今不过玩几局棋,倒是想起自己身为人子,该尽孝道了?”   闻言,陆丰窘得面红耳赤,却仍是嘴硬道:“家父近些日子病情加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恳请殿下容许我回去照顾。”   “也罢,”段沉幕起身道,“你将今日输掉的钱付清,就回去罢。”   听他放话,陆丰松口气,却不知前方有更大的坑等着他跳。在他吩咐下人回府上取钱时,段沉幕沉声道:“刚才你输掉的钱数目不小,至少是令尊的三年俸禄,照你这般输法,陆家怕是早已倾家荡产,不知你何以做到长年累月皆是挥金如土的?”   陆丰神色慌张,含糊道:“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钱。”   “哦?”段沉幕疑惑道,“你指的是两年前你开的那间稳赔不赚的成衣铺,还是指半年前你开在洛阳的那间首饰铺子?”   听他提及洛阳那间首饰铺,陆丰心虚的不敢抬头,额头冷汗直流,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不认罪?!”   段沉幕掌心拍在石桌上,将桌上棋子震落一地,严厉道:“你打着首饰铺的幌子,暗地里到底做了何种不可见人的勾当,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小人知罪,”陆丰吓得跪在地上,哆嗦道,“请殿下饶命,饶命啊……”   “你也知道犯的是死罪?”段沉幕冷哼,“陆家世代忠良,却毁在你这个败家子手里。念在令尊身体不好,你又是陆家独苗,暂且饶你一命,只是这辈子都莫要妄想着登入朝堂。今日你输去的钱财全都充入国库,自今日起,不再发放俸禄,且职务由剑离接管。你回去看是该遣散下人还是该卖掉城内那几处废宅来维持日后生计,好自为之。”   “谢……谢殿下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后那啥   从丞相府回来,天色已晚,花楚吩咐下人道:“告诉爹爹我已吃过饭,身体略感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然后命人将从穆剑离那里讨来的两坛烈酒送入青园,道:“等边管事回来,让他来见本公子。”   边流溪平时除做她的贴身侍卫外,闲暇时也帮着曲伯管理府上一些大小事宜。之前在冀北取得的店契中,有间铺子离凤安城不太远,今日他出去查账,估摸着要月上中天才回得来。   夜色如水,弯月高悬。青园的石屋内闪着幽幽烛火,红衣人儿大咧咧的躺在卧榻上酣睡。边流溪一进来就皱了眉头,看着桌案上空空的酒坛子闷声不语。   走至卧榻旁,看她在睡梦中颇为不安生的来回翻滚,嘴里也叽里咕噜不知念叨了些什么。无奈叹气,捡起被她踢下床的棉被,重新给她盖好,却是惊醒了她。   “流溪?”花楚眸中带水,眼神迷离,拉着边流溪的胳膊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来,下巴懒洋洋的支在他肩膀上,不满道,“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怎么才来?”   边流溪垂头思索一番,疑惑道:“公子在丞相府受委屈了?”   “嗯。”花楚可怜兮兮道,“谁让你今日不陪我去的?他们都欺负我不会玩棋。”   “也就是说,这酒是公子回来后自己喝的?”   “……”   重点不对罢。花楚手臂撒娇的环在他颈上,讨好道:“你陪我下棋好不好?”   边流溪看她面色泛红,嘴角满是憨笑,模样甚是乖巧怜人。于是非常温柔的拒绝道:“不好。”   “……”   真是让人恼火。花楚借着酒劲儿,用蛮力将他摁倒在床上,赌气道:“你不听我的,我就掐死你!”   “公子别闹,”边流溪轻轻松松的将她摁在他颈上的手拿开,劝道,“天色已晚,公子又喝了酒,还是早点休息罢。”   “不要!”花楚不依不饶的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道,“你也欺负我,你也不陪我玩,都没人理我……”   说到后面竟还带有几分哽咽,满满的凄苦寂寞之情,闻者悲伤。   拗不过她,边流溪只好答应:“那只玩一局。”   见他同意,花楚亲昵的捏着他耳垂笑道:“流溪真好。”   说完从桌子底下抱出一坛酒,指着桌案上的那个空坛子对边流溪道:“来,玩之前咱先喝一杯。”   “怎么又喝酒?!”边流溪伸手去夺她手中的酒坛。   花楚自是死死抱在胸前不松手,恶狠狠的凶边流溪道:“本公子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你也要陪我!”   看她醉的不轻,边流溪拿过桌上的空坛子哄劝道:“那公子喝这个里面的,把怀里的那个给流溪喝。”   花楚纠结一番,才不情不愿的把酒给他,抱起桌案上的空坛子道:“那你喝慢点,等我喝完这个,你将你的再分我点儿。”   闻言,边流溪拆开手中酒坛上的纸封,未等花楚反应过来,就面不改色的一口气喝完了。然后将她拉到石桌旁,道:“公子不是玩棋吗?流溪陪你。”   花楚依言乖乖坐下,说是下棋,实则拿了棋子乱摆,并不时的抬头瞅边流溪。摇曳昏暗的烛火中,见他脸色渐渐泛起红晕,眸中也带上几分迷离醉意,怕是刚才喝的那坛酒酒劲上来了。   为确保他真的醉了,花楚将棋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笑道:“外面的地面亮闪闪的,好像下雪了呢,你陪我出去堆个雪人好不好?”   “公子怕冷,还是待在屋内罢,若是想看雪,流溪待会儿给你堆个雪人在屋内。”   “……”   这三月天的哪来的雪?果真是醉了罢,亏还知道心疼她。花楚挪到他身旁,看他当真要起身出去给她堆雪人,赶紧将他拦下。   “不,不用了。”   边流溪眸光温润,柔声道:“好,听公子的。”   没想到喝醉了的边流溪如此听话,花楚不厚道的露出阴险笑容,像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今日她去丞相府玩得可开心了,谁知道受了哪门子的欺负呢?   “流溪,”花楚贼兮兮的凑到他跟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都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见她凑过来,边流溪竟拦腰将她圈在了怀里,讨价还价道:“那问一个,就要你亲我一下。”   “……”   什么情况?竟然敢调/戏她?!这男人的流氓特性果真都是喝醉后显现出来的吗?花楚忍了怒火,学着之前边流溪哄劝她的口吻道:“有好多问题呢,先回答了再说。”   “很多?那…………”边流溪眸子一弯,轻笑道,“那岂不是要…………亲一宿?”   “……”   亲、一、宿?!丫的真当她今晚吃错药出来卖色相?!真是得寸进尺,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花楚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是因为他表情太过温柔让人不忍心?还是因为她其实不介意他这般调戏?   当然都不是!   她只是被某个爱钻空子的无赖点了穴道而已,无耻啊!   花楚身体僵硬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勉强眨几下。如今被一个喝醉酒的无赖圈在怀里,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生怕他做出什么找死的事来。   还好他只是看着她傻笑,花楚忙豁出去老脸,想象着他的面容是一盘色鲜味美的刀鱼,酝酿了“炙热”与他眉目传情。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在相拥而坐的人儿身上,为两人“脉脉含情”的凝望又添几分暧昧,这般和谐的画面维持良久,直到接近子时,边流溪才终于领会到她示弱的真正意图,起身将她抱在卧榻上,解了她的穴道。   花楚刚松口气,就眼睁睁的看他无耻的睡在了她的身旁,心里气得直痒痒却不敢吭声,怕再次被制住。趁着他似睡非睡的时候,赶紧逃回她房间罢,太不甘心。老早就想来他跟前套话,今日好容易想到装醉灌他酒的法子,机会难得啊。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昵的蹭进他怀里,借着方才温情脉脉的气氛道:“你…………叫什么名字?”   “边流溪。”   “我还从未听过边姓之人,这是你的假名字罢。”花楚试探道,“你还有没有其他名字?比如…………张三?李四?”   边流溪轻笑出声,指尖温柔的摩挲着她滑嫩的下巴,解释道:“听说是在溪边被捡到的,所以唤作边流溪。”   “……”   名字敢不敢再随意一点?花楚感到很挫败,上来就是一个她分不清真假的回答,事情似乎不好办呐。想了想又道:“你是哪儿的人?”   边流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轻柔的勾勒出她眉眼轮廓,笑容如妖花一般夺去花楚心神。   “流溪是公子的人。”   “……”   这话,这姿势,这眼神,这笑容,怕是会朝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呐。花楚赶紧将其他准备好的问题都打住,挑了最主要的来问。   “你混进太尉府究竟是什么目的?”   “抱得…………美……人……归。”   如水一般温柔的话语洒在石屋,填满每个角落。边流溪俯首吻在花楚唇上,先是轻柔如羽毛一样的触碰,渐渐的渗入她唇齿间每寸香甜,久久的不愿离去。   那似曾相识的酒香铺天盖地的渗入花楚心里,让她闭了眼睛任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前世二月初,她去往冀北的前一天,一整天都不见爹爹与边流溪的影子。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跑去边流溪的窗前想着是闯进去还是唤他出来。   犹豫了近一个多时辰,想着要不从冀北回来再说。转身时却听到屋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好奇的推窗朝里看,见边流溪竟坐在屋内窗下喝闷酒,似是喝醉了,手中的酒坛都拿不稳,见她推窗竟又失手打碎一个。   花楚见他扶着半人高的窗沿摇摇晃晃的起身,醉眼迷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却不开口。为化解稍显尴尬的气氛,花楚开口道:“我前些日子看房门上挂了一盏漂亮的兔子灯,很是喜欢。”   “公子喜欢就好。”   “我……”花楚眼神略有些飘忽,道,“听下人们说,上元节那日,你提了一盏兔子灯回来,把你的那盏送于我罢。”   明知她是故意,边流溪却不拆穿,只宠溺道:“那盏灯流溪不知放在何处,怕是要费工夫找寻,过会儿再与公子送去。”   “不用了,等我从冀北回来再送于我罢。”花楚如玉一般的面容染上层层红晕,低了头不敢看他,声音轻如微风,却载满女儿家的娇羞温情,“到时候,灯儿都成了双,流溪也莫要再等,娶我可好?”   久久的得不到回应,花楚鼓起勇气抬眸看他时被他吻住,浓浓的酒香顺着他的唇瓣蔓延至她的唇齿间,如决了堤的洪水将她淹没。   “好。”   那是前世他们唯一的一次拥抱亲吻,隔了木制的窗台,他将她揽在怀里,俯首温柔的吻在她的唇上,小心翼翼的像是稍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她不喜酒,更是不胜酒力,那晚唇齿间浓浓的酒香没有把她灌醉,却独独因他低柔的一声“好”,便醉在他的温柔里醒不来。   然,那天是边流溪与左盈定亲的日子,众所周知,   她不知。   *********************以下是脱线恶搞小剧场*******************   花楚:“渣作者,你说边流溪到底有没有其他名字?有的话,叫什么?”   尾尾:“哈哈,你不知道吧?告诉你哦,他的真名其实叫……大、黑、坑!”   花楚一巴掌甩在窝左脸上,道:“废你丫的话!本公子已经跳进去了,不比你清楚?!”   尾尾:“……”   *   边流溪:“渣作者,刚才你跟楚儿说什么了?”   尾尾:“哈哈,不知道,不知道,窝什么都不知道……”   边流溪一巴掌甩在窝右脸上,道:“装你丫的傻!我都听到了,真当我喝多了不成?”   尾尾:“……”   *   窝肿着一张鬼脸在路边大哭。   段沉幕:“渣作者,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是受委屈了?”   尾尾:“呜呜……那……那对小夫妻打……打的……呜……”   段沉幕一脚踹在窝左腿上,道:“造你丫的谣!本王还未表明心意,你竟胆敢把我未婚妻许给别人?!”   尾尾:“……”   *   窝闭嘴蹲在路旁,不敢再乱说话。   尹重:“渣作者,怎么不说话?可是嫌弃老夫?”   尾尾:“不敢,不敢,窝有好多话要与将军说呢,关于……”   尹重一脚踹在窝右腿上,道:“打你丫的岔!老夫话未说完,谁许你开口的?!听说这故事是给我家丫头找夫婿的,你不让我这个当爹的插手也就罢了,如今老夫好不容易出个镜,你抢什么风头?让老夫多说几句不行啊?!”   尾尾:“……”   *   窝鼻青脸肿的缩在墙角默默画圈圈。   读者:“渣作者,怎么有空在这里玩土?”   尾尾:“没有留言,没有收藏,没有动力码字。”   读者抽出小皮鞭挥打在窝身上,道:“偷你丫的懒!不码字,谁会爱你?!”   尾尾:“……”   *   月黑风高的夜晚,身残志坚的窝趴在键盘上码不停蹄,踌躇满志。   周公:“渣作者,不好好睡觉,在做什么呢?”   尾尾:“窝好好反省过了,决定撒点神狗血,来点神转折,让看故事的人感到浓浓的爱的味道,让他们对窝的故事欲罢不能,还要……”   周公:“爷怎么感觉怨气冲天?”   尾尾:“莫要冤枉窝啊,虽然现在看窝故事的人还少,虽然窝语言小白,对话逗比,但窝从未停止过努力,一直怀着滚滚发烫的赤子心在写剧情……”   周公拿键盘砸在窝脑袋上,道:“狡你丫的辩!你当爷为何会来这里?是被你那满身怨气熏进来的!不然,谁会注意到你这个小喽啰?!”   看着慢慢倒下去的窝,周公露出为民除害的欣慰笑脸,道:“你如今怨气太重,写出来的故事如何打动读者?爷只好暂时先把你封印,等有一天你等来了你的小天使,封印便自动解除了。”   ****开放式结局****   一.多年以后,风吹日晒,斗转星移,天翻地覆,桑田沧海。   键盘上长出一个不明物种,似蘑菇非蘑菇。   后来,经过路人的验证、炒作、试吃,发现这不过是一株普通的作者菌。   高人掐指一算,发现它名字唤作“尾莱”,小名“尾尾”。   --------be-------   二.被周公封印了的渣作者在各位读者小天使的收藏、留言、呼唤、支持下醒来。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心中想讲的故事写给了萌萌的读者看。   从此恩恩爱爱的走到了永远。   ---------he-------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小剧场考虑到字数、排版,所以放在了正文下方,大家看的时候,可以方便些。   以后的会放在作者有话说这里。(╯3╰)   ☆、会试上的偏差   突然,强烈的腹痛将花楚从回忆中唤醒,像是有人拿了尖刀在肚腹中一刀又一刀的划过。花楚挣扎着推开边流溪,痛得蜷缩成一团,牙齿都有些打颤。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时不时的会腹痛,但都不算厉害,稍微忍忍就过去了,今日却是疼得几近要她命。   花楚面色苍白,大颗的汗珠和着泪水滑落,银牙紧紧咬在唇瓣上闷哼出声。   边流溪怜惜的将她揽入怀里,轻柔的按压她的肚腹。疼痛稍微舒缓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花楚已是有些神志不清,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晨光洒在石屋内,染下一片金黄。花楚指尖按在额头上慢慢揉压,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当即被眼前的状况吓得不头疼了。   她怎么与边流溪睡于一起的?其他的先不说,为避免尴尬,花楚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无奈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挣脱不开。   真是无耻!花楚一急,伏在他耳边道:“再装睡,本公子就一巴掌将你打醒。”   “公子醒了?”边流溪这才睁开眼,无辜道,“公子睡觉不安生,先前怕公子摔下去,才…………公子莫见怪。”   花楚起身不愿理他,但实在是咽不下昨晚那口气。一句真话没捞着,还疼了个半死不活。于是回头嘴硬道:“休要胡说!本公子睡觉可乖………………”   花楚突然愣住,将到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目瞪口呆的看他也坐起身来,正慢条斯理的系衣带。只见他衣衫尚未掩好,锁骨及胸口都还裸/露在外,上面有几个红红的深浅不一的牙印,有的还渗着血丝。   怎么会是这样呢?昨晚受欺负的明明是她,怎的她衣服穿的好好的,他却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还有,那些牙印又是怎么回事?她…………咬的?   昨晚真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花楚心一横,管他谁对谁错,被他搂着睡了一晚上占尽便宜,横竖都是她吃亏,于是反咬一口,厉声道:“昨晚你都对本公子做了什么?!”   边流溪已穿戴好,见她生气,无奈道:“昨晚酒喝多了,实在想不起来做了些什么。然,冒犯公子定是必然的,关于这点,流溪甘愿受罚。”   “……”   倒是识相。花楚垂头思索良久,好奇道:“酒后百态,不知流溪喝多后是什么情况?”   “说谎,”边流溪偏头躲开她的视线,望着屋外明媚的阳光有些出神,慢悠悠道:“会说谎。”   “……”   果然,酒后吐真言什么的不可靠啊。一句话,昨晚她是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让个满口谎言的无赖给埋了。   “公子昨晚想必没有休息好,天色还早,公子再休息会儿罢。流溪先行告辞。”   花楚卷了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闷声道:“过几日爹爹就要举办招纳门客的会试了,到时候,你若拔得头筹,我就让爹爹解了你这世奴锁。”   “谢公子厚爱,流溪定不辜负公子期望。”   ***   四月初,太尉府招纳门客的会试在长安街的高台上举行,比试分为诗、书、礼、易、御、射六项。参试的人不分身份贵贱高低,有才即可。为示公平,太尉尹重请了凤安城内威望较高的几位外傅来判定高低。   招纳门客在南方比较常见,即使无权无势的富商人家,也喜欢依情况招纳一两个门客为己所用。然,在属于北方地区的凤安却是不常见,所以这日街上聚集了好多人前来看热闹。   红日高悬,高台下方站满了参试的人和看热闹的百姓,外傅也皆已就位,比试即将开始。   花楚站在高台旁边的酒楼窗前,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陷入回忆。   前世她与边流溪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朝下面张望,见底下的人神态各异,有大声说笑的,有踌躇紧张的,也有闷声不语的……   那么多人,惟有一人忽然抬头冲她温暖一笑,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在命运刻意的安排下回到了她的身边,美如星辰的眸光隔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直抵她的眼里心底,让她生生晃了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   边流溪。   那是在之后的会试中各项均拔得头筹的边流溪。   花楚大致看了一下参试的人,觉得相比前世似乎差不多,便失了兴致,先行打道回府了。   会试要三天的时间才能结束,这三日里,花楚都躲在屋内练习沏茶。之前边流溪曾教过她,但沏茶是细活儿,要耐了性子慢慢来,手熟了才能沏好。   第三日晌午,花楚听闻会试提前结束,爹爹也已回了府中,便端了亲手沏好的碧螺春茶去书房找他。   到了书房,花楚却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爹爹正坐在书桌前沉思,连敲了几下门都不见他吭声,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将沏好的茶放在书桌上时,爹爹才回过神来,见来人是她,脸色缓和了不少。接过她递上去的茶盏,道:“怎么想起给爹爹沏茶了?”   “听流溪说南方人都喜喝茶,我便让他教了我沏茶之道。爹爹若是喜欢,日后我经常给你沏茶喝。”   “丫头倒是有心。”   见爹爹露出笑容,花楚从身后亲昵的搂在他肩膀上,道:“爹爹,流溪那世奴锁的钥匙,你放在哪儿了?”   不料,听她提到此事,爹爹将茶盏往桌上重重的一放,冷哼道:“那小子让你来的?”   “哪有?”花楚讨好道,“流溪做爹爹的门客,倘若一直带着世奴锁,总归是不方便的。所以爹爹便给他解了罢。”   “哼,自己不争气,甘心为奴,又何须他人对他的提拔?!”   这下花楚不敢再说什么了,感觉边流溪八成是会试上出了什么差错,惹了爹爹不高兴。不然,前些日子爹爹还算器重他,不会一下子态度转变这么大。   果然,只听爹爹继续道:“不是自持有才吗?那第一天就被淘汰下去是怎么一种情况?”   听到这样的结果,花楚也有些难以置信,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竟然是:“那爹爹不会赶他走罢?”   话音刚落,爹爹便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无奈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胳膊肘都拐哪儿去了?”   “我不管,”花楚撒娇道,“反正爹爹不许赶他走。”   “好了好了,”爹爹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将已经空了的茶盏给她,道,“多少还有点用处,暂时不会赶他走的。丫头再去沏杯茶来。”   “嗯。”   再次从爹爹书房出来后,花楚心里有些闷闷的,便走去了青园,躲在里面半天没出来。   到了晚饭的时间,边流溪去往青园唤她,却见石屋中没有她的影子,便向园子的其他地方找去。突然,有大把的树叶儿从他头顶落下,抬头看去,见花楚正坐在树枝上满含幽怨的看他。   “又乱闯我青园!”   “流溪知错……”   “闭嘴!”   花楚打断他的话,不屑听他解释。每次都是这样,看起来像个软柿子任她揉捏,实则是个硬梆梆的臭石头,就喜欢跟她对着干,干完后还假情假意的道歉认错。温柔乖顺的样子更是可恶,让她骂也说不出口,打也下不去手,委实憋屈。   气鼓鼓的捋下一把柳叶儿,朝他砸去。纷飞的叶子飘的他满身都是,他却一动不动,只眼含宠溺的看了她笑。越看他笑,花楚便越来气,捋下一把又一把的树叶朝他砸去。   无奈,边流溪这厮眼神就没好过,她恨不得拿树叶儿将他活埋了,他却像是在看一场“天女散花”的表演,始终扬着他那张天妒人羡的美脸,弯眸对她笑得温柔。   花楚的怒气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身边的柳叶儿差不多已被她给揪光,便罢手不再折腾,跳下树,不满道:“这两日做什么去了?”   “去照看了一下洛阳那边的铺子,谈了几桩生意。”   之前不见他,还以为他在门客会试那边,没想到跑去了洛阳。花楚对做生意什么的不太懂,平时都是交于边流溪管理的,随口问道:“之前听你说刚接手时那些铺子都不太景气,如今可好?”   “今日回来已见过将军,将军查看过店铺近来的账目后,特将日后府上的财务事宜交于流溪管理。”   闻言,花楚面露喜色道:“真的?”   “流溪定不欺瞒公子。前几日在会试中虽是未能做到技高于人,然,流溪先前走镖时摸清了一些生意上的门道,多少能为将军尽点力。”   花楚不语,心里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如今日下午那般迷茫。爹爹为人谨慎多疑,肯将财务上的事情交于他来办,说明还是信得过他的。   踏出青园后,再三犹豫,花楚回头看向边流溪,在夜色的掩映下微红了脸,轻声道:“我不管在别人眼里你究竟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得到爹爹的认可,这样……”   剩下的话花楚没有说,但聪明如他,定能懂得她女儿家的那些小心思。   待某个怕羞的小姑娘丢下他先行离去,边流溪低头轻笑,柔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入宫   四月中旬,北方临海的一座城池突然爆发瘟疫,城内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上吐下泻,且全身起满红疹,病情难以控制。地方官奏请朝廷派遣人马前去缓解疫病灾情。   疫病不是小事儿,稍有不慎就会被感染,更甚者会丧命。所以朝中大臣多是借口推脱。   前些日子塞北边疆有外族入侵,段沉幕与穆剑离赶去那里主持大局,所以朝中局势与前世差不多,依旧是爹爹向皇上请命担下了重任。   听闻爹爹这次决定要亲身前往,花楚放心不下,跑去书房找他。   “听流溪说他懂些医术,爹爹让流溪去罢。”   前世这个时候,边流溪刚借助爹爹招纳门客的会试被人知晓,便从爹爹手中揽过重任,前往疫病蔓延的城池。耗时不足半个月的时间便取得成效,控制住局面,立下功劳。   所以这世还是由他去的话,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无名无分,要以何种原因对他委以重任?”尹重安慰花楚道,“丫头放心,爹爹以往征战沙场,瘟疫什么的见过也不少,这不都好好的?”   “可是……”花楚还是不放心,嘟囔道,“招纳门客的会试中不是有六个人表现好,被留在城南别院了吗?爹爹看他们中可有能胜任的?”   “唉,能遇上称心的不容易啊。”尹重叹道,“这次去的时候会把他们都带上,且观察些时日再说。”   “那…………要不我和流溪去罢,爹爹留在府上。”   “胡闹。”听她这样说,尹重教训道,“那种地方岂是丫头能去的?爹爹还算懂些医术,见过的世面也多,你年龄小不说,半点医术不懂,贸然前去,若是有何意外,可不是要爹爹命?”   “我……”   “好了好了,”尹重看她一脸委屈,心疼道,“爹爹知道丫头懂事,但这种事情怎么舍得丫头去冒险,在府上安安生生等爹爹回来就好。还有,爹爹虽是将财务上的事情都交于边流溪去处理了,但他终究不是自己人,丫头平时也多几个心眼儿,替爹爹留意一下。”   花楚乖乖应下。   待尹重动身那日,花楚在府门口送他。并顺带仔仔细细的看了下随他出行的那六位门客,因他们不在府上居住,会试时她也没有留心,所以对他们几乎没什么印象。   “都叫什么名字?”   公子问话,他们自是不敢怠慢,挨个儿报了家门。花楚点点头,没有多问,简单叮嘱他们行事谨慎小心后,便走到一旁准备妥当的尹重跟前撒娇道:“之前跟爹爹说过的东西,爹爹回来时要记得买给我哦。”   “好,丫头喜欢的,爹爹定给你带回来。”尹重看她冲自己使眼色,会意道,“只是爹爹这记性不好,丫头再说一遍给爹爹,别让漏掉什么。”   “爹爹老是记不住,”花楚佯装不满,凑在尹重耳旁轻声道,“那个手上有疤,唤作季恒的人,我儿时在宫中见过。”   尹重眼中划过深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拍拍花楚的肩膀,示意她放心,道:“回去罢,爹爹晓得了。”   ***   虽说爹爹去后没多久就来信儿说可以控制住那里的情况,要她不要太过担心,但她还是在五月初听闻爹爹往回返的消息才真正放下心来。   五月在人们传统的说法里是邪气纵横,不利于身体康健的“恶月”,需要在端午节这日做许多“驱毒避邪”的事情。   朝廷本就重视这个节日,每年都会宴请百官进宫与君同乐,表示君主礼贤下士,臣子竭尽忠心。今年发生瘟疫的事,朝廷更是重视,特命百官天不亮就进宫觐见,在皇上的带领下先祭拜过神农,再开宴庆贺。.   爹爹还需一两日才能回来,所以花楚以为今年的端午节没有她太尉府什么事了,不想,大清早的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脑子抽风,也宴请官家千金进宫谈心赏景。   花楚虽不是一般的不愿意去,但实在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拒绝,只好简单收拾一番,在边流溪的陪同下去了皇宫。   花楚到的时候,宫门口已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下人仆从是不得一同进宫的,花楚下了马车,对边流溪道:“倘若没事,我会早些出来,你便在这里等我罢。”   “好,”边流溪叮嘱道,“公子胃不好,上次喝酒疼得要死要活的,可莫要再任性。”   “知道了,本就不喜欢喝酒,如今是打死我都不敢碰了。”   边流溪看她朝宫内走去,犹豫再三,上前拉住她,不放心道:“公子身份特殊,在宫内不比在府上,定要处处留心,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本公子知道,就你啰嗦。”   花楚嫌弃的甩开他的手,却是笑了,走到宫门口,回头故作威严道:“宫内可无聊了,我过会儿就出来,你不许乱跑。”   “流溪遵命。”   看他有模有样的对她行礼,完了抬起头,眸中笑意如溪中流水,缠绵温柔。花楚亦扬起嘴角,左边脸颊现出浅浅的酒窝,为清美的小脸添上几分少有的馨甜。   然,进宫没多久,花楚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掉。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摆下宴席,席上摆满各种各样的粽子,以及一些应时鲜果,招待前来赴宴的千金们。   皇后娘娘多年无子女,七年前才好不容易生下小皇子,在这之前她尤为宠爱左盈,如今两人见了面,闲话就说不完了。左盈笑着偎在皇后身旁,姑娘家的体己话一说就是多半天。其他千金也三三两两的偎在一起轻声说笑。   花楚孤零零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处张望,她在吃食上比较挑剔,不喜欢的是丁点儿不碰,虽是有些饿了,却实在没胃口动席间食物。   本想着在这儿露个面就随便找个由头回去的,不曾想皇后娘娘与左盈聊得太过投入,以致期间她几次开口都没换来皇后娘娘的应声。   虽说儿时与这群千金在一起的时候就习惯了被忽略,可如今又闷又饿,流溪还在宫外等她。花楚自是不愿再委屈自己,干脆起身离开,反正有人这么多次都听不到她说话,那应该也看不到她。   不料,没走几步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楚妹妹怎的不说一声就擅自离开,可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花楚轻哼,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快走几步迅速出了园子。装聋作哑谁不会?依她性子能忍这么大会儿已是极限,难不成继续留在这儿,看她们一群人相亲相爱的冷落她?   不过就会说几句酸话挖苦人,有本事就命人将她抓起来,领去皇上跟前问她罪。真当她是泥塑的,几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   花楚已快走至宫门口,却是被一小宫女拦住去路。   “我家主子有请尹姑娘前去储秀宫坐坐。”   提到储秀宫里的那个主儿,花楚头都疼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御花园呢。那可真不是她能任性甩脸色的人。   无奈,在宫女的领路下,不情不愿的去了储秀宫。刚入殿,就见一容貌妖艳的美妇在卧榻上慵懒的由宫女修指甲,都已快四十岁了,美肤依旧滑嫩如婴儿,上挑的眼尾刻有些许笑纹,不仅不显老,反更添几分韵味,媚态尽显。   娘家势力一般般,却能在这深宫之中站稳脚步,当别的皇子皆意外丛生时能护得段沉幕周全,这样的女人,其心智、手段皆不是她能想象的。   花楚恭敬的俯首行礼道:“臣女给淑妃娘娘请安。”   “坐罢。”   柳淑妃皱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一身男子衣衫,嘴角略为抽动,开口道:“女儿家穿成这样委实不像话,今后入了宫,岂不遭人话柄?”   柳淑妃本就不喜她的性子,这么几年过去,见她依旧跟儿时那般不若寻常女子那样乖巧柔弱,怕是要气得心肝儿肺疼。花楚撇撇嘴,虽是她也不喜眼前之人,但毕竟是段沉幕的生母,跟皇后娘娘不同,是半点儿都不能多惹的。   于是顺着她的话道:“臣女谨听娘娘教诲,下次入宫前会更换着装。”   闻言,柳淑妃脸色稍有缓和,走至花楚跟前,再次打量片刻,笑道:“生得倒也好看,难怪幕儿宠你。”   花楚之前只与柳淑妃见过一次面,且是针锋相对很不好的回忆,如今听她突然跟吃了蜜糖似的与自己说话,着实让她受宠若惊。变脸之快让人心惊胆战。   “娘娘过奖。”   “都快是一家人了,以后见了本宫不必生分。”淑妃拉过她的手朝她内殿走去,道,“今日是端午,本宫却见你未佩戴驱邪用的荷包,本宫这里有好多,你挑个喜欢的拿去罢。”   花楚装模作样的挑拣一番,随手拿起一个道:“谢娘娘赏赐,天色不早了,若无他事,臣女先告辞了。”   听柳淑妃应允后,花楚松口气,以为终于可以回去了。转身时却被一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宫女给撞倒,未反应过来,口鼻被人用帕子捂住,在一种怪异的味道中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小剧场╭(╯3╰)╮   边流溪:“渣作者,我还在外面等着楚儿,你想要做什么?”   尾尾:“喏,不是我干的,不关我事。”   边流溪抽出匕首架在了窝脖子上,道:“若是敢胡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尾尾:“你杀了我又如何?你就有权力了?你就能无所顾忌的进宫了?你就能把花楚救出来了?”   边流溪脸色铁青,眸中丝毫没有平时面对花楚时的温润,握着匕首的手指也有些发颤。于是,窝心软了。   尾尾:“要不我与你开个金手指补偿你?你是想要高官,还是想要大富?亦或者是…………天下?只要你开口,我便不管什么逻辑,什么狗血,通通许给你。”   边流溪:“是吗?如若你真有那个本事,那就保佑楚儿平安罢,我只要她平安。”   尾尾:“……要不…………你还是杀了我罢?”   ******   嘤嘤嘤,在眼巴巴的等榜单,所以更新不稳定,见谅啊(╯3╰)尾尾会努力滴O(∩_∩)O   ☆、下作药物   花楚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全身似炭火一般灼热,全身瘫软使不上力气。直觉告诉她,怕是被人下了药。   握住拳心,尖尖的指甲掐在手心里,靠着疼痛勉强换来几分清醒。摸索着朝发髻摸去,触到熟悉的簪子时,松口气,还好簪子还在。   将簪子取下,指甲从簪子的缝隙中划过,因脱力,指尖有些打颤,划了好几次才将簪子从中间划开,只见由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簪子纵向裂开,从空心处掉落一颗白色的药丸。   那是娘亲在世时留下的玉露丹,爹爹命人打造了可以储物的首饰由她一直带在身上。玉露丹由千年雪莲、冰蝉等几十种珍贵药材混合制成,虽不是所有药物都可解,但至少能除去其七八分药性。   挣扎着将药丸服下后,花楚便又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   寝殿内檀香缭绕,袅袅烟熏透过夜明珠映射在光洁的琉璃地面上,尽显缠绵暧昧。桌案上摆放着精美的青花瓷瓶,瓶中插有菖蒲、艾蒿和盛开的石榴花、蜀葵花,以带来祥和安宁。   墨色的织云锦袍轻摆,在地面投下阴影。段沉幕缓步踏入内室,身后跟着一个年老的公公。   “殿下累了罢,醒酒汤一会儿就送来。”   段沉幕抬手轻轻的揉捏额角,没有说话。公公见他面带疲倦,便转身去铺床,想着殿下早些歇息。   然后发现,卧榻上的帷帐竟早已放下来,挑开来看,见一面色红润的女子正在酣睡,没有多想,便尖声道:“放肆!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玷染殿下的床榻?!”   公公特有的尖细嗓音很是刺耳,花楚皱眉,闭着眼睛不满道:“滚出去!”   熟悉的声音传入段沉幕耳里,让他愣在原地,随即快走几步,看见榻上的人儿后,沉声道:“全都退下!”   “是。”   看殿下脸色,公公忙噤了声,领着殿内其他宫人躬身退下。他侍候殿下也有些年头了,晓得殿下不近女色,刚才才会一时失了分寸,当着殿下的面高喝,还望殿下莫怪罪的好。   榻上被褥以桃粉色为缎面,上面以银线勾勒了大朵海棠,而海棠花掩映下的美人儿,青丝如瀑,粉面桃腮,像个水嫩的瓷娃娃,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段沉幕出神的看着她,手不自禁的虚拂上她的面容,小心翼翼的像是轻拂清晨花瓣上的香露。   全身炙热如火焰在烧,肺腑里却因之前服下的玉露丹冰凉一片,花楚难受的轻哼,在两重煎熬下虚汗淋漓。感觉到面上不轻不痒的触碰,她心里突然莫名生出一股渴望,抓住他,离他近一点,便可以解脱。   脸颊难耐的在他手心轻蹭,却感觉远远不够缓解她那莫名的渴望,于是摸索着起身攀绕在他的身上,诱人的粉唇香气轻吐,缓缓游移过他颈上的曲线,含过他原本冰凉的耳垂,又寻着如她一样喘息愈发凌乱的唇瓣,舌尖调皮的在上面打转,而后亲密的与他交缠在一起。   随着亲吻的加深,唇齿间浓厚的酒气逐渐渗入心脾,她不喜这味道,却无力将他推开,只想着永远也莫要分开才好受些。   意乱情迷中,花楚只听伴了喘息的声音道:“花楚今日好乖。”   低沉暗哑的嗓音回荡在花楚脑海里,让她换得几分意识,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到底是被下了何种下作的药物。   不安的想要将他推开,却是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自始至终她都闭着眼睛,无力抬起沉重的眼脸。黑暗中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让她心慌,让她害怕,让她手足无措的呜咽出声。   听得她的呻/吟,段沉幕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她,见她怯怯的朝远离他的地方挪。洁白的亵衣上洒满妖娆的红色蔷薇,胸前风情在轻纱罗衣的半遮半掩下诱人心神,手臂无力的下垂,透明的纹花衣纱滑下,露出精致的锁骨与雪白的香肩,臂弯处鲜红欲滴的守宫砂似是等人采撷的红豆,引人遐想。   段沉幕丝毫不掩饰眸中愈发浓厚的欲望,看她像个羞云怯雨的姑娘娇喘微微,欣喜的重又将她揽在怀里,吻过她额头上半开的蔷薇花钿,吻过她始终紧闭的美眸,心疼的挑开她紧紧咬在唇瓣上的贝齿,再次沉迷于她的柔软香甜。   雨点般浓烈濡湿的亲吻落在身上,花楚挣脱不开,遂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亲昵的唤道:“流溪。”   感觉到他的僵硬,花楚主动吻上他,口齿不清的唤道:“流……溪…………流溪……嗯……流……溪……”   唇瓣被他狠狠咬住,伴了怒气的喘息声传入花楚耳里,她吃痛闷哼,却换来更多的清醒,像个狡猾的小狐狸,任他不复先前的温柔,狂烈的肆虐在她唇上,一声又一声挑了空隙轻唤流溪的名字。   段沉幕终于忍不住,松开她,失手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花楚软软的倒在榻上,脸上现出红红的指印,每根手指留下的痕迹都让她痛得脑袋嗡嗡作响,却是松口气,依着他骄傲的性子,今晚定是不会再碰她,清白保得住了。   剧痛将体内玉露丹的药性完全激发出来,花楚趴在榻上,意识一刻比一刻清醒,也渐渐恢复力气,终于得以睁开眼睛。   柔软奢华却陌生冰冷的床榻,段沉幕背对着躺在她的身边,闷声不语。死一般的沉寂,让花楚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始终不见他再有何动静,花楚壮了胆凑过去看他脸色,见他似乎是睡着了,浓眉却是皱在一起。   犹疑不定时,因之前出了好多汗,现在汗落,穿的衣衫太过单薄,一个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楚被自己发出的声响吓得半死,仓惶起身,缩在床榻的角落里,无助的盯着他看。见他还是没动静,想到他今天似是喝了不少酒,怕是已沉睡过去。   想到这里,花楚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若真把她逼急了,大不了她不活了,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说干就干,花楚爬到段沉幕身边,取过他腰间的玉坠,出了帷帐后,花楚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又是一阵悲戚。俯视她身上的衣物,若是这样走出去,怕是姑娘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沉思片刻,她走到门口,打开窄窄的一道门缝,将玉佩递给门外侍候的宫人道:“殿下要出宫,立刻去备顶轿子来。”   宫人应声退下,花楚则又返回榻旁,将段沉幕松散的外袍褪下,披在了自己身上。目光落在他颈上深深的牙印状的疤痕,花楚心里五味陈杂,一怒之下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地上。   不是喝多了吗?那就摔地上清醒清醒罢!   连双鞋子都没有,无奈,花楚只得套上段沉幕不止比她大了一寸的鹿茸靴,用头发遮了大半个脸,出门踏入宫人们备好的轿子里。   好在段沉幕平时是个威严且不多言的人,她出去时宫人们都恭敬的垂了头,所以应该没有注意到不对劲。见她一言不发的进了轿子,便起轿朝宫外走去。   轿子晃晃悠悠的行走着,不久后,听得动静,似是出了宫门,花楚半挑开轿帘,朝外望去。   已是夜深,月亮不知被谁遮了去,只有微弱的点点星光洒在宫墙外面的道路上。宽敞的道路与来时的景象不同,如今只剩下一辆马车停在路旁。   马车旁边,一眉目如画的蓝衣男子静静的立在那里,若不是夜风吹起他的衣带,飘飞在朦胧的星光里。都让她误以为那是一座火烧不化,水冲不跨的雕像,不管是百年、千年,周身的物事都与他的等候无关。   花楚鼻头一酸,飞身踏出轿子,停落在自家马车上,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边流溪见状,走到那些不知所措的轿夫跟前道:“你们主子命你们先行回去。”   待他们走远,边流溪走回马车旁,吩咐同他一起等在这里的车夫开始赶路后,便也推开车门入了车厢。   见他进来,花楚没有说话,只是抱膝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转过脸面向马车的车壁,不看他。   感觉到他的靠近,花楚紧紧的贴着车厢,恨不得能有个缝隙钻进去。见他指尖从身后绕过来勾在了她的衣领上,花楚哑了声音道:“走开!别碰我!”   边流溪却不仅不听她的,还得寸进尺的挑开了她衣衫上的一粒盘扣。花楚惊异的回头,怒道:“你想做什么?!”   随着她的回头,之前故意遮掩在脸旁的乌发划过耳际,垂落在身后。红红的眼眶与脸上红红的指印便在车内夜明珠的照射下无处躲藏,狼狈倔强的模样刺得人眼疼。   边流溪一句话未说,猛的闭上眼睛遮住了眸中情绪,指尖重重的落在她的锁骨下方,点了她的穴道。   花楚一动不动的看他闭着眼睛,继续解她衣衫上的盘扣。苍白的指尖似是有些不听使唤,颤抖着愣是无法挑开扣带。   干脆两手捏住她的两边衣领,用力扯开。   绸缎碎裂的“刺啦”声像是一把尖刀,将衣衫扯落的同时,也将她的心狠狠划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身份   碎裂的衣片从身上滑落,花楚已是气红了眼。看边流溪从车厢的暗格里摸索出一套她平时备在里面的衣物,着手替她换上。   他冰凉的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肌肤,让花楚不自觉的打冷颤。已是初夏,即便是夜间,也不会让人感到凉意,他的手却像是冬日里凝结的冰柱,比他手上冰凉的锁链还要再添几分寒意。   自始至终他都闭了眼睛不说话,安静的点了她的穴道,沉默的帮她换了衣衫,又淡然的解了她的穴道。   一恢复自由,花楚便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情绪有些失控道:“羞辱我!连你也羞辱我?!”   说完便将他拉扯到身下,挥拳就是一通乱揍。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既然他撞上来,花楚自是不跟他客气,边揍边骂个不停,脑中混乱一片,以致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骂了些什么。   打累了,慢慢冷静下来,花楚眼中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下,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边流溪依旧紧闭的眸子上。泪水划过他颤抖的睫毛,划过他苍白的唇角,肆意的横流在他被打得青一片紫一块的脸上,显得滑稽悲凉。   花楚拿过车上的夜明珠,从车窗扔了出去,车厢内便漆黑一片。在黑暗的掩映下,她松开边流溪,复又缩在角落里,抱膝无声的落泪。   没多久就到了太尉府,马车一停下,花楚便逃也似的推门出去,头也不回的走入府中。   而赶车的车夫则是忐忑不安等另一位主儿下车。短暂的沉寂后,一个钱袋被丢出来,正好滚落在他的脚跘。   “听说你当初来凤安是为了赚钱给母亲治病?”   清冷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无风无波,却带着足以让人汗流浃背的漠然狠厉。   车夫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边管事饶命,小人什么都不会说的,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都靠小人养家糊口,求边管事给条生路啊。”   他在太尉府待了也有三个多年头了,自是知道府上忌讳的东西。刚刚公子在车内可是把柳淑妃、九皇子、甚至皇上,都狠狠挨个儿骂了个遍,那些话换作普通人,随便拎出来一句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如今被他听去,依着府上谨慎严谨的处事风格,怕是凶多吉少啊。   “拿着这些钱回老家绥阳罢,不用回府上了,希望从明日起,凤安再没有你的影子。”   “是,是,谢边管事饶命。”   车夫捡了钱袋匆匆离去,天亮前约莫着能赶到城门口。虽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太尉府对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可不敢耽搁功夫。   边流溪踏下马车,垂眸解下马鞍,从怀中取过火折子吹亮,在手中打几个转,掷向由檀木打造的马车。   熊熊的火焰很快将马车及车内物事全数吞噬,化为点点灰烬飘散无踪。边流溪面无表情的安抚过微有些受惊的马儿,牵着它慢慢朝府中踱去。   花楚回到房间,随手端起桌上的凉茶饮下,破裂的唇瓣上滴落的鲜血溶于茶水中,难闻的血腥味儿让她皱起眉头,心烦摔掉茶盏去了青园。   躺在石屋的卧榻上,花楚蜷着身子,将软枕抱在怀里,呆呆的出神。   八岁那年,她进宫入学,却不喜欢那里。爹爹在九月初照旧要去岭南练兵,却不照旧把她也带上,要把她留在府上,让她每日进宫入学。   她本就依赖爹爹,从小到大从未长时间离开过他,再加上在宫里陪她玩的人不多,所以她哭闹着要跟去。   于是,在爹爹出发那日,她听不得府上人的哄劝,愣是抹着眼泪,不依不饶的追在爹爹的队伍后面。   爹爹拗不过她,只好返回来将她送入府中,答应把在他身边侍候的哑哥哥留在府上陪她玩,并跑去山上寻了只小兔子哄她开心。   她这才勉勉强强的同意留在府中,待爹爹走了之后,整日抱了小兔子入宫。一连几天她都抱着兔子不说话,闷闷不乐。   在几天后的一次骑射课上,段沉幕在穆剑离的再三教唆下,让人夺了她的兔子当做猎物,当着她的面给一箭射死。   她急的失了理智,冲上去将段沉幕从马上拖下来,将他扑倒在地,赌气的咬在他的颈项不松口。那时她用了狠劲儿,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颈项染红了他的衣领,她却仍是红着眼睛死死咬着他不放。   同她与左盈那次打斗的情况不同,段沉幕始终一声不吭,甚至用眼神逼退了上前阻止的人。直到闻讯而来的淑妃娘娘将他们拉扯开,而那时段沉幕已疼晕了过去。   太医为段沉幕诊治期间,她被淑妃娘娘关在她宫内的密室里,强制着跪了足有四个多时辰。不长不短的四个多时辰内,她因为性子倔,没少吃苦头,身上皆是青青紫紫的被宫人或掐或拧留下的痕迹。   淑妃娘娘显然已被她的倔强给气疯,指了她冷笑道:“不过一个燕国余孽,骨头到底能有多硬?等我朝缓过气儿来,你尹家不终究得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到时候别说你这个小丫头,就连你爹也躲不过。”   后来,一个戴面具的人找来密室,对淑妃娘娘道:“吾皇命你莫失了分寸。”   她才得以从阴冷的密室中出去。而那个戴面具的人手上有着与爹爹的门客季恒一样的疤痕,当初她故意试探问他们姓名,听得他们的声音后,便更加确信,季恒是皇上的人。   那日她从密室中出去后,她的腿已近废掉,每走一步就像是有千万根钢针扎在上面那样疼痛。如今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当初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猎场捡了血淋淋的兔子,如何抱着它走到宫门口的。   离下学还差一个多时辰,所以当曲伯来接她时,她已经抱着兔子在宫门口蹲了许久。曲伯一看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担心的问她怎么回事。   她却只是呆呆的抬头,迷茫道:“曲伯,什么是燕国余孽?”   听她这样问,曲伯突然间老泪纵横,将她抱到马车上,叹气道:“公子这话可莫要问将军,将军他…………将军他心里不好受。”   后来她才知道,四岁那年爹爹带着她从战场上回到凤安,凤安却不是他们的故乡。爹爹的故乡在南方,名字唤作燕国,而不是越国。   燕国土地肥沃,山美水美,无奈国小,人力薄弱,不时的被邻国觊觎。爹爹是燕国最小的皇子,十五岁起就连年征战沙场,抵挡外族的入侵。   期间与南边齐国征战的时间最为长久,当时尹氏皇族本就已是人丁稀薄,燕国皇上,也就是爹爹的二哥,性子懦弱,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与日益强大的越国签下盟约,希望在越国的支援下逼退齐国长久以来断断续续的入侵。   不曾想却是引狼入室,越国领兵入燕第一天便血洗皇城,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燕国朝堂。远在边关的爹爹听闻噩耗,悲痛万分,却是无可奈何。   燕国百姓已是多年经受战争疾苦,再富饶的区域也变得经不起风浪。越国亦然,近几十年一连兼并了多个小国,幅员辽阔,却也需要时间来磨合,休养生息。   最终,爹爹向越国妥协,仍握有燕国旧部的大部分兵权,却向越国称臣。因爹爹多年来为民效力,在燕国人民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崇高地位,为收买人心,平息动乱,越国皇帝下旨由爹爹担任朝中太尉一职。   并下旨赐婚,为花楚与当时最为受宠的九皇子段沉幕定下婚约。   自此至今,尹家便一直在朝堂中处于这般尴尬的地位,也不再有燕国这一说,有的只是幅员辽阔的越国。   而南边齐国忌惮于越国势力,十年来都未曾进犯边关,倒是北边鲁国会时不时的挑衅越国,但都被驻守在塞北的段沉幕镇压下去。   天下的安宁便维持在越、齐、鲁三个大国的相互制衡中,越国的安宁便维持在原燕国与原越国的相互妥协中。   这就是了罢,她被那些官家子女有意孤立的真正缘由。   花楚指尖划在石屋僵硬的墙壁上,入指的冰凉似曾相识,像是那日她跪在淑妃的密室中一样,阴冷的温度像是一把把细小的尖刀刺入她的膝盖、小腿,疼的快失去知觉,她却是咬了牙不吭声,怒视着淑妃,几次试图起身反抗都被身后的宫人强行按压下去。   那日,她回去后将自己关在屋内,哭闹着不再入宫。府上人皆知她似是在宫内与人闹了别扭,才赌气不去入学。却不知平日里在宫中与她玩的只有段沉幕与穆剑离两人,仅有的玩伴也闹僵了,再去,不过是自讨没趣。   府上人皆知她怕冷,受不得冻,却不知她是自那日落下的病根,稍加不注意,双腿就会疼痛不堪,寸步难行。   突然,一股烤肉的香味飘进石屋,打断花楚的沉思。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噜”一通叫唤,她才想起,今日自上午入宫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O(∩_∩)O   ☆、初见   花楚走出石屋,见青园内有火光闪现,走近了,发现是边流溪正架了火堆在烤肉。飘散的香味将她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出来了。   “也就你敢随意闯我青园。”   花楚轻声道。似娇嗔,似埋怨。看他手中的肉怕是还欠些火候,便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坐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肉看。   看样子应是只野鸡,被他处理干净后,架在光滑的木棍上不停翻转,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嗞嗞”的响声,随着各种佐料的添加,香味越来越诱人。   经不住诱惑,花楚不自觉的起身挪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等野鸡烤好后,很自然的伸出手,想从他手中接过来。   孰料,他却闪开了。不仅如此,还从旁边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花楚有些怔愣,眼神飘忽过他青紫交加的脸,可怜兮兮的嘟囔道:“我…………我以后不打你了。”   看她模样,边流溪却是笑了,温柔道:“公子放心,流溪耐打,只要公子心里能好受些便好。”   说着又拿出一个小碗,小心翼翼的将鸡肉一块一块的剔到碗里。剔好后,将碗筷递到花楚手中,目光落在她破裂红肿的唇瓣上,眸中飘过几朵阴云。   “莫要被烫到,会疼。”   花楚垂眸,乖乖的夹了肉块儿往嘴里送,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管,反正…………反正你得宠我。”   “能宠着公子,自是流溪的福分。”   花楚偏头躲开他看过来的目光,额头上半开的蔷薇花钿在火光中妖娆动人,却不及她娇羞笑颜的半分姿色。   花楚回到房间后,翻出一小瓶药膏,拿着去了边流溪的屋子。知他从来不锁窗户,她照例推窗跳入屋内。   听得动静,边流溪起身想要点灯。   “不许点,”花楚道,“本公子怕被你的鬼脸给吓到。”   说着,花楚快走几步,将药瓶塞到他手中,道:“脸上的伤不好,不许去我眼前晃悠。”   边流溪轻笑着没有说话,接过药瓶时握住了她的指尖。花楚心慌慌的像是怀揣了一只乱蹦的小兔,抽出手,磕磕碰碰的走到窗口,刚跳上窗台,听他开口了。   “公子以后还是改改这跳窗户的习惯罢,流溪窗外有几条深浅不一的沟壑,月黑灯暗,容易摔伤。”   “要你管?”花楚嘴硬道,“窗户开着,为什么不走窗户,你当本公子傻?”   “从很久以前开始………………流溪晚上就不挂房门了。”   “……”   晚上不锁窗户也就罢了,连房门都不上锁,这是病得不轻罢?   花楚不搭理他,从窗台上跳了出去,然后“咚”的一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石头块儿飞进屋内,伴随着花楚气急败坏的声音:“边流溪!你个乌鸦嘴!”   ***   听闻端午节那日,皇上在百官面前对段沉幕大加赞赏,特允他几日后的黄道吉日便提前行冠礼,并下旨说,待行过冠礼后,就正式立他为太子。   知道这件事后,花楚略有些迷茫,喜忧参半。段沉幕的太子身份早些确立,依着朝堂上目前的局势,她太尉府的根基便更稳固些。   然,男子行过冠礼后,通常情况下,不久就会娶妃纳妾。   心烦意乱时,正好边流溪进来,花楚便招呼他陪自己下棋。   别院内的古槐已然开花,一串串洁白的小花悬挂在稍头,花蕊处有淡淡的蜜色,散发出浓浓的馨甜,美好惹人醉。   树下,花楚与边流溪安静对弈,只见她或锁眉沉思,或在边流溪的棋子逼上她时,嘟嘴不满的哼哼,看他识趣的改了棋路,眸子一弯,漾出颊边浅浅的酒窝,笑道:“流溪好笨呐,又输了。”   边流溪抬眼看她,也弯眸笑道:“公子棋艺高超,耍赖的本事却是更胜一筹。”   被他这样说,花楚也不恼,嚷嚷着要接着玩儿。   下人李福进来别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温馨的画面。公子不爱笑,如今看起来,应是心情很好。于是他瞅准时机,上前道:“公子,九殿下来了府上,说是要见公子。”   谁知,他话音刚落,公子就唬了脸,斜眼看向他,冷冷道:“你看见本公子了?”   “这……”李福求助的看向边管事,晓得他在公子跟前说得上话,却见他只是低头摆弄棋子。无奈,只好识相道,“既然公子不在这里,那奴才去别处找找。”   待他走后,花楚眼珠一转,对边流溪道:“许久没有去街上转过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说完便连翻几座院墙,去了街上。   第二日,李福再次来报九殿下来了府上时,花楚正自己摘了槐花沏茶玩,刚想故技重施,便听李福补充道:“殿下已经在别院门外了,说奴才前脚进,他后脚就来。”   “……”   那怎么不早说?流溪不在,依她功力,这么短的时间内怕是翻不出院墙。无奈,只好就近飞身爬上那棵粗壮的槐树,找了比较密集的枝叶处,小心的把自己藏好,透过缝隙观察院内动静。   果然,段沉幕很快就进来了,看李福跪在地上,却不见正主。眸中闪过深思,对院内的下人道:“都退下罢。”   花楚这时都不知该夸那群下人的忠心,还是该训他们反应迟钝了。你说堂堂九殿下让你退下就赶紧退下呗,齐刷刷的朝她的藏身处望什么?   或者,望就望了,那便留下来与她撑场面呗。望过之后,转眼齐刷刷的跑了个干净,到底是几个意思?   待下人退下后,段沉幕看着依旧倔强的赖在树上不肯下来的花楚,竟是笑了。   第一次见她时,也是这么个天蓝云白的日子。他与众多官家子弟聚集在御花园的空地上,想要来一场蹴鞠比赛。   他平时给人的印象阴沉冷默,不多言。又碍于身份,所以蹴鞠时几乎没人与他争抢,皆有些畏手畏脚。对于他们的态度他其实早已习惯,不禁有些后悔这突然冒出的兴致,不过是换来更多的扫兴。   当他不高兴的丢下鞠,准备离开时,突然从一旁的树上跳下一个红衣小公子。亲昵的唤他:“小哥哥。”   她虽是穿的男子衣衫,但从声音和容貌来看,不难知晓她其实是个女孩子,眉目精致如漂亮的瓷娃娃。水盈盈的眸子有着干净澄澈的温暖。   只见她走到他身旁,将软乎乎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仰头道:“小哥哥,我也会玩,我陪你玩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有些怀疑的看她,她便跑去捡了鞠,玩了几个花样证明给他看。于是他便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不知为何,蹴鞠再次开始后,他的视线粘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看她跌倒后迅速爬起来,看她被其他公子误伤后倔强的抿嘴不吱声,以致当她顶着有些淤青的额头与他争抢时,他竟突然心生柔软,呆在原地。   许是没料到他会闪不开,她没能止住身子,结结实实的撞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他没事,她反倒撞出鼻血来。   她起身寻了条帕子捂在血流不止的鼻子上,仰头望着天空,试图止血。   当他起身看她是否伤得严重时,却见她歪了脑袋看他,眼中满是欣喜,道:“小哥哥,以后我跟着你玩好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花、楚,我叫尹花楚。你呢?”   那一年,他十岁,她八岁。他知道了他的未婚妻是个爱穿男子衣衫的倔脾气姑娘。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他都认为花楚是他命中注定的人,意外的遇见,注定会爱上。   花楚看段沉幕在院子里出神,便想着干脆趁他不注意溜出墙外去。谁知,刚有动作,他便回过神来,飞身落在她旁边的树枝上。   段沉幕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花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别过脸面向树干不理他。   见她这样,段沉幕俯首慢慢往她身边靠拢。花楚气得牙痒痒,不断缩小自己的领地,却换来他的得寸进尺,快被他逼得贴到树干上了。   知他想让她开口,花楚偏不如他的意。索性大大方方的坐好,任他无赖的挨着她坐下,眼神晃悠过头顶千千万万朵槐花,就是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僵持有多半个时辰,只听段沉幕忽然凑到她耳边道:“你若再不说话,我就在这儿强要了你。”   “……”   花楚本就被他沉闷的性子气得不轻,听他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当即控制不住情绪,回头“啪”的甩了他一巴掌。   怒道:“大白天的,发什么酒疯?!”   段沉幕也不恼,只挑眉道:“怎么,你以为那晚我是喝多了才……”   后面的话他在花楚的怒视中咽了回去,清咳几声,似是想到什么,红晕顺着指印蔓延至两边耳根。   槐花浓密芬芳,在微风的吹动中静静的飘落而下,正巧打在花楚长长的睫毛上,花楚垂眸将其抖落,小嘴不满的嘟起,为清美的小脸添上几许风情。   这一幕正好落在段沉幕眼里,情不自禁的将她圈入怀里,俯首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小剧场***   段沉幕:“渣作者,既然你卡在这里,那本王就不推辞,抱着花楚亲一天了。”   花楚:“你……&%#¥&唔……”   尾尾:“嘘,你们小声点儿,若是被那谁看到,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众人:“哼,我们要召唤流溪!要流溪收拾你!”   尾尾:“……别!他们都在玩亲亲,窝也陪你们玩好不?来,群么一个……”   众人:“呕……,渣作者,你赢了,别再端着鬼脸,嘟着大嘴,来我们跟前晃悠了。心脏太小,受不住啊……”   看着跑远的众人,窝流下了桑心的泪花花儿,唉,优雅的甩甩头发。果真是窝太美吗?每次自恋装X时,总是能逼退一大波人。   果断挥舞小手绢追上去,哭着挽留道:“亲爱的小天使们,你们嫌弃窝,窝不怨你们,只奢望着这个故事能留住你们。虽然你们不理窝,但窝能有机会隔着屏幕温柔的看你们。”   于是最温馨的画面出来了:你们在屏幕那头看我心中的风景,我在这头看你们。故事感染了你们的笑容,你们点亮了我的梦~~~   乱入:唉呀嘛呀,上面是谁家的渣作者在卖蠢?赶紧点个收藏把她领走(*^◎^*)   ☆、楚儿?   段沉幕闭着眼,一手握了花楚盈盈纤腰,一手托在她后颈上,深切又霸道的在她唇间索取香甜。   花楚快被气疯了,拳打脚踢的一通挣扎,皆被他一一化解,最后被他压了双腿,制了双手,圈在怀里为所欲为。   槐花香馨甜醉人,却不及她的美人香半分,段沉幕深深沉醉其中,乌发从肩头滑落,像是一道屏障,遮住了他与花楚亲密吻在一起的无边春/色,又蔓延至花楚的发间,与被他揉乱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感觉她慢慢安生下来,身子也越来越软,段沉幕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额头轻抵在她的额头上,笑问:“你可尝到酒味?”   花楚眸中水光盈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无力的翻个白眼,男人果然都是风骚的,就会霸道的仗着力气大欺负弱小,一个个都无耻得够可以的。   看她这副模样,段沉幕忍住再次亲她的冲动,将她揽在胸前道:“那晚虽是喝了酒,但是除了一时冲动,错手打了你,直到你生气的将我拖到地上离开,我一直如今日这般清醒,知道怀中的人儿是你。那么…………你呢?你……也是清醒的罢,所以故意唤了他人名字气我。”   花楚平稳着情绪,没有说话。   段沉幕继续道:“母妃久居深宫,做事难免不妥当,让花楚受了委屈,我替她与你赔不是。至于…………不管是何种原因,因为是你,所以我不会拒绝。”   “我不愿嫁给你,”花楚沉默片刻,抬眸认真道,“也不会嫁给你。”   “花楚可还在生气?”段沉幕指尖捏在她脸上,笑道,“那晚我的确是欠妥当,但你是我喜欢的,即便真发生什么,也断不会传出去让人拿你话柄。”   花楚拿开他的手,沉声道:“即便真发生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你。”   “是吗?”段沉幕声音有些僵硬,道,“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听出他的不高兴,花楚心里轻叹,但有些事终究要解决,遂抬头道:“我唔……”   见她依言抬头看他,粉嫩的香唇水润诱人,段沉幕勾唇一笑,俯首再次含入舌尖品尝。   本想着好好与他谈谈,把事情说清楚,却是再次遭到霸道的强吻,花楚气得脑子嗡嗡作响。也顾不上讲究风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趁着手还没被他制住,随手一抓,揪下他几缕头发的同时也误伤了自己好几缕,顿时疼得倒抽冷气。   段沉幕将她不听话的小爪子握在手中,惩罚性的轻咬。旁边的枝枝叶叶过于繁密,实在有碍于花楚大展拳脚,遂学了“泼妇”式打法,不甘心的揪扯着他衣衫、头发。   结果两人动作太大,将树枝折断不少,个自的衣衫也被划破些许。头顶洁白的槐花“簌簌”的往下落,像是下了一场浓密的槐花雪。   细碎的白花落在两人皆有些凌乱的发梢,落在花楚绯红的耳根,落在段沉幕深邃的眼角,落在无孔不入的暧昧喘息里,羞了一树繁花,乱了一世繁华。   花楚眼神迷离的平躺在错综的树枝上,手脚再没有力气抬起,喘息着威胁某个偷香窃玉的无赖道:“你若是再敢…………”   段沉幕却不让她把话说完,哑着声音道:“剑离说,女人若是不听话,就亲到她听话为止。”   “……”   见她乖乖闭了嘴,段沉幕扬眉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亮若星辰的眸子里再无平日里的俊漠淡然,满满的笑意中晕染着几分不易被察觉到的孩子气。   取下头上的玉簪,索性让被猫儿抓乱的头发披散开来,随性地垂在身后,相比平日里的严肃庄重,倒是添上几分柔情。   俯首慢慢凑于花楚额前,认真的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郑重道:“花楚,你是我的女人,待你及笄,我便娶你为妃。”   待段沉幕走后,花楚呆呆的躺在树枝上,闭上眼,感觉到树枝的飘摇轻晃,觉得就像是她此时起伏不定的心。   若是从这里摔下去,然后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似乎也不是件坏事。那样,她就不会再有烦恼,不用再做纠缠,不必再去残忍。   迷迷糊糊中有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花楚感觉自己在飞快的往下落,瞬间惊出冷汗。还未反应过来便结实的摔在地上,差点把她这把老骨头给摔成碎末。   刚才竟是不留神在树上睡着了。   花楚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坐起,不巧,她这副狰狞的模样恰好被刚进别院的边流溪尽收眼底。无奈起身,趴在树下的卧榻上,将脸埋进软枕里。   前世她一定冲撞过这尊大神罢,花楚暗想。不然,怎么每次狼狈万分时,他都能正好赶上看她笑话?   边流溪则是细心留意过她凌乱的头发、通红的面颊,垂眸掩了情绪,走到她跟前怜惜道:“公子这般大意,如何教流溪放心离去?”   “你要走?”花楚惊异的抬头。   “要去锦阳谈一桩生意,约莫要耽误好些日子不能在府上侍候公子。”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锦阳?”花楚黑眸俏皮的来回转悠,道,“谁许你丢下本公子的?我也要去。”   “这……”边流溪为难道,“此去锦阳耗时长,且路途遥远,将军怕是不同意。公子还是留在府上罢。”   “才不要。”花楚嘟囔道,“爹爹宠我,怎会不同意?”   说完,花楚便起身,准备去找爹爹说这事儿。但因为刚才摔到,现在走路的样子实在不文雅,于是唬着脸对边流溪道:“转过身去,站这里不许动哦,什么也不许看!”   见他依言背对了她,花楚这才放心的狰狞着面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听得没了动静后,边流溪走到别院外,对候在院外的侍从道:“下去将行李都准备好,改去锦阳。明日就出发。”   “明日?”侍从疑惑道,“不是……”   边流溪抬眸静静的看向他,眸中神色似是一汪冰冷的死水,无风无波,却是让他不自觉的打个冷战,噤了声。   ***   锦阳地处北方,听说也是个繁华热闹的城池。   花楚骑马行在宽阔的道路上,心情那叫一个舒畅。昨日里她在爹爹书房内软磨硬泡多半天的时间,爹爹才松口允她出远门,机会难得,她定要玩个尽兴。   天高云阔,北方不似南方那样群山绵延,一眼望去皆是辽阔的平川。蓝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油菜花开成一片连着一片的花海,风吹过,花浪翻涌,散出飘零的花瓣与阵阵浓厚的花香。   花楚闭眼深吸口气,心里涌满欣喜。于是抛下身后磨磨唧唧不知在干嘛的众人,调转马头,挑了开满油菜花的小路来走。   马儿似是也感觉到了她的兴奋,撒了欢般疾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偶有花瓣飘飞着擦过花楚脸颊,逗得她弯唇笑开,露出小巧整齐的皓齿。   然,乐极生悲。   她大笑着吸入凉气,一不留神便笑得岔了气儿。俯身去揉压腹部,孰料,马儿正好来了个急转弯,没抓稳,她便被甩在了油菜地里。   正在吩咐下人各项事宜的边流溪,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花楚影子,抬头去看,正好看见她从马上摔了下来。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跨马追上去,见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踉跄着下了马,再没有平日里的优雅从容,半跪着将她抱入怀里,有些失神道:“楚儿?”   花楚正暗搓搓的揪了一大把花瓣,想要与这个每次都来看她笑话的人开个玩笑,然而,事与愿违。一口凉气吸入,正待吹他一脸黄花时,被他一声“楚儿”给呛住,岔气儿岔得更严重了。   “喂,”花楚揉着肚子,不满道,“干嘛跟死了人似的?”   边流溪将她不安分的脑袋按在胸前,没有说话。   花楚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正待要问,却听他道:“公子若是再这般冒冒失失的,流溪现在就送你回府。”   “……”   昨天摔一次,今天又摔了一次,她都快疼死了。这厮向来对他温柔,如今却不仅不安慰她,还凶巴巴的教训她。花楚自是不乐意。嘟着嘴委屈的哼哼。   看她满脸委屈,满目哀怨,边流溪便软了声音道:“摔到哪儿了?”   “哪儿都摔着了。”   听她这样说,边流溪反倒松口气,道:“这次来的时候备有马车,公子待会儿就安生坐在马车里罢。”   花楚赶紧改口道:“摔是摔着了,但都不疼,不妨碍骑马。”   “公子莫要胡闹,乖乖听话。”   “偏不。”她本就喜欢骑马,好容易出来一次,她才不愿把这大好机会给浪费掉,于是虚掐在他的颈上,威胁道,“你若是敢不让本公子骑马,我就掐死你。”   “流溪自认被公子掐死,要比公子再摔伤好。”   “……”   流溪一般在她跟前软硬皆吃,只不过,软的似乎比硬的更好用点。为了自己的幸福骑马之旅,花楚谄媚的改掐为搂,双手环在他的颈上,可怜兮兮的撒娇道:“好流溪,陪我赛马玩好不好?平日里都没人与我玩。”   花楚眸中满是柔软乖巧,像只温顺敏感的猫咪,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边流溪无奈道,“倘若马惊,或是其他意外,公子记得把手给流溪。”   听他答应,花楚当即翻脸不认人,嫌弃的推开他。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面向他,倒退着走在花丛里,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花楚与边流溪要进行一场赛马比赛,以最后的输赢来决定以后渣作者是听谁的话,按他俩谁的意愿来继续故事的发展。裁判当然是尾尾窝了。一路跟随报道实况。   尾尾:“好了,各就位,开始!”   花楚:“哼,本公子七岁开始学骑马,绝对技术一流,稳赢!咦?边流溪呢?”   边流溪:“实在不好意思,在你提前发表获奖感言时,我已经先行一步出发了。”   花楚:“渣作者,都怪你,怎么不提醒我?!如今可好,失了先机,追不上了。”   尾尾:“我……我很公正的。”   花楚:“我不管,你得站在我这边,不许让我输。”   尾尾:“那……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便不会输了。”   于是窝凑在花楚耳边告诉她一个方法,她虽将信将疑,但别无他法,只好按窝说的,唤了前头的边流溪一声后,朝他伸出了手。   边流溪看她朝自己伸出手,突然间笑如昙花,放慢速度,等花楚行到他跟前时,温柔的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马上,然后抱着她向终点驶去。   花楚:“这……算谁赢?”   尾尾:“双赢!”   花楚:“……”   最后,渣作者根据这种结果决定,还按着流溪之前吩咐的来发展剧情。   边流溪:“我与楚儿意见一致的地方听她的,不一致的地方,按我说的来。”   尾尾:“是。”      ☆、赤玉剑坠   说是出来谈生意,但一路走走停停的倒像是出游。花楚对生意上的事情不太懂,也懒得去费心思,这次就是两袖清风出来玩的。   见边流溪似也不着急,每逢路过好玩的地方,都带她前去赏玩,并把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亦或流传的趣闻说与她听,她自是乐意,整日笑得跟朵花似的。   好容易才行到锦阳,一进城门,花楚便感觉出这是这几日见过的最为繁华的城池,民风也比较开放。并非女儿节什么特殊的时日,却可看见很多衣着鲜亮的妙龄女子走在街上,神情大方不做作,有的甚至与锦衣公子哥相携而行。   此举若是放在凤安,少不得被人说三道四。花楚不由心生几分向往,依着她的性子,以后若是能生活在此地,倒是可以随性很多。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赶路也有些累,便想着先好好休息,明日再作其他打算。然,一连路过好几个客栈,都不见边流溪停下打点,花楚不禁有些好奇。   许是感觉到了她幽怨的目光,边流溪安慰道:“公子莫急,在此处待的时间会比较久,所以还是寻个宅子来住,会比较方便些。”   行到一处较为幽静的街角,边流溪终于停下,走到一座古宅前,未见他有多少动作,门便被打开了。   花楚有些疑惑的走进去,发现竟是座布局精致的宅子。之前她从外面看还以为是座废宅,不曾想里面别有洞天。   雕廊画栋,亭台水榭,翠荫绿竹,弯弯的木制拱桥,曲折的石头小路,皆无丝毫的奢华之气,却处处透着令人舒心的雅致。细看之下,还会发现有些阁楼似乎是刚修建的。   “这是……你买下的?”花楚对边流溪道。   “嗯,第一次来这里时置办的,稍微做了些修整,公子可还喜欢?”   “喜欢又如何?”花楚有些失望道,“又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公子若是喜欢,大可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边流溪轻笑道,“正好生意上的事,流溪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打理好。”   “嗯。”花楚推门进入房间,回头关门时忍不住轻声嘟囔道,“若是爹爹也在,多好。”   闻言,边流溪垂眸不语,待她回屋休息后,在院墙的拐角处静静注视她的房间良久,才眼含宠溺的转身离去。   **   街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花楚东挑挑,西捡捡,颇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回头对边流溪道:“难得出趟远门,你说我给爹爹带什么礼物回去好呢?”   “将军尚武,听闻有收藏古剑的雅好,公子可打听一下锦阳可有看得上眼的藏剑,带回去给将军,将军定会高兴。”   “哦。”花楚点点头,有些犹豫道,“爹爹如今随身带着的佩剑是当初娘亲送的,倘若送爹爹剑的话,他也只是放于府上。难得送爹爹东西,也希望他能随身带着呢。”   “那便送个剑坠罢,”边流溪知她心意,于是提议道,“听说锦阳这段时日的玉石生意很是兴盛,过几日在长桥街会有一个买卖玉石的盛会,到时候公子可以前去挑选一个喜欢的来,制成玉佩送于将军。”   “如此甚好。”   盛会那日,长桥街很是热闹,街道两边摆满各式玉制品,有繁复华美的玉簪,也有精致润泽的玉佩,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砚,亦或是小巧的酒杯茶盏,应有尽有。   当然,也有未被修饰的成块儿玉石,花楚要挑选的便是这种。   街道又长又宽,走了大半条街,还是没能发现让她眼前一亮的玉石。花楚正挎着小脸丧气,忽然见前面一处摊子挤满了叫价的人,直觉告诉她怕是有稀罕物件,便也好奇的过去围观。   果然,被围观的摊子上只摆放了一块儿玉石,不若和田玉的洁白无瑕,也不若翠玉的浓厚质朴,而是朝阳一样明媚耀眼的鲜红色,赤如鸡冠,且质地精纯,润滑无斑。   明眼人一看便知其珍贵稀有,虽只有拳头大小,但已经有人愿出一千两白银高价买下。好容易有看上的,花楚自是不愿放弃,正待上前竞价,却被边流溪拦下。   “公子在此处等候,这种事交给流溪来做就好。”   花楚点头同意,想到什么,拉过边流溪的右手,从发间取下一条长长的绸带绕在他的手腕与指节,遮住其上沉重的世奴锁,才放心的放开他的手。   边流溪任她拉着他的手倒腾,眸中似是有流星划过,落了满眼的笑意。   “公子有心了。”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   花楚中气不足的回他一句,偏过头微红了脸,觉着他走开了,才翘首看他。见他先是低声吩咐了跟随的下人几句话,然后才登上竞价的高台。   而边流溪果然不负她所托,上去就喊价道:“我出一千两白银。”   一句话虽是让喧闹的叫价声乍的沉了下去,却让花楚差点炸毛。先前听有人愿出五百两银子她已经觉得很是奢侈,但实在是喜欢,才忍着肉疼想要买下。   本想着边流溪或许精于此道,可以想法子将价钱压低,顺顺当当的买下。不曾想他竟是个败家的。一千两白银,抵上府中一年多生计了!   所以,何止是肉疼,花楚如今是心肝肺皆疼!   但见那边流溪面不改色的对其他想要买下玉石的人道:“还有谁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吗?”   虽说先前围在这里的皆是衣着华贵的人,或是财大气粗想要讨好身边美人儿的富商,或是金簪玉瑶戴满发髻的贵妇,但听闻这样的价钱都不再往上加。   这样的结果委实在意料之中,花楚想。今日这街上玉石首饰花样繁多,做工也精细,遂吸引了不少贵妇、千金相伴前来采买。然,再怎么爱美、攀比,也不能把老底儿抖出来挥霍罢。   而卖玉的摊主遇上边流溪这么个花钱不要命的,自是乐得小眼儿都眯成一条缝了。但出于谨慎,还是使劲儿绷住脸,怀疑道:“这位公子不是在说笑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边流溪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个生意人,在城南的津淮街开有绸缎庄。既然说好一千两白银,定丝毫不差。只是毕竟钱财众多,需两日的时间才能备好,为示诚意,我让家仆拿了庄内几匹布料送于你,先作为定金,待两日后再做玉石交换,不知你意下如何?”   摊主略有些犹豫。正好边流溪先前吩咐回绸缎庄拿布料的人回来了,竟是拉了满满一马车的布料。   于是,边流溪开口道:“在下绸缎庄内的布料种类繁多,且质量皆是上乘,你可随意挑选十匹拿走。”   说着拿出一匹布料命家仆将其展开来,精美的蝶恋花绣图便绽放在阳光里,其针法活泼,栩栩如生,且色彩清雅,具有浓厚的南方温婉之美。   “这是庄内新进的货品,是做工精细的苏绣品,当然,还有其他的…………”   看周围越来越多的贵妇、小姐被精美的布料吸引过来,围在边流溪跟前询问价钱。花楚突然明白过来他如此张扬破费的真正意图。   待回去的时候,花楚还是忍不住肉疼道:“自打接手那些铺子后,到底赚了多少银两?这般折腾真的经得起吗?”   “公子放心,流溪定不会失了分寸。”边流溪笑道,“赤玉本就珍贵稀有,价值连城,又是公子看上的,花费再多银两也是值得的。”   听他这样说,花楚翻个白眼,无所谓道:“我不管,倘若家道中落,你能养活本公子一家就好。”   边流溪轻笑不语,缓缓跟在她身后朝院宅走去。   **   自那日回来后,边流溪就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儿。没人陪着,花楚也失去了上街的兴致,独自闷在宅子里无所事事。   直到边流溪拿了买回来的玉石,唤她去玉器铺子,她才出门。   玉器铺子的掌柜很是热情,得知他们的来意后,摆出各种各样的玉佩样式,让他们挑选纹饰。   花楚听他一一介绍过,有以南极仙翁托桃为纹饰,寓意幸福长寿的;有鱼龙变化图案,表示青云得路,变化飞腾之意的;有梅花枝头站立两只喜鹊,表示喜上眉梢、双喜临门的;也有什么四海升平、麻姑祝寿、流传百子……   花楚看过之后,静思片刻,垂眸道:“选用蒲纹罢,不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图案,简单大方就好,记得在中间刻上平安二字。”   “好嘞。”铺子的掌柜满口答应,问道,“两位客观急着取货不?虽说只是简单的图纹,但这玉石很是珍贵,容不得半点差错,铺子里最好的工匠却正好外出未归,要不要等他回来再给二位雕刻?”   临了,掌柜又补充道:“最多三日,三日后他便能回来。”   花楚自是希望他们能做工精细些,但不知边流溪生意上的事进展如何了,遂看向他询问意见。   边流溪会意道:“掌柜等他回来再与我们雕刻罢,十日之内可以完工便好。”   掌柜连连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闹别扭   从玉器铺子出来后,听边流溪说要去城南的绸缎庄照看生意,花楚闲来无事,便也跟去。   到绸缎庄后,花楚才明白之前边流溪的胸有成竹。铺子很大,却挤满了前来挑选布料的小姐、贵妇。   锦阳的百姓生活本就较之其他城池富足,且地处北方,像苏绣、蜀绣、湘绣……什么南方特色的布料并不多见,所以那日边流溪借着玉石盛会将招牌打出去后,这些做工精细的布料当即赢来众多姑娘家的青睐,又因其囤货的稀少,价钱便抬得高。   这样倒是可以大赚一笔。   人太多的话,花楚便不太喜欢,遂乖乖待在柜台里头坐着,漆黑的眼珠儿转来转去的看热闹,看着看着心里就不太对劲了。   有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确定是来买绸缎的吗?围在边流溪跟前,娇羞的问个不停。   “边掌柜的,你看我若是拿这匹料子做衣裙,会不会不好看呐?”   “怎会?”边流溪微勾了唇角,答道,“姑娘本就生得标致,这素色的料子很衬姑娘。”   闻言,姑娘拿了香帕轻掩在唇边,笑得一脸娇羞,正待再说几句,却被另一个姑娘抢了先。   “边掌柜的,过些时日就是这里的庙会了,你说我挑哪个料子做裙裳会好看些?”   边流溪认真的对姑娘稍作打量,指着旁边紫色的雪纺料子道:“姑娘挑这个裁成广袖裙应该会很好看。”   “广袖裙吗?”姑娘轻提起身上的裙摆缓缓转个圈,将柔软的身段展现无遗,故作困惑道,“还做我身上的这样式可好看?”   殊不知,在她转圈的间隙,边掌柜已被别的姑娘请去挑料子了。   花楚这才意识到边流溪为何会忙得不见人影了,她这就在柜台边坐着呢,都顾不上过来跟她说句话。   明知那些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还一脸正经的装无辜,夸夸这个肤色白,赞赞那个腰身细,整个就一蜜罐子,一天不消停的往人耳边洒蜜水。   回去的时候,花楚心里不痛快,远远的甩开边流溪走在前头,一回宅子就进屋睡觉了。第二日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在边流溪身后去了绸缎庄。   边流溪好心劝她道:“公子若是不喜热闹,可在宅子里歇息几日,等流溪闲暇时,陪公子去城里的西郊游玩。”   “谁知道你何时闲下来?”花楚嘟嘴不满道,“本公子闷出病来你管治?”   想是看出她的不开心,接下来的几日里,边流溪总是时不时的过来给她沏茶,亦或陪她说会儿话。花楚这才心里顺当些,兴致来了,还起身晃悠到他身边,抿唇乖巧的帮他打下手。   然,她被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注意到后,糟心事儿又来了。   她去柜台边寻茶水喝时,听有位姑娘有意无意的问边流溪道:“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长得怪好看的,不知是边掌柜的什么人?”   见周围大多的姑娘听她如此问,皆好奇的朝他看过来,边流溪宠溺道:“那是在下舍妹,性子生的贪玩,这次出门便带了她出来。”   “如此说来,边掌柜不是本地人?”   “不是。”   ……   铺子里转眼又恢复闹哄哄的氛围,花楚却是一杯茶水堵在心里,难受得慌。偏生还有人往刀尖儿上撞。   许是也听到了刚才边流溪的回答,有个姑娘走来柜台这里,凑到她身边闪躲着眼神,语带暧昧的问道:“小妹妹,你大哥他可婚配?”   “……”   婚他丫的配!花楚沉着脸,将手中茶杯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放,不理会她。   而先前那姑娘看出她的不高兴,虽是不明白她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脸,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悻悻的走开了。   花楚则闷闷的坐回柜台里侧,不再动弹。   明明这几日生意都很好,边流溪却一天比一天关门早。这日,太阳还未落山,边流溪便清理了店面,准备走人。   唤了几声,却见花楚坐那儿一动不动,也不与他搭话。于是疑惑的走至她身边,道:“公子可是累着了?”   花楚还是不理他,起身向外走去。边流溪跟在她身后,再三犹豫,试探道:“今日天色还早,公子要去西郊吗?”   花楚眼珠微转,西郊吗?她很早就想去了。于是,没骨气的放慢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边流溪见她始终气鼓鼓的嘟着小嘴不说话,但实在想不出症结所在,遂回头温柔的看着她,刚想问她,却听她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   “原是饿了。”边流溪了然道,轻笑着揉弄她头发,哄劝道,“流溪知道附近有家馄饨店的馄饨很好吃,公子应该会喜欢。”   “……”   花楚窘得面色发红,不情不愿的随他进了馄饨店。   店家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有着北方人的豪爽,见他们进去,热情的招呼道:“两位小兄弟这边请。”   但在他看到花楚面容时,忙尴尬道:“原来是个妹子,先前……”   “谁是他妹妹?!”   花楚突然抬头恶狠狠的冲店家道。说完后,就后悔了。先前边流溪说的那声“舍妹”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徘徊到现在,闷得头都疼了,正气呼呼的走神,听他提了声“妹子”,脑子一热,就冲动了……   店家被唬住,然后明白过来,改口笑着对边流溪道:“兄弟这是招惹你家小娘子生气了?”   听他这样说,花楚更加难为情,轻咬下唇,红着脸跑了出去。   而边流溪也从先前的怔愣中反应过来,慌忙追了出去。   花楚在前面左拐右拐的胡乱走,边流溪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觉着差不多了,才快走几步追至她身边,轻轻拉过她的指尖握在了手心。   花楚甩了几下,没能挣脱开,便任由着他拉着往前走,只是偏了头不看他。   柔和的暖红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印在静谧的乱石小路,暧昧香甜。边流溪轻笑着把她揽入怀里,柔声道:“难不成要说公子是流溪的嗯…………”   花楚左手被他温柔的握在手里,听他言语暧昧,右手握了松松的拳头,撒娇的在他胸前轻捶。   却听他抑扬顿挫的嗯了半晌,故意道:“难不成要说公子是流溪的舍弟?”   “……”   花楚嘟嘴不满的抬头看他,见他眸光温柔如月,澄澈圆满,盛了无尽的宠溺,心里一动,不自禁轻轻的闭上眼睛,任他呼吸离她越来越近,与她小心翼翼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夕阳下,相拥而立的情人儿皆是美目轻阖,莹润的红唇越贴越紧,染红了彼此如玉的面容,陶醉了脚下纷扰的花花草草。   然,如此美好的画面,却被花楚腹中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断。   花楚尴尬的推开他,窘迫的轻咳几声,埋头向前走去。   边流溪跟在她身后,抬高了声音道:“后天是锦阳城内庙会的日子,流溪不想一个人去呢。”   闻言,花楚回头勾了唇角,漾出左边脸上浅浅的酒窝:“是吗?本公子也不愿一个人去呢。”   想到什么,俏皮的提着自己衣摆,学着之前的姑娘转了个圈,酸声酸气道:“边掌柜,到时候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呢?一直是红色的,会不会不好看呐?”   边流溪笑着从身后环住她,额头轻贴在她散着幽香的秀发上,道:“很好看。公子是冰雕的美人儿,这火红的衣衫正好将你内里融化成了柔软的水流,最是惹人怜。”   “……”   果真会哄人开心,说话总跟喝了蜜似的。   花楚不依不饶的撒娇道:“我不管,明日起,不许再去绸缎庄。”   “好。”   边流溪抬起头,看着缓缓落下山头的晚阳,有些失血的脸上染了几分苍白。突然弯眸笑开,笑容美如月下盛开的优雅昙花,夺人心神。温柔的俯首在她耳边低喃。   “傻楚儿。”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花楚耳窝,让她怕痒的缩了脖子,道:“这是哪里呀?半个人影都没有。快到西郊没?”   “离西郊还远着呢,”边流溪轻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改日再去西郊罢。莫要把公子给饿坏了。”   “那要回去吃,不去什么馄饨店了。”想到之前在店家面前丢丑,花楚转身双手捏在他耳垂上,嘟嘴道。   “好,公子喜欢什么,回去后流溪下厨去做。”   “嗯。”   回到宅子后,边流溪果然说话算数,钻厨房里做了色香味美的一桌饭菜给她。花楚吃的津津有味,边流溪却几乎未动筷,声称还有账目要结算,先行回房了。   花楚吃过后,还不困,闲着无聊便想着去他房内找他,看是否有自己能帮上忙倒腾的,却见他屋内早早的就灭了灯,只好有些失望的回了自己屋子。   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今日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于是,披着被褥坐在床沿,小巧的脚丫一悠一晃的来回动,傻笑个不停。   她与边流溪这是…………在一起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听说最近有家绸缎庄的生意很好,于是窝也想去买些好看布料做衣裳。月黑风高夜,窝来到边流溪的窗前,刚想跳窗进去,一把尖刀插在了窗户框上,挡住了窝的去路。   尾尾:“边流溪,你这是想杀人吗?你就不怕来的人是花楚,误伤到她吗?”   边流溪:“楚儿都能认错的话,我这男主还当不当了?”   尾尾:“……”   想起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窝决定不与他计较,遂站在窗户外面,扭扭捏捏的转了个圈。   尾尾:“边掌柜,你说我这身材用哪种布料做衣裳会好看呢?”   边流溪:“额,夜黑灯暗,你又穿着一身黑,看不清你啊。”   尾尾:“讨厌,人家明明木有穿衣服嘛,哪有那么黑?”   边流溪:“额,一时眼花,请见谅。依姑娘这身材穿什么衣服都一个样,不用太过纠结,只要不太过毁人眼睛就好。”   尾尾:“……”   看他无丝毫波动的神色,窝不开心了,委屈了,明明知道窝的真正意图,却……   尾尾:“我都这般豁出去了,你真的没动一点心思吗?要不明日我给你找个漂亮点的来?”   边流溪:“谢姑娘好意,只是流溪身心皆已有所属,再容不得他人。”   尾尾:“……”   嘤嘤嘤,被嫌弃了,捂脸求安慰,各位小天使,点个收藏领养窝吧,窝会很乖的(╯3╰)      ☆、鬼面具   开在锦阳的铺子不止绸缎庄一家,所以虽说答应不再去绸缎庄了,次日,边流溪还是忙得不见人影,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而他回来的时候,花楚正准备出门。玉器铺子的掌柜来信儿说,玉佩雕刻好了,让过去取。遇上了,花楚便唤他一同前去。   边流溪却推脱道:“还有很多账目要在明日前处理好,且待会儿还要再去谈一桩生意。怕是没时间,公子还是自己去取罢。”   花楚心里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独自去了玉器铺子拿了玉佩。回来的路上,看街上很热闹,便漫不经心的闲逛。   其实玉器铺子的掌柜今天一大早就说让去取了,她故意等边流溪回来才去,是昨天傍晚从街上路过的时候发现锦阳的夜晚很热闹,当时肚子老是不听话的咕咕叫,便想着今日让他陪自己来街上玩,却事与愿违。   看街上好多人戴着面具玩,花楚觉得新奇,便心血来潮也想买个带回去。左挑右捡,最后选了个狰狞的鬼面具,决定回去后捉弄那个不陪她出来的边流溪一下,同他开个玩笑。   回去后,本想着他或许在屋内算账,戴着鬼面具进去突然吓他一吓,却见他屋内并没有亮灯。虽已天黑,但还不算晚,想起他说还要去谈一桩生意,怕是还没有回来。   花楚眼珠儿一转,推开他的房门,鬼鬼祟祟的躲在了虚掩的门后,从细窄的门缝往外望,眼巴巴的等边流溪那厮落入她小小的圈套。   可是她躬着身子等了许久,身子都僵硬了,还是没等到边流溪回来。无奈,起身稍微活动了下筋骨,继续不死心的趴在门上朝外望。   月亮已慢慢爬高,皎洁的月光洒在门前的小路上,却始终不见她等的人儿踏上去。花楚不禁怀疑他今晚怕是不回来了。   失望的低头看手中握着的鬼面具,却不小心额头重重的磕在门框上,在安静的屋内发出闷响。   花楚疼得倒吸凉气,咧着嘴轻揉额头,却耳尖的听到屋内卧榻处似是传来闷哼。再仔细去听时,却又没了动静。   虽说这里距床榻还有段距离,但她绝对没有听错,刚才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声响,且声音跟边流溪的还很像。   花楚不满的皱眉,难道说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的人,其实一直在屋内睡觉?!   之前她看门没有挂上,便没有去其他地方看,只傻傻的在门边等,却忘了边流溪那次同她说过,他晚上睡觉都是不挂门的。   想到这里,花楚心里愤恨难平,于是蹑手蹑脚的从桌上摸索了烛台,走到卧榻旁边,蹲下身子偷偷摸摸的点燃烛火,然后一手端了烛台,一手将鬼面具罩在脸上,才猛地起身,装模作样的怪叫道:“边……流…………”   “溪”字还没有唤出口,花楚突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松了手中的烛台与面具,竟像个孩子般“哇”的大哭出声。   掉落的烛台磕在床沿上,滚落在地,发出微弱的亮光,照在满是鲜血的床榻上,揪人心弦。边流溪脸色苍白如雪,可怕的像是随时都会化掉。   见花楚无助的望着他哭,满眼脆弱,边流溪吃力的抬手拿过掉在床上的鬼面具,掩在他完全失血的脸上,轻声道:“这是公子送于流溪的吗?很好看。”   “怎么会这样……流溪……”花楚夺过他手中的面具甩开,将他抱在怀里,指尖颤抖着擦过他嘴角不断冒出的鲜血,泣不成声,“为什么…………会……吐血……流溪……”   “公子莫怕,”边流溪想帮她抹泪,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柔声安慰她道,“不小心中毒而已,天亮便好了。”   “中……毒?”听他这样说,顾不上多想,花楚取下头上的玉簪,慌慌张张的从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她有两颗玉露丹,之前在宫中时服过一颗,剩下的这颗正好可以拿来救流溪。   她以为有救了,边流溪却偏过头,不肯乖乖吃药。花楚又气又急,泪珠儿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声音里几乎带上哀求。   “流……溪……流溪……你……”   不忍看她这样,边流溪妥协的看向她,拂手轻揉她的头发。在她眼露欣喜的时候,从袖口抖落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穴位上。   花楚软软的倒下,趴在边流溪身上昏迷过去。而边流溪做完这些动作,亦脱力的垂下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花楚却躺在她屋内的卧榻上,想到昨晚的事,取下头上发簪来看,玉露丹果然还好好的待在里面。   起身朝边流溪的房间跑去,猛地推门进去,见边流溪正在桌边喝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对她道:“公子醒了?已经备好早饭,吃过后,我们便去庙会罢。”   “我记得的,”花楚慢慢朝他走去,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好怕此刻跟她说话的人儿只是一个幻影,“好多……好多……血……”   “公子做恶梦了吗?”边流溪笑着起身,温柔道,“要不先喝杯清茶压压惊。”   花楚拉住他,偎进他的怀里,有些失神道:“三岁那年,喜欢抱着我睡的娘亲,不知从哪天开始,晚上等我睡着后,总是把我抱到外帐的软榻上。娘亲的怀抱可暖和了呢,不被抱着,总是会无故醒来。那晚,我半夜醒来,迷迷糊糊的拿着枕头想溜去爹娘榻上,进了里帐,却见帐内亮着灯,爹爹难过的坐在床头,娘亲脸色苍白,吐了满床的血。”   “好多……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花楚红了眼睛,脸埋在边流溪的胸前,哽咽道,“娘亲却不准我哭,说她会睡不着,明明爹爹都落泪了的,娘亲却不许我哭。”   泪水将边流溪胸前的衣襟打湿,花楚再也忍不住,像昨晚那样无助的嚎啕大哭。   “流溪……你说…………如果当时我……哭……的话,娘亲她…………是不是就会…………舍不得丢……丢下我,就不会……在我眼前睡…………睡着后……再也没醒来。”   边流溪怜惜的将她揽在怀里,没有说话。   “流溪……莫要瞒着我…………告诉我……为什么会中毒……好不好……”   边流溪无奈叹气,轻声道:“公子出远门,将军放心不下,所以…………只是刚发作而已,公子莫要担心。”   “爹……爹?!”花楚惊讶道。   “公子是将军的心头肉,流溪只是个外人,将军自是不放心。”边流溪温柔的帮她抹去眼泪,笑道,“将军宠爱公子而已。”   “可……”   “好了,”边流溪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是说去庙会吗?去得迟的话,就不好玩了。”   “不去!哪儿都不去了!”花楚赌气的甩开他的手。   边流溪心疼的捧住她气鼓鼓的俏脸儿,柔声哄劝道:“听说庙会很热闹,流溪想去看看,公子陪着去好不好?”   “不去。”花楚委屈的偎进他怀里,闷闷道,“流溪,莫要吓我,如果真是爹爹下的毒,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见边流溪不说话,花楚双手环在他颈上,耍赖般哼哼唧唧的撒娇个不停。   终是拗不过她,边流溪松口妥协。于是,晌午时分,他们便踏上归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骑马多有不便,花楚便待在了马车里。   听外面很是热闹,花楚挑了车窗上的锦帘朝外张望,正好看到边流溪微攒了眉头,便开口唤道:“流溪,你进来。”   边流溪依言进了马车,以为她有事吩咐。花楚却道:“怎么都停下了?继续赶路,你留在车内陪我就好。”   “这……”边流溪有些犹豫道,“怕是不太妥当罢,公子毕竟是女儿家,这样……”   “有什么不妥当的?”花楚打断他的话,无所谓道,“本公子都不介意被人闲话,你瞎操什么心?”   “……”   看他被噎住,花楚玩心忽起,将他按在车厢上,凶神恶煞道:“莫非你是…………怕本公子对你不轨?!”   边流溪很是配合的由她按着不动,勾唇笑道:“公子若是想,流溪自是不会反抗。”   “……”   想得倒美。就是会来她面前得了便宜卖乖巧。花楚看他额头上隐有虚汗,寻了锦帕帮他轻擦,不满道:“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听到没?”   “只要公子能开心,流溪定听公子的。”   “……”   无耻!别以为她听不明白,说到底还是不听她的。花楚生气的扭头不理他。   边流溪将与他使小性子的人儿揽进怀里,轻笑着在她唇上吮吻,指尖温柔的穿梭在她顺滑的发丝中,数不尽的暧昧缠绵。   “公子嗯……生气的时候……很讨喜……”   “胡说……你……”   “听话的时候……更讨喜……”   “……”   花楚被他漫天漫地的长吻醉得头晕眼花,一被放开,就害羞的缩在他怀里不肯抬头,想着晚上估计要费心照顾他,便枕在他胸前悠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边流溪:“渣作者,怎么回事?这么久都瞒下来了,楚儿在屋内等的那几个时辰,我也费力将气息隐好了,怎么她就要走了,反倒暴露了?如今可好,好不容易有次正式的约会,也泡汤了。”   尾尾:“不怪我,要怪就怪那个鬼面具,都是它闹出的幺蛾子。”   鬼面具:“冤枉呐,我只是个道具而已。话说,我这么丑,那晚都被你惨白的脸色吓到了呢,且容我再缓缓。”   门框:“那就更不关我事了,她不小心撞上来的,你心疼,怪谁咯?”   边流溪:“……”   ***   明日周二断更一天,周三中午不见不散哦O(∩_∩)O      ☆、睡傻了   花楚为了能早些回去,便吩咐日夜兼程的赶路。所以晚上于酒楼中简单用过饭食,便继续坐回马车往回返。   晓得边流溪是在晚上的时候毒发,在他细心的抱了厚实的绒毯放入马车,准备下去时,花楚不依的拉住他,看着他已显出苍白的脸色道:“好好待在马车内,不许乱跑。”   “公子是待在马车内睡不着吗?”边流溪闭口不谈毒发的事,故意扯开话题道,“那流溪等公子睡着了再下去。”   “说话算数,不许骗我。”   “好。”   闻言,花楚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她晃晃悠悠的在他怀里赖着睡了一下午,早已做好整晚不睡的打算。她害怕看人吐血,但流溪定是需要照顾的,不然她放心不下。   然,委实蹊跷的很,在流溪面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她却越来越困,最后不争气的昏睡过去,闭上眼之前看到边流溪满眼的温柔了然,花楚砸死自己的冲动都有,怕是又被这厮下了套。   看花楚老老实实地睡着,边流溪宠溺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帮她把绒毯掖好,转身下了马车。   夜风很凉,边流溪忍着喉咙处的腥甜,清冷的声音里蕴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惆怅。   “慢些罢,行得再慢些。”   赶车的仆从听后,以他是怕行得太快颠簸到公子,便小心的拉着马,减慢了速度。   边流溪则缓缓踏上他吩咐人另外准备的那辆马车,整晚都未再露面。   第二日,花楚醒来后,赌气的不与边流溪说话,看他脸色明显又比昨日差了些,心里便有些低落。   抵不住他接连不断的献殷勤,花楚终于肯开口,埋怨道:“担心你,你却老是把我当外人。”   “怎会?”边流溪轻笑道,“公子是流溪内人。”   “……”   无耻!为逗她说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无赖话都说得出来,却不认真反思一下为何生他的气。花楚掀开他的衣领,泄愤的朝他颈内一连吐了三口唾沫,才在他无奈的表情下与之和解。   虽是和解了,但花楚细心的回想过,她的饭食皆是边流溪打点的,猜昨日怕是被他在饭食中下了药,才会睡过去。所以今日吃东西时便格外小心,知边流溪这厮做得出一次,便做得出第二次。   然,夜幕降临,她还未抖擞够半个时辰,便再次在边流溪温柔无辜的眼神中昏睡过去。   次日,边流溪一进马车,花楚便将他扑倒在车内的坐榻上,掐了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若再敢对本公子耍阴招,我现在就掐死你!”   “疼,”边流溪温润的眸子水光闪烁,活脱脱就一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带了几分病态的俊脸满是柔弱,可怜兮兮道,“公子弄疼流溪了。”   “……”   花楚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边流溪会这样与她撒娇,向来都是他宠着她,突然见他这样,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出神之际,听边流溪柔声道:“公子乖,放开流溪好吗?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哦。”   花楚依言放开他,呆呆的坐于一旁,才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对他的言听计从,沮丧的用手捂住了有些发红的老脸。   她防火防盗防刺杀,偏偏防不了边流溪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人,从相遇到现在,不管是宠她、容她、瞒她、欺她、打她、训她、逗她…………   丫的她一样都未能防过!   见她又开始闷闷的不说话,边流溪从暗格中拿出棋子,邀花楚下棋。   花楚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嘟嘴道:“才不要玩,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被你吃得死死的。炫耀自己会读心术怎么的?”   “公子莫见怪,流溪只是心里装的人太少,便将所有心思放在了这唯一的人儿身上罢了。不见得有多少拿捏人心思的本事。”   “……”   换句话说,就是别人如何他不管,反正就是捏准她脾性,把她握在手心了是罢?是这个意思罢?!   花楚气鼓鼓的轻哼道:“本公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你的罢!”   “是罢。”边流溪挪至她身边,垂眸掩去些许异样的神色,温柔的吻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哑着声音魅惑道,“公子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上天也舍不得再让你伤心,便安排了这一世能够遇上流溪,可以一心一意的好好来爱你。”   “……”   如果真是如此,如果上天诚心实意的眷顾她,那就再恩惠点,赐给她锐眼慧智罢,让她可以游刃有余的将眼前之人的心思看透,让这妖孽真如他所言那般对她死心塌地罢。   花楚认命的闭上眼,任由他温柔如暖流的细吻从耳边蔓延至唇角,以他特有的强势将她淹没,渗入她心里生根发芽。   “流溪,”长吻过后,趁着边流溪眼神有些迷离,花楚委委屈屈的撒娇道,“今晚不许再给我下药了,都要睡傻了。”   边流溪指尖划过他莹润诱惑的菱唇,暧昧道:“那…………嗯?”   “……”   还来?花楚自是懂他意思,虽刚被他吻过,但要她主动的话…………分明是又想逗她玩,花楚几番犹豫,觉着在这厮面前,服软是最好的法子,便乖巧的朝他唇角贴去。   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绯红炙热了如玉容颜,小心翼翼的亲上他温热的唇瓣,轻吐舌尖笨拙的讨好他。直到气喘吁吁的额头冒出虚汗,才听这厮轻笑着答应。   “好。”   可是,傍晚时分,当花楚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太尉府大门时,顿时被噎得心肝肺疼。   她果真是睡傻了罢……   听闻她回来,尹重从府内出来接她,一个劲的拉着她上下打量,笑着轻拍她脑袋道:“丫头这次竟出去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让爹爹看看瘦没?玩得可开心?”   “不开心!”花楚不满的轻哼。   “怎么回事?”见她这样,尹重目光扫向随花楚出行的仆从,厉声道,“可是没照顾好丫头?”   “半路上差点被人给毒死,”花楚瞅边流溪一眼,对尹重道,“所以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看她神色,尹重明白过来,道:“好了,好了,解药在爹爹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丫头拿去罢。”   “嗯。”花楚这才转了脸色,从下人手中拿过装有玉佩的锦盒,递到尹重手里,亲昵道,“在外面可想爹爹了,便给爹爹准备了礼物带回来,爹爹看喜欢不?”   尹重打开锦盒,指尖拂过玉佩上苍劲有力的“平安”二字,欣慰的叹气,道:“喜欢,丫头送的,爹爹都喜欢。”   闻言,花楚弯眉笑开,然后向书房走去。   待她走远,尹重看向一旁的边流溪,冷哼道:“你小子,说好的半月为期,愣是拖了一个月有余,倒让丫头怪起老夫来!”   “将军息怒,”边流溪俯首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本可以早些回来的,但公子为将军准备礼物时颇花费了一番功夫,流溪不忍扫公子兴,才延误了归期。”   闻言,尹重脸色稍有缓和,将花楚送他的玉佩系在了随身带着的佩剑上,眸中闪过柔和,满意的点点头。看向边流溪时,又凝重了神色,道:“不管什么缘由,误了归期就是误了归期,下去领鞭受罚。”   “是。”   ***   从锦阳回来后,一连十几日,花楚夜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日愁眉苦脸的揣满了心事。又是不眠夜,实在睡不着,花楚干脆穿好衣裳,在院子里闲逛。   她与边流溪的事,爹爹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反应?嘟嘟嘴,眼珠滴溜溜的打个转,爹爹宠她,终归是会同意的罢。   然,最大难题并不是爹爹这一关,而是她与段沉幕的婚约。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奸巨猾的皇帝还在,段沉幕虽已被立为太子,但毕竟还未登基,还有许多数不清的变数会发生,所以这婚约一时半会儿怕是解除不了。   那就只有想办法拖着,等时机成熟后,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回过神来,花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边流溪居住的别院外面,前世她就是这样,不高兴时会跑去青园窝着,拿不定主意时就会不自觉的溜到他这边。   也就是那时候发现他有睡觉不关窗户这一习惯的,但她并没有闯进去过,要么远远地望着发呆,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去,要么会很巧的遇上他从屋内出来,然后惊讶的发现她的存在,温柔的与她说话,化解她被发现时的尴尬与局促。   他性子敏锐,总是轻易的洞察她的喜怒哀乐,劝解她的时候温柔,逗她开心的时候温柔,弯着眸子对她笑的时候更是温柔,让她会时不时的独自躲在被窝里偷笑。   他平日里与人说话时清冷优雅,安静处事时孤傲漠然,独独对她温柔,事事都温柔。所以,她一直都坚信,边流溪对她是真心的。   只是不知道,今世的真心,是否要比前世的真心经得起风雨,有着身份权势的束缚,她能奢求的东西太少。   只愿,她没有信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退婚?   回屋后,花楚点了灯,提笔思索良久,写下短短的信笺,才和衣而眠。   次日一大早醒来,花楚就吩咐下人将昨晚写好的信笺送去了段沉幕如今居住的太子府。然后去后院里牵马。   到那儿之后,见边流溪正在给一匹马喂食料,那是匹高大结实的骏马,胸廓深长,肌肉发达,腰背平直,四肢强健。依着她多年骑马的经验,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不可多得的好马。   “公子要外出?”见她过来,边流溪停下手中动作道。   莫来由的,花楚有些心虚,眼神飘忽道:“嗯。”   见状,边流溪并没有多问,将先前喂食的那匹马儿的缰绳交到花楚手中,道:“公子日后外出都骑这匹马罢。”   花楚乖乖接过缰绳,但还是有些疑惑,她虽喜好骑马,但并没有固定过马匹,通常是随手一指,指到哪匹就骑哪匹,无丁点讲究。   “这马品种优良,本就性子温顺,又被流溪驯养了三月有余,公子骑这马更让人放心些。”   “……”   原是这样,她自认骑马技术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在他跟前丢了一次脸,被马甩在了油菜地里,便这般揪着不放了。但似乎又不对,三个多月?   边流溪见她面带疑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幽幽道:“这匹马唤作平安,公子任性,总是喜欢骑着马乱跑,希望这匹马可以为公子带来平安。”   “你才任性?!”花楚嘴硬回他一句,见四周无人,踮起脚尖,在他眼睛上狠狠一吹,见他经不住闭了眸子,趁机双手环在他颈上,于他唇边落下一吻,轻轻道,“放心,我会当心的。”   说完,便牵了马蹦蹦跳跳的跑开。   到了府门口时,花楚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吩咐人去前方路口守着,听他回报说太子殿下骑马朝这里赶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下命不许任何人跟着,出府骑马朝西山的方向行去。   段沉幕远远看见花楚独自骑马不知要去何处,便快马追上她,拦在了她的马前。   “上哪儿去?”   “嗯?”花楚无辜道,“去西山的湖边捉鸭子玩,幕哥哥呢?”   段沉幕脸色并不好看,凝她片刻,挑眉道:“捉你。”   “……”   怎么说话的?花楚漫不经心的骑马晃悠到他跟前,眼珠儿一转,朝他马上挥了一鞭子,趁他稳住马的空档,挥鞭疾驰而去。   西山上丛林茂密,骑马并不方便,花楚便乖乖停下,跳下马拉着缰绳往林子里走。随在她身后的段沉幕亦然,下马缓缓往林子深处走,却不说话。   “幕哥哥最近挺忙的罢,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你说呢?”   “……”   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被噎回来,花楚无语望天,这闷葫芦多说几句话会出人命还是怎么的?遂朝他无辜的眨眨眼,继续往前走去。   西山上有一条水流潺潺的小溪,溪水流经之处土润草嫩,花美苔绿,蝶绕蜂围。在山腰的低凹处蓄有一汪湖水,湖中水草深浓茂密,不时有鸟雁停落于湖面游水觅食。   花楚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干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湖面扔去,惊飞许多正于其上嬉戏的飞雁,当然也不乏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野鸭,扑棱着略显笨拙的翅膀,朝岸边跑来。   兴冲冲的捋起衣袖想过去逮着玩,却被身后的段沉幕喊住:“站住!”   花楚疑惑的回头看他,见他脸色阴沉的朝她逼近,指尖捏在她的脸上,质问道:“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啊?”知他指的是什么,花楚却故意不提,只缩着脖子想把自己嫩嫩的小脸蛋儿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嘟囔道,“松开手了,疼。”   “没有吗?”段沉幕俯首逼近她,沉重的呼吸喷洒在花楚脸上,眸中压抑了些许怒火,道,“那正好,我也都忘记了。”   “你……”见段沉幕作势要吻她,花楚偏头避开,低声道,“不许欺负我。”   “欺负?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段沉幕看她脸蛋儿被他捏出红红的痕迹,这才松了手,却是更为得寸进尺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谁是你的?”花楚双手挡在他胸前轻推,不满道,“你又不是我夫君。”   “那便早日娶你为妃罢,到时候不论做什么,都不算是欺负了罢。”段沉幕眯眼挑起她的下巴,道,“花楚是这个意思罢。”   花楚暗搓搓的攒了一口唾沫,但实在没胆量吐他身上,只好又蔫巴巴的咽了下去,没办法,这事儿还要他点头同意才办得成,由不得她太过任性。   “不要,我才不要嫁人。”花楚赌气道,“你若等不及,可以娶别人啊。”   “娶别人?”段沉幕冷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扔在地上,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开口退婚?!”   “幕哥哥啊,”见他动怒,花楚不敢再添火,遂腆着笑脸道,“幕哥哥宠我,所以幕哥哥会替我撑腰的罢。”   段沉幕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他喜欢的女人,竟仗着他对她的宠爱,想要与他退婚?!这是说笑给谁听的?!   “你倒是再说一遍试试?”   “我……”花楚笑嘻嘻的轻拍他肩膀,道,“幕哥哥记得就好,不用一直说来说去的。”   段沉幕俯首不由分说的吻上她,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止了她的挣扎。他整日事务缠身,忙得东奔西跑,刚刚安生几日,就收到她说要退婚的信。   他都快被气疯了,这只小狐狸却嬉皮笑脸与他耍赖装无辜,真是够可以的。生气的在她唇间索取,不知是想惩罚她,还是想让他自己安心。   怀中人儿一个劲不满的哼哼,却不知娇媚的声音差点让他忍不住……   段沉幕抬起头,指尖摩挲在她红润的樱唇上,看她满脸的不情愿,遂喘着粗气逼问道:“怎么?花楚喜欢上别人了?”   花楚不敢看他,聪明的装作生气,扭头委屈道:“没有。”   她喜欢上边流溪的事,如今若是让他知道,依着他霸道的性子,无疑是找死。   “那……”段沉幕似是松了口气,全身不再如先前那般紧绷,语气也缓和下来,“可是哪里惹花楚不高兴了,与我开这般玩笑?”   花楚没有说话,转身向湖边走去,捡了小石子朝湖面扔去,看那群肥胖的鸭子四散开来,要么躲进茂密的水草中没了影子,要么慌慌张张的跑上岸,嘎嘎乱叫。   看它们那一个个讨喜的小模样,花楚乐得眼都眯成了月牙儿,欣喜的跑去吓唬它们。缎面干净的绣鞋踩在湿软的地面,沾染了些许泥土,她却毫不在意,躬着身子扑向被她瞅上的那只肥鸭,将它逮了抱在怀中,朝一旁看热闹的段沉幕走去。   “幕哥哥,”花楚抬头看他,清美的小脸上沾着些许水珠,调皮的滚过颊边清浅的酒窝,很是好看。将嘎嘎叫个不停的鸭子举到他面前,笑道,“你看它可爱不?”   “……”   见他对这鸭子似乎没多大兴趣,花楚只好放开它,拿了树枝来回逗这鸭子玩,面色有些失神道:“儿时几乎没有人肯陪我玩,我时常来这里逗鸭子玩呢。它们单纯乖巧,不懂身份差异,不会嫌弃。估摸着给它们吃的就是好人,要它们命的就是坏人。傻乎乎的由着我逗。我可喜欢了呢。”   段沉幕看向她,慢慢攒了眉头。开口道:“你若嫁于我,正好可以做个伴呢。”   “或许罢。”花楚扔了树枝,任由那鸭子摇摆着跑远,幽幽道,“我很喜欢这些鸭子,却从未想过把它们带回府上养着。一是怕养着养着生出感情,等它们哪天忽然不见了后,会没出息的哭晕过去。再来,它们也是不愿离开这里的罢,不管会发生什么,这里的安详都是无法替换舍弃的罢。”   “幕哥哥,”花楚抬眸看向有些暗沉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期许,“如果我是那些鸭子中的一只,也有这么一个宁静的安身所,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你会成全我吗?”   话音落后,先是冬夜般的沉寂,然后,传来段沉幕生硬的回答。   “不会。你是要陪着我的,”段沉幕将她揽在怀里,下巴紧紧绷着,一字一句道,“你凭什么妄想我会放开你?即便是自私,那便自私罢。”   “凭什么?”花楚苦笑,“幕哥哥,我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靠你,只有奢望着,他日你若为王,能顾念旧情,护得尹家安宁。但我不想……”   “那就不要拒绝。”   段沉幕之前按压下的情绪再次失控,狂乱的吻在花楚脸上,浓烈的吻夹着揪心的痛,渐渐失了分寸。游移着落在她洁白细腻的颈上……   霸道的挑了她衣衫上的盘扣,将她压在青绿的草丛里,不顾一切的吻上她,声音中带着迷茫,藏着欲望,透着执着。   “花楚…………莫要拒绝我…………尹家的安宁可以允给你……那我等了这些年的安宁……你…………也要允给我。”   天空中闷雷滚滚,有雨滴点点坠落,穿过段沉幕夹杂着迷乱的呼吸,砸在花楚脸上,生疼。   “啪”   花楚颤抖着苍白的手指,打在段沉幕脸上,挣扎着推开他,起身将被他扯乱的衣衫掩好。突然落了满脸的泪,牵过旁边的马儿,向林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七   六月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她上午出府时还是晴天,过了这么会儿,竟是下起雨来,还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花楚慢悠悠的走在林子里,全身已被雨水湿透。段沉幕并没有跟来,正好,此刻她也不想看见他。既然已经闹开了,那就想清楚了再见面罢。   前世包括重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段沉幕对她是这么一份感情。只知儿时与他在一起时,他很宠她,遂将他放在了心里,想起时会暖洋洋的,然,这份情意并不同与他对她的感情。   至于自小定下的婚约,自她知晓那日起,在她眼里始终是朝廷用来牵制尹家的幌子罢了,如若能躲开,她自是求之不得。   雨下得大,打在街道上,激起一层白色的水雾。行人稀少,且多是打了雨伞急匆匆的往前赶。花楚摸摸始终乖巧的跟着她走的马儿,然后跨马快速的朝府中赶去,再淋会儿雨,怕是要病倒。   花楚回府时,边流溪已在府门旁有意无意的徘徊了许久。远远看见她,想了片刻,合上伞,放在府门旁边,走去别处。   见她进门后将马匹交于下人,然后随手拿起放于旁边的雨伞,垂头急匆匆的朝自己别院走去,纤细的肩膀怕冷的缩着,面上却无甚表情,像是一头倔强的小狮子,即便模样狼狈,也不会轻易在人前示弱。   红色的身影早已从视线消失,边流溪却是站在角落里久久没有挪步,抬头看不停掉落的雨滴不厌其烦的打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清冷的弧度。   ***   花楚觉着自己每日都是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然,不过淋了场雨,便惨兮兮的一病不起。爹爹是点着她的脑袋,怒其不争的数落了多半天,直到她头疼喊饶才放过她。   待爹爹与她号过脉,命人熬了苦巴巴的汤药端于她喝,花楚是眉头打结,喉头打颤,恨不能晕死过去。   “丫头乖乖喝药,”知她自小吃不得苦药,尹重自是不会留她一人喝药,遂端了药碗,略有些粗笨的喂于她,像是哄孩童般,笑着道,“听话,丫头好好的,爹爹才放心。”   爹爹很多时候都忙得不见人影,如今她病了,遂抽空来照顾她,哄她吃药。对于这点,花楚还是蛮高兴的,抿唇挤出颊边浅浅的酒窝,撒娇的衔着汤勺将药喝下,竟想着多病几日也是好的。   病倒后,一连在屋内闷了七八日,天气也放晴了,花楚便想着出去溜溜,去去身上的霉气。   出了别院,左晃右晃,没见着边流溪的影子,倒是见府上下人搬了书房内的藏书在太阳下晒,才想起今日竟是七月七。   问了下人,晓得边流溪是被爹爹派去做事,已有三天不在府上。难怪她生病时没听得他半点动静。   无奈,花楚只好独自去了街上。   凤安山是皇家祭拜行佛之地,建有许多寺庙佛堂,但平日里还是允许百姓上去拜礼的。而七月七日,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还是少妇,关系好的会相约前去凤安山上的女儿庙祈福。   花楚自小便无与她处得好的同龄姑娘,所以并未怎么在意过。然,如今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儿,便自然生出女儿家的小心思。   看街上的姑娘皆成群结伴的从她跟前走过,要么说着待会儿到了女儿庙要如何拜礼才能更诚恳些,能祈得好姻缘。要么已是祈福归来,腰间挂了从庙中祈来的香囊,满面期许。   人人都有,花楚自是眼红,琢磨着自己也去求一个来。   有意无意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累死累活的到了山顶,花楚有些无语。她是脑子中风了罢,别人是去女儿庙祈福,她也是去女儿庙祈福,偏偏习惯性的避开了人群走小路。   如今可好,走着走着路偏了,可人家庙门没长歪,若想进去还得绕很大一个圈子。   花楚贼兮兮的趴在面前的寺庙墙上听了片刻,未听到什么大的声响,便想着这寺庙里应是没多少人,那么连翻几堵墙,便可取捷径去得旁边的旁边的女儿庙。   庙墙光滑无借力的地方,凭着她的轻功不容易翻过,幸好墙边长满高大的树木,可供她借着攀爬。   几个飞身落在与庙墙差不多高的树枝上,花楚单脚落在狭窄的墙头,刚想跳入庙内,抬头看到庙中景象却是有些傻眼,紧接着便跟雷劈了似的,慌乱的踉跄几步,摇摇晃晃的不慎摔下墙外。   从那么高的墙头摔下来,花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因为墙外树木的枝枝蔓蔓的拦挂,摔地上时,并无摔断胳膊腿儿,可是脸蛋儿却被树枝划伤了。   果然,大街上人多的时候,她就不适合出门,老是遇上糟心事儿。你说段沉幕不好好在他府上待着,跑这里来晒什么经书?还好巧不巧的被她撞上。   或者,晒就晒呗,那么大一院子的官家子弟,好歹有人吱几声,暗示一下里面黑压压全是人啊。之前她趴在墙上听的时候闷得跟死水似的,怎么她一爬上墙头,皆齐刷刷的炸开了呢?   花楚正坐在地上伤心的看着沾染了脸上鲜血的手指悲戚,便见一墨袍男子翻出庙墙,朝她走来,焦急的唤道:“花楚?伤到没?”   正是段沉幕。   看他俯身想扶她起来,花楚赌气的拍开他的手,没有理他。   段沉幕收回手,有些尴尬道:“可…………还在生那天的气?”   见她还是坐在地上不说话,段沉幕默立片刻,小心翼翼的半蹲于她身旁,取了一洁白的帕子递向她。   花楚见他眸中有期许,也有掩不住的惆怅,不禁有些心软了。这时,忽听得墙头处传来说话声。   “啧啧啧,我道是谁呢,能让子幕兄这般失魂落魄,果然非小公子莫属啊。”   抬头看去,见是手执桃花扇的穆剑离正懒洋洋的躺在墙头看戏,嬉笑着对段沉幕道:“子幕兄,早跟你说女人是要哄的,让你跟我去花楼里多学着点,偏偏不听,这么几年非要死心眼的为小公子守身如玉,整日绷着张脸不说话,莫非就会傻呵呵的摸着颈上那个…………爱痕偷笑?”   闻言,段沉幕捏着帕子的手指有些僵硬,脸上突然飞起红晕,并迅速的蔓延至耳根。轻咳着示意某些人住嘴。   然,若能识相的乖乖闭嘴,怕就不是穆剑离了。见她面露茫然,便更为得寸进尺的跳下墙头,装模作样的轻弹那身风骚桃花白衣上的灰尘,然后眼带暧昧的看向她。   “怎么,小公子可是忘记了?那……爱痕不正是你儿时与子幕兄抱在一起调/情时留下的?多好看一牙印呐,有人可是爱不释手,爱不释手啊…………”   闻言,花楚又窘又羞,心里五味陈杂,抓起地上一团泥土朝穆剑离掷了过去,好巧不巧砸在他裸/露在外的胸口上,开成一朵灿烂的泥巴花。   穆剑离跳着脚,拿着帕子颇为嫌弃的擦泥巴,不住口的念叨:“哎呀呀,小公子怎的这般狠心,好歹咱俩也是抱在一起调过情的啊,虽说没…………”   段沉幕一记眼刀扫过去,他便乖乖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花楚低着头,羞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见状,段沉幕拉过她满是泥土的小手,为她擦去上面的泥巴,道:“剑离自三岁起就满口浑话,花楚莫要放在心上。”   闻言,穆剑离捂了胸口满脸痛心,委屈道:“得得得,坏人都由我来做,不过,日后的喜酒,到时得赏我一大缸,还要…………诶,别走啊…………”   任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段沉幕已俯身将花楚横抱而起,朝山下走去。花楚以为终于躲开那个风流郎了,却见他不甘心的跑到他们前方一棵树上,躺在上面大声调笑道:“子幕兄,你可抱紧了…………诶……走得慢点嘛,不然,小公子怎么偷看我?”   花楚几乎要吐血了,恨恨的移开瞪在他身上的眼刀,缩在段沉幕怀里不敢抬头。   待耳根终于清静,段沉幕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便清晰的传入花楚耳里,让她突然间心跳如鼓,浸在他身上好闻的龙诞香中有些失神。   段沉幕俯首看她乖巧的缩在他怀里发呆,温顺的像是一只小白兔。这几日以来的郁结便慢慢消散,眉梢挂满笑意。   到了山下的马车旁,段沉幕示意下人打开了车门,便将花楚抱入了车内。   花楚这才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挣脱,不自觉的缩在了车厢的角落里。段沉幕愣了片刻,尴尬的轻咳一声。   “花楚是一个人跑来凤安山玩的罢?”   闻言,花楚警惕的盯了他看。   见她如此,段沉幕也有些局促,忍不住往门边挪了挪,别过脸,道:“花楚衣服被树枝划破些许,所以,我便送你回去罢。”   末了,生硬着语气道:“放心…………那个………………我不会强要了你。”   “……”   话音落地,车内气氛便更为尴尬,花楚干笑几声,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了,终于可以登上后台了o(≧v≦)o~~   ☆、脸毁了   段沉幕吩咐车夫去往太尉府后,掩了车门,回头见花楚脸上被划伤的地方仍在渗血,像是印在脸上的一轮红月,惹人怜惜。   于是,在马车内的暗格中翻找一番,却发现竟没有伤药,只好拿了干净的帕子,再三犹豫,挪到了她的身边。   脸上的伤口不算长,也不算深,虽是还在流血,却并不怎么疼。所以刚才分神的时候,花楚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见他要帮她擦血迹,花楚忙偏开头,道:“不……不用了。”   “你…………”段沉幕见她不愿,只好作罢,好看的长眉攒于眉心,失望道,“花楚比儿时要与我生疏许多。”   “我……不是…………”   花楚不知该如何来说,嘟囔几声便沉默了,不再开口。   无奈,段沉幕只好妥协道:“花楚,那天我是被你气昏了头,才冲动冒犯你的。这几日我认真想过了,我不勉强你。你…………也莫要躲着我,至少……不要在我满怀欣喜的想着如何与你开始的时候,便将我拒之门外。”   听他肯松口,花楚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清灵的眸子滴溜溜的打个滚,道:“那……幕哥哥都听我的好不好?”   见她这副模样,段沉幕不由失笑,指尖轻捏在她未受伤的脸蛋儿上,道:“我还不知道你,都听你的,你一天就敢把这婚给退了。放心,除非你舍我爱上了他人,不然,这婚约你莫想退掉。”   “那……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幕哥哥会如何?”花楚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知道,”段沉幕散了嘴角的笑意,挑起车窗上的幕帘望向外面,幽幽道,“从未想过。”   待他回头时,见花楚手指绞在一起,似是有些不安。担心是刚才吓到她了,便笑着缓和了脸色,拉过她如葱根般细嫩的指尖包在了手里,摩挲着揉弄她的指节。   安慰她道:“总归还是愿意花楚拉着我唤一声幕哥哥的罢。”   花楚眸中闪过欣喜,俏皮的努努嘴,撒娇道:“说好的,到时我若唤你幕哥哥,你可要应声。”   “嗯。”   “幕哥哥。”   “嗯?”   花楚像是找到了乐趣,不停变换着腔调来唤他:“幕……哥哥,幕哥哥?幕……哥…………哥……”   段沉幕右手手臂支在车厢的窗格上,撑着额头看她,左手则依旧包了她的指尖在手心,见她调皮的做着各种鬼脸唤他,一时有些感慨。   儿时喜欢拉着他的手,亲昵的唤他幕哥哥的人儿长大了,让他……更加移不开眼。   到了太尉府后,花楚下车前,段沉幕拉着她道:“花楚嘴巴馋却也挑剔,我府上新请了几位异域的厨子,做出的食菜别有风味。这几日都无甚事情,花楚无事可以去府上找我。”   花楚没说话,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段沉幕有些怔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脸色,郁闷之际,忽然觉着耳边热乎乎的。   扭头看去,见她竟是下了马车后,绕到了车窗这边,踮脚挑开幕帘,指尖轻捏在他靠窗的耳垂上,嬉笑道:“好啊。”   说完,冲他做个鬼脸,便跑开了。对于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段沉幕自是欢喜得很,他性子沉闷,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儿时她便喜欢这样逗他开心。   纠结许久的事情算是有了眉目,花楚心里高兴,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回了府上,一进门便看见了边流溪。她不在的这几个时辰内,竟是回来了。   花楚还未开口,边流溪便率先皱了眉,道:“公子这是又摔着了?”   看着身上脏兮兮的泥土,以及被划破的衣袍,花楚识趣的赶紧往自己别院走去。她这副模样若是让爹爹看到,少不得一番教训。   边流溪则跟着她的身后,进了别院后,边流溪唤住急匆匆往屋内走的她,道:“流溪回来时带了礼物给公子。”   一听有礼物可拿,花楚当即回头贼兮兮的盯了他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道:“见街上的姑娘都有佩戴,流溪便去庙里帮公子讨了一个。希望公子也能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得到上天的眷顾。”   花楚抿唇笑开,从他手中接过香囊,淡淡的香味飘进鼻端,直接漫入心里,将心底的蜜坛打翻,甜到让人心醉。   边流溪轻笑着托起她因害羞而低垂的头,指腹轻轻划过她脸上月牙形的伤口。   本还不疼,被他这么一碰,却是一阵刺痛,花楚倒抽凉气,轻捶他的肩膀,埋怨道:“不许碰,疼!”   “那还不小心点?”边流溪怜惜道,“女儿家,脸上留下疤痕可不好,公子记得上药。”   “闭嘴。”一听可能会留疤,花楚有些急,训他道,“乌鸦嘴,呸呸呸。”   说完,便赶紧跑去屋里上药。   边流溪则垂眸摩挲着指尖上沾染的血迹,怜惜的叹气,然后慢慢踱出别院。   **   一大早的,花楚房中便传出尖叫声,紧接着便见她用帕子挡了脸,推门而出,惊慌的向书房跑去。在书房内没有见到爹爹,便又急匆匆的往花园跑去,爹爹可能是在那里晨练。   花园中,尹重刚刚练剑累了,坐在石凳上歇息,便见平时爱睡懒觉的丫头,红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向他跑来,衣衫都未穿戴整齐。   觉出不对劲,尹重赶紧朝她走去,关心道:“丫头这是怎么了?”   “毁……毁了……”花楚扑进他怀里,忍不住抽噎起来,放下遮在脸上的帕子,伤心道,“爹爹,脸……脸毁了……”   “怎么会成这样子?!”尹重看她脸蛋儿上竟是黑黑紫紫的烂了一大片,姑娘家的脸毁成这副惨样,也难怪向来倔强的她会惊慌的抹眼泪。见她伤心,尹重心疼得不得了,道,“丫头别怕,告诉爹爹发生什么了?”   “被树枝划伤的,本来很浅的伤口,抹过药后,就成这样了。”   “药?!什么药?”   花楚抽抽噎噎的在袖兜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个药瓶道:“就是爹爹配的药膏啊,以前也用过的,明明该好很快的,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尹重接过药瓶,从里面挖出一团药膏,在手上抹匀,仔仔细细的闻过,皱眉道:“并没有什么问题,丫头可是抹药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不知道…………”花楚是越哭越惨,脑子里一片混乱,委委屈屈道,“难不成树枝上有毒?”   “有毒的树木,有倒是有,却罕见的很,且还能恰好与爹爹的药膏相冲,不太可能啊,丫头再好好想想。”   听爹爹这么说,花楚是哭得更厉害了。她果真是倒霉催的,这样的事都能遇上,命好苦…………都怪边流溪那个乌鸦嘴!   想到这里,花楚抽噎着赌气道:“过几日就是生辰,我不及笄了,反正脸成这样也没……没人要了。”   “说什么傻话?”尹重横眉一竖,急道,“谁敢嫌弃我家丫头,爹爹剁了他!”   “都剁掉了,那不还是没人要…………”   花楚脸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的伤口便完全裂开,黑紫色的血和着眼泪流的满脸,看在尹重眼里,要多心疼有多心疼,就像是有人生生从他心上挖了块儿肉。   “不怕,丫头莫怕,”尹重不住口的安慰,道,“放心,即便是留下疤痕,爹爹也治得了,只是丫头要吃些苦头。”   只要能治好,她就谢天谢地了,哪管什么苦头不苦头的。于是赶紧央了爹爹给她配药去。   药房内,尹重挑了几种药物细细地研磨,小心的相互搭配于一起。花楚则乖乖的坐在旁边可怜兮兮的抽噎。   突然,她脑袋闪过灵光,之前只担心脸上的伤,如今想来,若是生辰那日伤口没好,似乎可以拿来当做不行及笄礼的借口。而不及笄,那婚约的事一时半会儿就不用担心了。   反正已经在这上面丢过脸了,一个仪式而已,大不了等尘埃落定后再行及笄礼。   想到这儿,花楚心里又有几分窃喜。爹爹医术高超,说能治好,定是有把握,那便不用太过担心,且借机让她探探口风。   “爹爹,用了这药,多久能好啊?”   “唉,最快怕是也要一个月。”尹重轻叹,安慰她道,“爹爹看过你的伤口了,并不算特别严重,只是生在脸上,便要另当别论。这药性子烈,可能会带来其他不好的反应,但定能将丫头的脸医得完好如初。”   “哦,”花楚点点头,故作焦急道,“那要顶着这么一张脸行及笄礼吗?多不吉利啊。”   “你呀,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尹重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一旁的佩剑,失落道,“及笄礼的事先缓缓罢,莫要让你娘亲看见你这副模样,本就走得不安心…………”   听爹爹提及娘亲,花楚赶紧闭嘴,怕说出什么话来,再次引得爹爹伤心。   尹重也是止了话头不再言语,低头继续配药。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大家好,今天尾尾决定开一场研讨会,论“花楚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树木:“不是俺,俺几十年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至于什么珍惜物种,什么毒的,俺倒是想,这样俺的漂亮树枝就不会老是被砍去烧,砍去做床榻,砍去做木筷,砍去做精美家具,砍去做小船,砍去…………”   尾尾:“好了,停停停,你个没眼色的,竟然趁机为自己打广告?!”   树木:“明明就是嘛,天生我才老有用了,谁用谁知道,指路庙里的那群小和尚。”   尾尾:“下一位。”   段沉幕:“渣作者,你个无耻的,我想为花楚上药来着,你把我的药偷去了。我想为花楚擦血迹来着,你岔开话题了。我还……”   尾尾:“额……,稍安勿躁,这账你先记着,以后再找我算。下一位。”   尹重:“什么?!竟敢怀疑老夫?!丫头可是我心头肉,你…………”   尾尾:“不敢,不敢,将军莫激动。下一位。”   边流溪:“都看着我做什么?楚儿都未怀疑,你们又能奈我何?”   尾尾:“……”   ☆、试探   配好的药,外敷的外敷,内服的内服,几经折腾,脸上的伤口是看出成效了,花楚却也深刻的体会到了爹爹所谓的吃苦头,还有那什么其他不好的反应。   起了一身的小红痘痘,又痒又疼,还不能用手抓。连带着胃口差了,心情糟了,那什么葵水也乱了。晚上又开始难受失眠,难得安宁。   生辰那日,花楚病怏怏的提不起多少精神,天气倒是碧空暖阳让人舒心,她便遣散了别院内本就不多的几位下人,躺在院内的槐树荫下浅睡。   槐花早已落尽,只剩青葱碧绿的椭圆树叶密密麻麻的悬挂于树枝梢头,暖风吹过,叶子摇摆着闪出缝隙,暖阳便透过这些缝隙在树下投下光影,洒在卧榻阖眸浅睡的美人儿身上。   总是喜欢穿一身鲜红的男子衣衫,却无丝毫的违和,有着足以让人惊叹的美貌,更让人喜欢的却是她身上无时不刻散发的独特气质,不知不觉中便让你为其着迷。   如今原本清美的小脸儿上黑紫色的伤口还未痊愈,带有几分病色的脸蛋儿上生着几颗红色的小痘痘,倒是衬出几分调皮意味。   似是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轻皱着,嘟起的小嘴中不时冒出几声似有若无的梦呓。   段沉幕已经站在树下盯着花楚看了许久,见她脸上紫色的伤痕,思绪不由飘远。   儿时父皇宠他,却也对他最是严厉,事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甚至有些苛刻,他便养成了如今这般沉闷强势的性子。   当初习武时,他时常要与官家子弟在一起比武。比武时,众子弟皆站在御花园的假山上,官家子弟两个或三个结伴,依次与他比试,被打下假山则算作输。   也就是说,在他不被打下去的前提下,他只有不停歇的将轮流攻打过来的官家子弟全部打下假山才能赢。   以往这个时候,花楚都是安静的坐在假山旁边的亭子里看,那一次,却是破天荒的爬上假山,与他站在一起,道:“他们都结伴与幕哥哥打,那我也与幕哥哥结伴好不好?”   拳脚无眼,怕伤到花楚,他自是不同意。然,她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将软乎乎的小手放在他手心里拉着,无辜的朝着他看,就是不下去。   以为她是贪玩,拗不过她,只好同意。那些官家子弟平时多少都有些畏他,遂比试的时候,花楚与他站在一起,皆是先挑了她下手。   这样他们更容易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他又担心花楚,所以没多久,比试便以他与花楚的胜利结束。   虽然他尽力的护着她,但她本就力气小,功夫也是一般,挨拳头在所难免,粉嫩的脸蛋儿被打出一片紫色的淤伤。   回头与她上药时,见她疼得眸中水光闪烁却不吭声,心疼不过,便生气的拉着脸教训她,却见她环在他颈上撒娇,像只敏锐的小狐狸,狡黠却也不失温暖。   “幕哥哥前两天的伤还未好,这样,可以少疼些。”   软糯糯的声音,重重的砸在他心底的柔软处,让他疼了许久。从此更是将这个心思如水般柔软的人儿放在了心尖上。   听她又在睡梦中模糊不清的嘟囔,段沉幕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竟是难得有兴致,俯首倾耳去听。   遗憾的是,未能听出她念叨了些什么,垂落的头发划过她的脸庞,倒是不小心把她扰醒。   花楚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着水汪汪的迷蒙眸子,与段沉幕对视半晌,才算反应过来,突然尖叫一声。   段沉幕被她突然爆出的尖叫声给唬住,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见她猛地坐起,抬袖挡在脸上,只露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哀怨的盯了他看。   “谁许你进来的?”   “我……今日是花楚生辰,想着来看看,所以…………”   “有什么好看的?”花楚不满的嘟了嘴抱怨,道,“脸都不能见人了。”   “花楚是因为这个才未去府上找我的吗?”段沉幕听她口气,难得的柔了声音,走到卧榻旁坐下,道,“等不来花楚,我只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见她始终遮着小脸,段沉幕失笑,拿开她的手,道:“怎么,我还嫌弃你不成?”   “难看死了嘛。”花楚小手在颈边轻挥,扇动的小风吹在红色的小痘痘上,可以好受一些。她这般狼狈,便也见不得眼前的人好,于是,调皮的冲他道,“你若变成这样,我定嫌弃你。”   段沉幕本想抬手轻捏她的小脸儿,看她伤口,怕弄疼她,便垂手作罢。漆黑炯亮的眸子中漾过涟漪,低沉的声音中掩了几分惆怅,道:“花楚若真是因这而嫌弃的我,倒也还好。”   花楚眼波流转,无辜的冲他笑,耸耸鼻尖,凑在他身上闻,好奇道:“带什么好吃的了?可香了呢。”   段沉幕拿过旁边的食盒,打开来看,洁白的瓷盘里摆放了许多形状可爱的糕点。   “这么些年,不知花楚的口味可有变化,便让厨子多做了些花样,花楚尝尝看。”   “嗯。”   几天来,她都没什么胃口,如今看这些糕点做得精致,便挑了合眼的拿来吃。松软的糕点散着浓浓的香甜,还带有丁点儿的酸意,与平时吃的那些味道不太一样,很合胃口。   但身体实在不舒服,所以,尽管可口,她也是吃了几块儿便重又慵懒的躺下,耷拉着眼脸,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见她这样,段沉幕也不忍再扰她,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便告辞了。   他走后,花楚却是再也睡不着,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内,尹重正在低头看一幅地图,听得动静,没有抬头,声音也没有多大起伏,道:“殿下走了?”   “嗯。”   花楚点点头,走至桌案旁,也歪了头看地图,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爹爹觉得幕哥哥如何?”   尹重手中用来圈划地图的毛笔略为抖动,抖落的墨汁滴在图纸上,晕出污点。依旧没有抬头,反问道:“看得出他对你很好,怎么,丫头上心了?”   “好是好,只是……”   花楚犹豫着要如何与爹爹开口,对于她和段沉幕的婚事,爹爹之前从未主动与她提过。所以,她并不知道爹爹的态度。   “只是如何?”尹重问道。   “只是……”花楚犹豫半晌,觉得还不是与爹爹坦白的时候,便话音一转,道,“只是他日幕哥哥若为帝王,定是三宫六院数不尽的嫔妃,多闹心啊。”   “前些日子,皇上曾向我提及丫头的婚事,想要早些把你俩的婚期定下来。”   “那后来如何了?”花楚不由担心道,“爹爹可是同意了?”   “丫头还未及笄,我便奏请皇上缓些时日再做商议。”   “嗯。”花楚亲昵的搂着尹重胳膊央求道,“爹爹可不许那么早就把我嫁出去,我想一直陪着爹爹呢。”   尹重轻叹,搁下笔,意味深长道:“丫头的婚事,爹爹却不能全然做主。唉,且过段时日再说罢。”   “好,”花楚看爹爹眉头紧锁,鬓角竟不知何时已生出些许白发,忙宽慰他道,“爹爹放心,幕哥哥他宠我,即便真嫁于他为妃,定也不会受委屈。只是我舍不得爹爹,想着能多待在爹爹身边些时日,哪怕多一日,也是开心的。”   尹重仍是止不住的叹息,道:“丫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只是定免不了受到身份上的拖累。殿下对你真心倒也还好,若是他意……”   “身份又如何?爹爹疼我就好。”花楚忙打断爹爹的话,道,“至于幕哥哥,他是真心待我好,爹爹莫要担心。”   尹重没有接话,细细看过她脸上的伤口,叮嘱道:“这几日天气都还好,多见些日光,可好得快些。”   听爹爹提及伤口,花楚才想起该上药了。便想着回去上药,道:“爹爹忙,我先回房去了,有些累。”   “去罢,好好休息,看这小脸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尹重心疼道,“丫头不用整日想些有的没的,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只要爹爹在,定拼力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   “那是自然。”花楚扬起笑脸,骄傲道,“有爹爹宠着,我才不要受委屈呢。”   闻言,尹重展眉笑开,眉目间满是欣慰慈和,轻拍她脑袋,宠溺道:“这就好,丫头是爹爹的心头肉,谁也莫想着欺负。”   见爹爹终于露出笑脸,花楚心里暗暗松口气,这才告辞回了别院。   待她走后,尹重重又拿起书桌上的毛笔圈划地图,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渐渐沉重,手下用力,竟将手中毛笔生生折断,飞溅的墨汁晕在地图上,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污点,看着刺人眼睛。   “来人。”尹重沉声道。   门外侍卫应声进来,跪在地上等他吩咐。   尹重却是又沉默了多半晌,拳头砸在桌案上发出闷响,眼角处的皱纹堆在一起,刻满深深浅浅的沧桑沉重,最终无奈道:“去将边流溪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夜间幽会   今日虽是花楚生辰,但因着身体缘故,用过药后,她便乖乖窝在了屋子里,静想重生以来的种种变故。   各方面都与前世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先是提前遇上边流溪,后是段沉幕提前从塞北归来。接着便是各种纠缠不清。   本该顺利的及笄礼被搁置,本该在会试中崭露头角的边流溪不知为何全然隐身在了太尉府上。不过,这两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要边流溪他能得到爹爹的赏识,得到爹爹的重用,至于什么声明官职,她并不在乎。宠她,能与她一起孝敬爹爹,便什么都好。   但愿,这婚约上的事情,能早日与幕哥哥谈妥当,若是由他在皇上跟前开口,会省去很多麻烦。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为妥当的法子了。   只这些便够她头疼了,所以,朝堂上的事情她并不怎么关心,也无力去插手。   只等婚约的事情解决后,她便向爹爹坦白她与边流溪的事。按着前世来看,皇上是在腊月期间驾崩的,那等幕哥哥登基后,她尹家应该会得到安宁。到时候,一切安好。   花楚躺在床上,东想想,西想想,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脑子都乱成一团麻了,却是安不下心神,再加上来了葵水,小腹也是不间断的隐隐胀痛。   身上那些不省心的小痘痘更是不肯放过她,又痒又疼,却碰不得,惟有拿了蒲扇扇出点凉风吹在上面,才好受一点。   辗转之际,忽然听得轻微的敲门声。确定没有听错,花楚有些心烦的朝门边走去。太尉府戒备森严,闯进外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很有可能是住在她别院里的哪位嬷嬷。   换作平时,若是谁敢三更半夜来扰她,那她定会气愤的把人轰走。只是如今她正饱受各种折磨,若能有个人来陪陪她,哪怕只是坐那儿不说话,也要比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要好些。   出于本能,花楚还是先隔着门问了声:“谁?”   “流溪。”   安静的夜晚,门外温柔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入花楚耳里,让她眸中漾出欣喜。推开门来看,果然,月光下,边流溪身着洒满清辉的浅蓝色衣衫,见她出来,弯眉对她笑得温柔。   以往都是她不知羞的跑去他房前,如今他竟主动来找她,花楚心里高兴,遂垂头一个劲的抿唇笑。   这时,别院内响起开门的声音,应是哪位嬷嬷夜里起来。花楚忙拉过边流溪,让他进了屋,然后关上了门。   屋内并没有点灯,黑暗中只闻两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待院外没了声音,花楚偎进他怀里,道:“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怕公子想我,所以来看看。”   “……”   无耻!花楚轻哼,在他腰间狠狠捏了一下。   黑暗中,边流溪轻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俯身将她抱到榻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褥。   “听公子声音甚是虚弱,怕是病得不轻,要多加休息。”   “我倒是想啊,可总是睡不着。”花楚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到榻上,然后挪动小脑袋,蹭到他腿上枕着。   边流溪指尖放在她两鬓的穴道上轻柔的按摩,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让花楚慢慢放松下来,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有他陪着,花楚安心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烦躁。轻声嘟囔道:“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老是跑得不见人影。”   “将军看重流溪,肯吩咐流溪多做些事,流溪自当效力。”   “嗯。”花楚撒娇道,“那也要抽空来看我。”   “好。”   几日来,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花楚早已很是疲累,便慢慢在边流溪的照顾下清浅的睡去。迷糊中感觉他的手离开,于是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道:“不……不走……”   黑暗中,边流溪只是轻轻托着她的小脑袋,让她以更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身上,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今日是楚儿生辰,流溪什么都没有,便许你一夜好眠罢。”   说完,拿过旁边的蒲扇,轻轻扇动着,听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嘴角勾出笑容。   难得睡得安稳,次日,花楚快到晌午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边流溪已经不在,枕边放着一盒香料与一张字条。   展开来看,是边流溪的字迹。   “这安神香可定人心神,公子睡前将它放在枕边,多少会起些作用。照顾好自己,等流溪回来,希望公子已好好的。”   回、来?花楚将香料握在手心里,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   竟是又乱跑了呢。   ***   中秋月儿圆,人却没团圆。边流溪走了近一个月未归,爹爹今日也被召进宫去,如今晚饭都快凉了,还没回来。   中秋佳节本是一家人团圆欢庆的日子,爹爹却被无缘召进宫去,真是莫名其妙,怕是老奸巨猾的老皇帝不安好心。   放心不下,花楚干脆坐在府门前的石阶上,眼巴巴的等爹爹回来。   果然,爹爹回来时,她远远看到,那脸色阴沉得似是能滴下水来。   花楚忙起身迎上去,亲昵的唤道:“爹爹,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呢。”   尹重看见她,下马将缰绳交于随从,随她一起往府中走。见她脸上的伤口虽然痊愈,红痘痘也已消下去,但还是微带病色。天气转凉,应是在外面吹了冷风。   于是心疼道:“丫头这刚好没几天,还是要多加注意才行,别又染了病。”   “知道了,”花楚乖乖应声,见爹爹始终皱着眉头,便好奇道,“皇上他召爹爹入宫所为何事?”   “商议剿匪的事情罢了。”   “剿匪?”   “便是处在与齐国交界处的南峰寨,是个存在多年的土匪窝了,所处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不听从朝堂,难免成为朝廷的心头刺。”   怎么又是南峰寨?花楚疑惑道:“年初的时候,南峰寨挑事,爹爹不是镇压下去了吗?”   “当初不过是抢了些山下人的货物,便消了声迹,所以并没有与之大动干戈。如今皇上是备足了兵力,想要将它一举拿下。”   南峰寨能安生的存在这么多年,不用想就知道定不好拿下,且它地处南方,莫非那个老奸巨猾的皇上想借爹爹的手来剿匪,然后趁机再削弱尹家的兵力?   想到这里,花楚不由很是担心。十年来,越国已经愈发强盛,难道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她尹家出手了?   难道在幕哥哥登基之前,原燕国与越国之间紧绷的那根弦要提前断开?   见她挎着小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尹重反倒笑了,安慰她道:“丫头莫担心,这次太子殿下会带兵与我一同前往岭南,借着练兵的机会,仔细考察过后才出手,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幕哥哥也去?”   “嗯,”尹重点头道,“并且后天就出发。”   “后天?!”   花楚刚刚稍微放下的心又噗通一声沉了底儿。埋怨道:“爹爹不会后天一走,就又是三四个月不回来罢?”   “看情况罢,应该不会太早回来。”   “哦。”   花楚闷闷不乐的应声。每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爹爹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今年还又提前了半个月左右。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足够她郁闷了。   次日,尹重在吩咐人打点行礼,见花楚贼头贼脑的一个劲儿的朝里头张望,无奈道:“进来。”   闻言,花楚笑嘻嘻的进去,东摸摸,西碰碰,漫不经心的帮着收拾,道:“听说岭南那边的冬天要比凤安暖和很多?”   尹重斜她一眼,道:“暖和是暖和,但军中条件差,万比不得府上。”   “只要有爹爹在,管它条件如何,都会很开心的。”   “说什么傻话?”见她这样,尹重也不再与她打哑语,直截了当道,“都是大姑娘了,去军中多有不便,所以还是安生待在府上罢。”   “爹爹就让我跟去嘛。”花楚拉着尹重的手不停的晃悠,撒娇道。   “不行。”   “爹爹,你就让我去嘛。”   花楚跟在尹重身后,一会儿帮他捏捏肩,一会儿给他捶捶背,神神叨叨的撒娇献殷勤。   尹重被缠得没办法,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这次非缠着要去,是因为殿下?”   “啊?”花楚被噎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爹爹怕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   “好了,好了,丫头这脸都红了,爹爹虽是不太懂你们女儿家的这些小心思,但多少能看出来点。”   “……”   能看出什么?花楚无语翻个白眼,忽然想起当初娘亲老喜欢点着爹爹额头笑他“憨瓜”,估摸着就是因为这罢。   但似乎也怪不得爹爹,她始终不肯说实话,凭着爹爹的心思,若能看出她与边流溪的“奸情”,怕是不仅需要天时地利,还要完美的契机外加高人点化。   这边花楚一肚子的小心思转个不停,那边尹重却是以为他猜中了,语重心长道:“此去岭南不同以往,有很多事情要做,丫头莫去添乱。”   “……”   她还有解释的余地吗?虽说她真的只是想陪爹爹,但如今话到了这份上,怕是越说越乱。只好乖乖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小剧场***   听说这个爱情故事是给女主花楚找夫婿的,今日窝来采访一下当事人的父亲。   尾尾:“将军你好,请问你对两位女婿候选人分别持什么态度?”   尹重:“两位?!除了殿下还有谁入围了?”   边流溪:“……”   花楚:“……”   段沉幕:“都这么久了,本王也不知谁在挖墙脚…………”      ☆、吻别~   爹爹走后,花楚整日待在府上无所事事,早上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   这日,她推开房门,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眯眼扫过别院,忽的睁大眼睛,欣喜道:“流溪!你回来了!”   院中的蓝衣公子于树下转身,一个多月不见,眉目间的温柔却是只增不减,眸中满是笑意:“公子醒了?”   “嗯。”花楚几乎是小跑着快步走到他跟前,好奇的看石桌上摆放的茶具,道,“在沏茶?”   边流溪笑着将沏好的茶递给她,柔声道:“公子尝一下,可还喜欢?”   花楚依言接过茶盏,闻着味道还可以,喝下去却是尝出丝丝苦味,不由嫌弃的皱了眉头,道:“有点儿苦呢,不太喜欢。”   “苦吗?”边流溪疑惑道,“公子再尝尝看。”   花楚见他这副神情,遂不情不愿的又尝了一小口,还是觉得苦,便放下茶盏道:“明明就是苦嘛。”   边流溪修长的手指捏起茶盏在指尖打转,当着花楚的面,优雅的就着她刚才留下的唇印将剩下的茶水喝下。   花楚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开,便见他一脸笑意的俯首吻上她,温柔地将她以为已经被他喝下的茶水渡入她口中,缠绵良久,轻笑道:“这样便不苦了罢。”   “……”   无耻!一回来就装模作样的拿她开玩笑。花楚亲昵的靠在他胸前,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想我了?”   花楚最喜欢口是心非,这次却是破天荒的乖乖点头道:“嗯。”   这般温馨的气氛,某人说出的话却很不应景。她刚沉浸在他回来的喜悦中,就听他道:“待会儿流溪就要动身前往岭南了。”   花楚自是不愿意,轻声嘟囔道:“刚回来就又要走?”   “本就因事情耽搁了时间,再不去,将军怕是要生气了。”   “那……”花楚环着他的腰身,软声软气的打商量,“再陪我会儿嘛,吃过饭再走好不好?”   边流溪温柔的揉弄她的头发,宠溺道:“好。”   说是吃过饭后走,花楚却是死皮赖脸的缠了他多半天,一会儿哼哼唧唧的装可怜说胃疼,一会儿又闭着眼睛赖在他身上,嚷嚷着头晕,反正就是不让他走。   太阳已快落山,边流溪无奈道:“公子若是再不放流溪走,误了将军的事,到时候怕会不认我这个女婿。”   花楚这才放过他,依依不舍的送他到府门口,看他骑马行了一段距离,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别院。   回到屋内,急匆匆的随意收拾了些衣物盘缠,在桌上留了封书信,便拿着小包袱,去后院牵了马,溜出府外。   出了府门,花楚并没有顺着边流溪先前行过的路走,而是打马去了西山那边。她以前时常来这里,晓得这儿有一条通往城门处的小路,虽是崎岖点儿,但要近很多。   她已经想好了,赶在边流溪之前先出得城门,然后在城外等他。如今天色已晚,等他发现她时约莫着已经关了城门,那便想赶她回来也赶不得了。   骑马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想着自己的阴谋就快要得逞了,花楚差点笑出声来。   然,当她看到前方那个站在树下的蓝衣公子时,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看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花楚硬着头皮缓缓行到他跟前,干笑着打招呼:“流溪,怎么在这里?”   “那就要问公子了。”   “我?”花楚无辜的眨眨眼,笑嘻嘻道,“我就知道流溪会走这条近道,所以跟着来送送你。”   “嗯?”边流溪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道,“那这是什么?”   看着她那封写好没多久的书信,花楚气得心肝肺疼,哪个混蛋,竟敢出卖她?!既然他已然知道她的小心思,花楚便不再遮掩,索性心一横,挥鞭快马朝前行去。   看她这般不知分寸的在略为陡峭的山道上骑马,边流溪脸色一白,飞身追上去的同时,指尖放在嘴边吹了个响哨。   然后,某个洋洋得意走了前头的人黑了脸,因为身下的马儿听到哨声便止住步子,像是被人拿钉子钉住了蹄子,无论怎么吆喝都寸步不移。   花楚气得眼都红了,果真是一匹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好马啊,这么久了都念念不忘旧主,人家一个响哨便将她这个新主人给出卖背叛了。   花楚不禁怀疑,当初边流溪将这匹马送她时,不会就是等着有这么一天,阴险的看她笑话罢?!   待他走近,花楚气愤的从马上下来,怒道:“边流溪!你不应该姓边,实在是该姓骗!你个大骗子!”   她怒,边流溪语气也不软,生硬的教训她道:“谁许你在山道上骑马的?!”   她本就任性,平日里在他跟前更是被宠坏了,丝毫见不得他凶她。   于是恼了,火了,委屈了,管他是不是操好心,嘴硬道:“别人都能骑,我为什么就骑不得?!即便出事,也不用你管!”   边流溪没理她,又吹了声短哨,花楚便眼睁睁的看着马儿甩甩尾巴,扭着屁股按原路跑下了山。   士可杀,不可辱!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花楚差点儿气疯,使劲儿将边流溪扑倒在地,管她姿势是否雅观,跨坐在他腰上,揪着他的衣衫胡乱捶打。   面对她的气急败坏,边流溪却是缓缓笑了,精致的眉目弯开来,像是浸在溪水中的柔月,温润深厚。   温热的掌心托在她的后脑,一个翻身,便将花楚反压在了身下。   有风吹过,乌黑的头发铺散在地,萋萋绿草的掩映下,先前还在闹别扭的这对情人儿亲密的吻在一起。   像是在品尝最为甜美的果实,边流溪轻柔的吮咬朝思暮想的粉嫩樱唇,小心翼翼的,却浓烈如醇厚的美酒,不知不觉中将酒里数不清的思念,道不尽的离愁,以最亲密的方式诉与心中的人儿,让她沉醉在自己的柔情里无法逃脱。   “听话,乖乖等我回来。”   “可……就是舍不得嘛。”   “我也是,”边流溪指尖划过她挂满娇羞的眼角,柔声道,“所以在努力着,盼着能早一日永远陪在楚儿身边。”   花楚美目流转,水盈盈的眸子里倒映出眼前人儿盛满柔情的眼睛,终是妥协道:“到岭南之后,帮我照顾好爹爹。”   “嗯。”   边流溪起身,朝花楚伸出手,道:“流溪送公子下山。”   花楚轻咬下唇,面上如晚霞一般的红晕仍未褪去,想到之前的事,撒娇道:“你将我的马儿赶跑了,你要背我下山。”   闻言,边流溪俯下身,宠溺道:“好。”   夕阳挂在山头迟迟不肯落下,余辉洒在崎岖的山道上,静谧温馨。边流溪背着花楚慢慢向山下走去。鲜红的衣衫与浅蓝色的绸布交相掩映,尽显缠绵。   山道弯曲绵长,道路对面的拐角处突然迎面走来几个人,或是上山来打猎的,也可能是上山来砍柴的,有说有笑的向这边走来。   边流溪顿住脚步,俯首转了方向,偏开道路,换做从旁边茂密的丛林里走。见状,原本趴在他背上与他说笑的花楚止了话头,眸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意。   沉默半晌,环在他肩上的手臂亲昵的抱得更紧,慢悠悠道:“别以为走远路我就会心疼你,不到山脚下我绝不下去。”   边流溪轻笑道:“公子独自待在府上都不好好吃饭的罢,似是比以前瘦了。”   “哪有?”花楚煞有其事的捏了捏胳膊上的肉,抱怨道,“还不是之前那场病给害的。”   “公子身体娇弱,脾胃也不太好,平时应多加注意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你再背我的时候,保准压得你直不起腰来。”花楚凑到他耳旁,将他侧边的头发绕到耳后,指尖在他脸上轻戳几下,揶揄道,“还说我?你看看你,这都比我还瘦。”   “是吗?约莫是想公子想的罢。”   “就会贫嘴。”   ……   山脚下,之前抛弃花楚跑开的马儿正在树下悠哉悠哉的吃草,见到边流溪,打几个响鼻,屁颠屁颠的朝他跑来。   那狗腿的模样与亮晶晶的大眼睛差点把花楚的眼睛闪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当即就想怂恿边流溪将它宰了烤着吃。   边流溪放下花楚,指尖温柔的打理马儿的鬃毛,笑着对她道:“天色不早了,公子骑马回府去罢。”   花楚斜他一眼,道:“我看这马跟你亲得很,还是你把它骑走罢。”   边流溪失笑,将缰绳交到花楚手里,哄劝道:“这匹马唤作平安,当初送与公子,是希望公子可以平平安安。还望公子莫要辜负流溪一片心意。”   马儿似乎也感觉到她的不满,用笨拙的脑袋讨好的在她身上轻蹭。   花楚这才缓和了脸色,骑上马,临走前还不忘冲边流溪做个鬼脸,道:“这马不愧是你驯养出来的,跟你一副德行,无耻!”   边流溪笑得一脸奸诈,像只摇着尾巴的黑狐狸,轻拍马背,道:“公子可坐稳当了。”   然后,不等花楚吆喝,马儿就乖乖的向前跑去。   整个就一忠心耿耿的好马!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看上文,窝觉得这匹马跟我一样,也是个狗腿。狗腿见狗腿,两眼泪汪汪,窝决定吓唬羞辱它一番。   尾尾:“狗腿马,听说花楚对你很是不满呐,想要把你烤了吃呢!你有什么感想?”   狗腿马:“哎呦,吓唬马呢?!好歹俺也是流溪专门驯养了送给花楚的,她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舍得杀我?”   尾尾:“马的!那你为何不对她唯命是从?!”   狗腿马:“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些纠结,难以抉择啊。要不你帮我选一个?”   尾尾:“诶,客气个啥,不就一道选择题嘛。我帮你!”   狗腿马:“那好。流溪说让我见到渣作者的时候踢她一脚,因为这么久了,还没有给他名分。花楚让我见到渣作者时别对她动蹄,用唾沫生生淹死她,因为她把爹爹、流溪、幕哥哥,都安排去了岭南。你说我听谁的呢?”   尾尾:“……”      ☆、去往岭南   天气越来越冷,入冬以来也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雪了。然,岭南那边却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亦或者说,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说是要一举拿下南峰寨,却不曾听得关于南峰寨的动静,段沉幕也没有回来。   郁闷了一两个月,花楚总算意识到其中玄机。怕是爹爹与边流溪故意不传消息与她,怕她担心。越是这样,花楚越是放心不下,总感觉事情不妙,于是想方设法的四处打探消息。   晓得穆剑离最近都待在府上,花楚决定去找他。赶到丞相府时,见他正好急匆匆的要出府,似是有什么急事。   “剑哥哥,”花楚唤道,“这是要上哪儿去?”   “咦?小公子?”穆剑离桃花眼眯起,笑道,“怎么想起来找哥哥我了?”   “玩呐,整日闷在府上可无聊了。”   “就说嘛,”穆剑离走到花楚身旁,从腰间拿出他常年不离身的桃花扇,风骚的挑了她的下巴,贼兮兮道,“子幕兄将小公子这么个绝世美人儿独留在此处,委实不厚道啊,不厚道。”   说着,动手将胸前的衣衫扯开些,大冬天的也不嫌冷,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媚声道:“来罢,投入哥哥怀抱罢,绝对给你前所未有的……愉悦!让你以后离不开哥哥我啊。”   花楚夺过他手中折扇,啪的打在他的胸膛上,道:“你个没正经的,小心说话闪到舌头。”   闻言,穆剑离一脸惊慌,凑到花楚眼前,可怜兮兮道:“小公子快帮哥哥看看,是不是已经闪到了?严不严重?”   对于他各式各样的无赖行为,花楚自小就很无语,不过还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治得了。于是也一本正经的踮起脚尖凑近他,帮他查看,双手装作无意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清美小脸,穆剑离呼吸一紧,心肝一缩,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嘿嘿笑着将他肩上那双玉手请了下去。   “小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你再靠近那么一丁点儿,等子幕兄回来,哥哥这脖子怕是得闪掉。”   花楚一脸鄙视,轻哼道:“就知道,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穆剑离半撑了折扇遮在脸上,只露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幽怨的望着花楚,道:“没办法呐,哥哥我阅人无数,却始终度不过小公子这个坎儿,命运弄人啊。”   花楚懒得再与他贫嘴,好奇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无甚大事,前段日子铸造的一批兵器完工了,过去看看。”   “我也去。”   “你呀,”对于她的要求,他还没学会如何拒绝,于是跨上马,道:“有美人儿相陪,哥哥自是乐意,走罢。”   到了锻造兵器的府库,说明来意后,不多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便出来将他们请了进去。   “如何?”穆剑离问道。   “唉,还是不行。”老者轻叹,命人取出两把剑来,呈给了穆剑离。   花楚在旁边看着,觉得两把剑无论是从大小、形状上来说,都很相像。即便是剑上纹饰都一模一样。穆剑离却是拿了两把剑在手中比较过后,脸色很是凝重。   难得见他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花楚刚想询问缘由,见他忽然两手各执一把剑,挥动臂腕朝中间砍去。   锋利的剑刃在空中交接,发出嗡响,这么大的冲击,左手中的那把剑完好无损,右手中的那把剑的剑刃却生出一个缺口来,两把剑的好坏立见分晓。   花楚很是好奇,忍不住拿过他手中的剑来作比较,拿到手中才发现那把劣质的剑要比好剑重上许多,很明显,两把剑的材质不一样。然,那把劣质的剑相比她平日里在军中见过的剑却是要轻上几分的。   困惑之际,只听白发老者道:“试了好几种法子却始终不得正果,莫非是那南峰寨的风水缘由,锻造出来的剑器才会如此精良?”   穆剑离皱了眉头不说话,花楚一听南峰寨却是急了,脱口道:“已经与南峰寨交过手了吗?情况是不是不妙啊?”   闻言,穆剑离先是奇怪的看向她,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笑着道:“小公子放心,只是些小打小闹而已,子幕兄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兵器很是精良,便命人送回来几件,让人照模打造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花楚却也不傻,南峰寨本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如今兵器又如此精良,那爹爹他们怎么会占上风?难怪她听不到半点消息。   花楚焦急的追问穆剑离道:“南峰寨的土匪很强悍吗?爹爹和幕哥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们……”   见她满脸的担心,穆剑离这才反应过来她今天跑来找他的真正目的,暗怪自己大意的同时,安慰道:“子幕他们虽已去往那里很长时间了,但大多时候都是按兵不动的,只与南峰寨的交过一次手,并无大碍。”   “真的?”   “那是自然。哥哥何时骗过你?”   穆剑离暗中朝旁边的老者使个眼色,然后拉着花楚往外走去,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土匪窝,能有多大能耐?瞧这小脸儿拉的,若是被街上的小毛驴看到,定会以为是看到了亲戚啊。”   “你才是驴脸!”花楚在他腿上轻踹,赌气回他一句。   “那……”穆剑离眯眼一笑,凑到她跟前暧昧道,“这样的话,咱俩是不是绝配啊?”   “呸!绝呸!”花楚吐他一脸热气,看他委屈的小眼神儿,忍不住轻勾了唇角。   “这才对嘛。”看她带上些许笑意,穆剑离暗松口气,指尖在她额头上轻点,道,“这么美的人儿却是不爱笑,真真是可惜啊。”   “要你管?!”   花楚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说完后,跨上马冲他道:“府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多着呢。”穆剑离亦跨上马,道,“走罢,今日并无其他事情,正好可以陪小公子玩。”   从丞相府回来后,花楚便早早的回屋睡了。半夜里被噩梦惊醒,然后再也睡不安生。她总是有着不好的预感,觉得岭南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且已近腊月,按前世来看,皇上也快要驾崩了,到时候不知会发展成何种局面。放心不下,花楚决定天亮后前往岭南去,即便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要能守在爹爹身边,定会安心许多。   天微亮,花楚便收拾好了包裹盘缠。怕曲伯他们担心,便留了一封书信让人傍晚时分交于他。到时候她应该已经出城行了一段距离,想追也追不回来了。   打定主意后,趁着曲伯前往城南的别院照看那几个与他亲厚的孩子时,花楚骑马溜出了太尉府。   虽也曾单独出过门,但自八岁那年起,她就再没有跟爹爹去过岭南,路都记不清了,只好走走停停的打听。这一打听果然打听出事来。   凤安那边并没有流传多少消息,越靠近南边,听到的消息便越多。听说前段日子攻打南峰寨却受到埋伏,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主将也受伤了。   这般恶劣的状况,让花楚忧心不已,几乎是日夜兼程的往那儿赶。途中也细心的往府上寄过几封书信报平安,让曲伯他们放心。   跋山涉水到了军营,高高的城楼外有重兵把守,花楚正想着如何让人通报爹爹,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声音中带着几分犹疑。   “花楚?”   花楚回头看去,见段沉幕身披黑色软甲,墨眉冷目,带了一小队士兵正好从外归来。   “幕哥哥,”花楚下马跑向他,拉着也从马上下来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担心道,“可受伤了?”   “真的是你!”段沉幕原本阴沉的脸色在确认是她后柔和许多,看她身上背着的小包裹,想开口训她,嘴角却是忍不住扬起,道,“这么远的路,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我担心你们嘛。”花楚看他并没有受伤,心口一紧,急道,“听说之前与南峰寨交手并未占得便宜,爹爹呢?爹爹可好?”   “花楚莫急,前辈他没事。”段沉幕安慰她道,“受伤的是前辈身边的一个门客。”   “门客?”之前挑选的那六个门客皆在凤安城里待着,花楚不由好奇道,“叫什么名字?”   “边流溪。”段沉幕答道,“之前并未注意过,这段时日下来,发现他虽身份低微,却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流溪?!流溪他受伤了?!”   闻言,花楚原本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焦急道:“他在哪里?伤得严重吗?”   段沉幕注意到她提及边流溪时眼中除了担心,还自然的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及她因太过紧张掐在他胳膊上的指尖,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花楚,你……”   “嗯?”   花楚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拉着他往军营中走去,想看流溪他伤势如何了。   跟在她身后的段沉幕沉默不语,不自觉间握紧了她的手,慢慢敛了嘴角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重点在流溪对花楚的腹黑宠上,其他一些阴谋斗争没有放在台面上来写,但有些细节往深处想的话,应该会发现其他暗线。   在写故事这方面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学,尾尾会一直努力哒,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啦啦o(≧v≦)o~~      ☆、各种被骗各种囧   进到军营里边,花楚远远看到爹爹在练兵场的高台上练兵,许是也看到她了,对视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感觉得到他的怒气。   只见爹爹从高台上下来,快步走到近旁,二话不说就朝她脑袋拍了一下,颇有些气急败坏道:“总是这般任性,又不听话跑来了?!”   花楚抱着手中的小包裹,可怜兮兮道:“疼。”   “还知道疼?!”尹重挥手就想再招呼她几下。   段沉幕见状,借着拿过花楚怀中包裹的同时赶紧将她护在了身后,道:“前辈莫急,花楚刚赶路过来,想是累了,就先让她去歇息罢。晚辈今日出去探得一些新消息,还要与前辈商讨。”   花楚也识相的不敢顶嘴,觉着爹爹不会动手打她了,耍赖的偎进他怀里,闭着眼睛装模作样道:“这一路上吃不饱,睡不好,又累又饿,如今是头晕脑胀快昏过去了。爹爹还凶我。”   “你若安生待在府上,用得着受这般罪?”   花楚撒娇的在他怀里轻蹭,道:“还不是因为想见爹爹嘛。”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讨好卖乖,爹爹就拿她没辙,轻拍她肩膀道:“好了,先歇息去,等过几天再与你算账。”   怕爹爹反悔似的,花楚赶紧从段沉幕手中接过包裹开溜了。   远远看爹爹与段沉幕进去书房了,花楚脚步一转,与下人打听到边流溪的住处,跑去了那里。   他的房门外并无人把守,花楚刚想叩门,突然又想与他开个玩笑,于是走到窗户前,推窗跳了进去。   屋内边流溪听到脚步声,先是皱眉起身,又听脚步声转到窗台那边,惊异过后眉目绽开,复又躺回榻上。   花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急忙朝床榻边走去。将床榻前的帷帐分开挂起,便看见边流溪一脸苍白的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心疼的拿了锦帕将他额头虚汗轻轻拭去,默默的守在榻前盯着他看,不忍把他叫醒。   看他长长的睫毛直直的垂下,在脸上投下阴影,遮掩了平日里眸中的温润。俊挺的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削去几分凌厉张扬。略为失血的唇瓣无意识的翘着,似是晓得有人在看,遂笑得温柔。   花楚是越看越中意,越看越欢喜,脸上不由也带上几分傻笑,一个没忍住便俯身慢慢朝他唇角吻去。   柔软的唇瓣相贴,花楚玉容晕红一片,像只偷腥的猫儿,舌尖绕着他唇瓣好看的弧形轻划,而后与他的舌尖亲密的缠在一处。   像是会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便迷失其中,缠绵良久,花楚才突然意识到不对,气喘吁吁的起身,窘得面红耳赤,转了脸不敢看他。   静默片刻,并无任何声音,花楚疑惑的回头,莫非他没醒?   “水……水…………”   只见边流溪眉头轻蹙,无意识的轻声低喃。   原是渴了。花楚松口气,还好没醒,若不然被他发现自己偷亲他,这厮的嘴角还不翘天上去?   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水,小心的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杯盏凑在他的唇边喂于他喝。却见他迷迷糊糊的紧闭了唇不张口,茶盏一离开便低喃着要水。   这般难侍候,花楚真想一巴掌抽醒他,但看他似乎伤得不轻,终也是舍不得。无奈之际,将茶水含入口中俯首亲上他,柔软的唇瓣在他唇上轻蹭,像是在诱哄撒娇的孩子,待他张口,小心翼翼的将茶水渡于他。   身边无半个侍候的人儿,想是这厮吃了大苦头,八百年没喝水了罢?!趁着喂水的时候猛吃她豆腐也就罢了,桌上茶壶中的水一滴不漏的全喂给了他,折腾了这么大半晌,竟还口口声声的要水。   花楚没办法,拎着手中空荡荡的茶壶,刚准备出去盛点来,听床榻上终于传来不是要水的声音。那声音一改刚才的迷茫,不仅异常清醒,且似乎还带了几分幽怨。   “这榻旁的桌案上明明放着满满的一壶,公子怎么没有看到?”   怎么没看到?怎么没看到?!花楚身体彻底僵住,气得咬牙切齿,毋庸置疑,这厮刚才若不是装的,她以后头朝下走路!   花楚将手中茶壶慢慢放于桌案上,回头瞄了眼床榻旁边的桌案上那壶茶水,以及半支了额头笑得满脸春色的某人,缓缓勾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不是要水吗?刚想过去将那壶水拎起来泼他一身,便见那狡猾的黑狐狸装作非常不经意地一挥衣袖,将茶壶扫到了地上,铜制的茶壶并没有摔碎,里面的茶水却是撒了个干净。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每次见面都这般拿她寻开心,果真是皮痒罢!   花楚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凶他道:“边流溪!你个大骗子!无耻!”   边流溪眸子一弯,柔声道:“公子教训的是,只是流溪将公子看的重,便忍不住受到公子感染,学会了骗人。”   “竟敢狡辩?!”花楚被他这番话气得不轻,管他伤好没好,握紧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胸前,不满道,“本公子堂堂正正,何时骗过人?!”   “是吗?”边流溪一瞬不瞬的盯着花楚看,轻笑道,“那当初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还是不听话跑来了?”   “我……”   花楚被他盯得心虚,委屈道:“好心没好报,心心念念的担心你们,倒是一个个都是甩脸色看。还是幕哥哥最宠我。”   “嗯?”   见她说这话时顺心自然,并不是故意说来气他。边流溪心里吃味,面上却不动声色,温柔的将她揽进怀里,软着声音道:“好了,流溪的错,公子能在府上安生待这么久,已是有很大长进了。”   花楚呢,就是耳根子软,听他妥协,便散了委屈,啥前嫌都不计了,担心道:“听闻与南峰寨交手也有段日子了,伤势还没好吗?”   “好很多了,再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南峰寨的事很棘手吗?”   “有点罢。”边流溪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说,岔开话题道,“看公子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罢,快回去歇息罢,别染了病,害一群人担心。”   “你才祸害一群人担心!”花楚嘴硬回他一句。   边流溪垂眸轻笑道:“担心流溪的只有公子罢。”   不等花楚开口,就听他继续道:“然,流溪一生只楚儿一人挂念,便也足矣。”   尽会说些好听话哄她开心,花楚害羞地从他怀中挣脱,道:“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走到门边时忽又回头怪声怪气道:“记得多喝水,别渴晕过去!”   边流溪竟是笑出声来,背对着花楚躺回榻上,慢悠悠道:“还是等公子来了再喝罢,那样会比较甜。”   闻言,花楚暗骂他几句,红着脸跑开了。   ***   清晨,花楚是被士兵晨练的声音吵醒的。昨日太阳未下山她便回屋睡觉了,一觉醒来便是这破晓时分。   虽南方的天气比凤安暖和许多,但毕竟已是腊月初,依着她怕冷的习性,得在被窝里再赖上几个时辰才爬起来。   然,实在受不了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的声音,只好简单梳洗后去了院中。   这前院正好有三间房,她住在最西边这间房里,剩下的两间房分别住着爹爹与段沉幕。还有一座厅堂,厅堂的桌案上此时正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   以为他俩练兵去了,昨夜就未进食,如今是饿坏了。遂没想那么多便坐在桌案旁准备开动。刚刚挑了一小块儿鱼肉入口,便听爹爹的声音传来。   “丫头这么早就醒了?”   抬头看去,见是爹爹与段沉幕一前一后从爹爹房内走了出来。忙放下木筷,起身相迎。   “爹爹早,幕哥哥早。”   尹重笑道:“坐罢。”并吩咐一旁的下人备好碗筷,邀段沉幕也入了座。三人坐于一起吃饭并无太多拘束,偶尔也聊上几句。   先前没有从边流溪那里听来消息,花楚有些不死心,便趁此机会道:“爹爹,那南峰寨很棘手吗?”   孰料,爹爹也不与她多说,只淡淡道:“这些事丫头不用操心。”   花楚撇撇嘴,夹了菜递到旁边段沉幕碗里,道:“幕哥哥整日忙南峰寨的事很累罢?可有何进展?”   段沉幕夹了菜送入口中,缓缓对她笑道:“这菜味道不错。”   “……”   一个个嘴巴严实得跟有什么阴谋似的,既然都不说,花楚也没办法,只好安生吃饭。结果,心里有事,肚子又饿,花楚便不留心被饭给噎到了,难受得直打嗝。   见状,一旁侍候的下人忙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然,花楚倒霉劲儿一犯,向来来势汹汹,挡都挡不住。本想着喝点汤顺顺胃,却是一口汤含嘴里,眉头一皱,“噗”的吐了出来。   更糟糕的是,吐出来的汤汁溅到桌子上不说,还好巧不巧喷了坐在对面的爹爹一脸。   于是,好好的一顿饭谁也吃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遇山匪   尹重拿了帕子擦脸,皱眉道:“这般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经这变故,花楚窘红了脸,好在被吓得不打嗝了,说话也能利索点。于是委屈道:“谁知道这汤苦得跟药似的,谁能喝得下啊?”   尹重脸色一沉,刚才那汤是殿下最爱喝的,许是里面放了些苦瓜片,丫头不爱喝可以理解,但她语气中满满的嫌弃……   毕竟不是一家人,多少也得注意着点罢?   于是无奈道:“丫头这性子,日后若是嫁了人,可待如何?难不成都跟爹爹这般宠你?”   说着有意无意看了段沉幕一眼。   花楚却是没拿段沉幕当外人,也没有细想爹爹的话外音,只嘟嘟囔囔的顶嘴道:“就是很苦嘛,才不小心吐出来的,爹爹不许凶我。”   “你……”   段沉幕却是听明白了尹重的意思,耳根处微红,起身拿了帕子细心的为花楚擦嘴边的汤汁,沉稳的声音像是在宣誓,简单的话语又像是情话,宠溺道:“花楚这性子很是讨喜,至于挑食什么的,自是要宠着来。”   闻言,尹重很是欣慰,道:“丫头自小被老夫给宠坏了,难免耍些小性子,还望日后殿下多担待。”   “前辈严重了,将花楚交于晚辈照顾只管放心就好。”   两人在花楚面前这么一来二去的谈话,她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感情爹爹已经张罗着想把她送人照顾了啊?   流溪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我……”   花楚犹豫着,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心思透漏给爹爹点,然,正想着如何开口,突然面上一痛。   原来一旁的段沉幕估计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不着痕迹的背对着爹爹挡在了她的身前。然后眼中威压四伏,露出狼之本性,借着帮她擦嘴角的动作,指尖在她嫩白的脸蛋儿上重重一捏。   见她乖乖妥协,闭了嘴巴不说话,才停手作罢。回头对爹爹道:“晚辈今日还需出去打探情况,先行告辞了。”   再然后,她被他一脸深情的强行拉出了厅堂。   出了厅堂后,段沉幕脸色便不太好看了。花楚讨好的唤道:“幕哥哥?”   段沉幕突然回过头,有些僵硬道:“沉幕,你…………也可以唤我沉幕。”   “啊?”花楚有些疑惑,不知他怎么突然在称呼上有了意见,于是无辜道,“我还是觉得唤幕哥哥好。”   段沉幕却像是与人闹别扭的孩子,跟她拗上了,执意道:“唤我沉幕,我也希望你能唤我名字。”   “哦,那…………沉幕?”   这样唤出口后,花楚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抬头看段沉幕,他也是有些别扭的偏了头不看她。   最终,尴尬怪异的气氛在他的轻咳中结束。段沉幕松开她的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   花楚这几天比较累,便没有太缠着爹爹他们,大多是在屋内休息。这日,过了晌午,想起几日没有去看过边流溪了,便去了后院,流溪住在那里。   走到他屋前,花楚习惯性的就想爬窗户,却在刚走到窗边时听屋内传来边流溪的声音:“门没关,劳烦公子进来时帮流溪关好。”   闻言,花楚便改了路线,难得走得正门进了他的屋子。   边流溪仍是半躺在榻上,单手执了书卷在看。气色相比前几日好了很多。花楚悠闲的坐到桌子旁边,倒了他桌案上的茶水来喝,道:“这几日都没什么事情要忙的罢?我看爹爹他们一直待在练兵场练兵。”   “嗯。”   边流溪放下书卷,温柔的看了她笑,道:“这么几天了,公子还是面带倦容,实在应该多加注意身体,晚上莫要一直乱想,应该能睡得安稳些。”   “哪有乱想?”花楚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是无奈,没办法,她心里一旦藏着事儿,就会翻来覆去的睡不好。   闲聊间,花楚见边流溪突然扭头看向了门边,于是也好奇的回头去看,见段沉幕不知何时竟站在门边。   边流溪起身朝他行礼道:“殿下找流溪可有事情吩咐?”   段沉幕抿紧了唇没有接话,只是走到花楚身边,亲昵的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圈在怀里,扬唇笑道:“不是说好今日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害我一番好找。”   “说…………好的?”   花楚有些疑惑,想从他怀中挣开,无奈他实在抱得太紧,抬头看他神色,看他眸中如孩童般倔强敏感的深沉目光,便明白过来。   他应该是看出她与边流溪之间的事情了。   花楚走神的空档,段沉幕半拖半抱的将她带出了屋子。看着消失的人影,边流溪垂眸拿起刚才花楚用过的杯子,指尖捏在杯盏上轻晃,杯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杯中剩余的茶水便从缝隙中倾泻而出。   出了房门后,花楚一路被段沉幕拉着走了很远,不知不觉中走出军营,走到了一片静谧的树林里。   正值冬日,大多树木皆已落叶,但也有一部分耐冻的树木枝叶青翠。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也为人心里带上几分阴沉。   段沉幕身披墨色的貂绒斗篷,鬓前些许散落的头发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划过紧紧皱在一处的墨眉,说不出的俊冷深沉。   花楚右手被他在手心处握着,知他在气头上,便乖顺的没有说话,任由他拉着她快步往前走。只是走了这么久,还是不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还越走越快,她几乎要深一脚浅一脚的小跑着才跟得上。   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骑马,也没有其他人跟着。走了这么久,花楚有些吃不消,即便天气寒冷,额头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幕……幕哥哥,”花楚喘着粗气,怯怯道,“这是要去哪儿?”   段沉幕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依旧一声不吭的拉着她往前走。又这样走了一小会儿,花楚实在是受不住了,紧走几大步赶在他前头。   扬起汗涔涔的小脸儿,可怜兮兮道:“走不动了,脚疼。”   段沉幕这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终于停下脚步,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迷茫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带你走去哪儿。”   “幕哥哥,我……”   “别说话。”段沉幕打断她的话,俯首埋在她的颈窝处,闷闷道,“什么都别说,让我静一静。”   花楚依言沉默,犹豫片刻,双手环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安慰失意的孩子般轻拍。然后就听耳边传来段沉幕恶狠狠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安静。   “若想让我放手,做梦!”   “……”   惹不得啊,惹不得,此时的段沉幕是头发怒的闹脾气的狼,不能惹。花楚识相的没有顶嘴,没心没肺的打呵呵,讨好的给他顺毛。   微妙的氛围下,段沉幕突然搂紧她的腰,旋身朝旁边闪开。与此同时,一道阴冷的利箭擦身飞过。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花楚与段沉幕皆沉了脸色,警惕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队人马,从其衣着装扮上来看,像是土匪。   即便段沉幕功夫好,但寡不敌众,与其争斗定占不得便宜。好在花楚也有些功夫底子,所以两人默契的一起朝林外逃去。   那队土匪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但骑马在林中行走并不方便,所以也没能朝他们逼近多少。眼看就可以甩开土匪,出得林子,那里不断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然,却是又碰到一小队土匪,衣着装扮与身后的土匪一般模样,很明显,他们怕是落入了陷阱。   无奈,对方人数又增加了,硬拼更不合适,于是两人再次改路朝林中逃去。林子中央的地方有一处松树林,既可以很好的遮挡对方视线,又可阻挠他们骑马前行。   花楚与段沉幕一边躲闪着胡乱射过来的利箭,一边寻找着隐身处。孰料,在松树林中竟还藏有土匪。见他们进来,挥刀向他们攻过来。   花楚忙也抽出腰间匕首与之对抗,心里暗暗惊慌。这土匪怎么看怎么像是有备而来啊。莫非她与段沉幕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被逼到这份儿上,段沉幕也不再客气,正好心里怨气冲天,当即化身修罗,拔出佩剑朝土匪杀去,挥掌刺剑毫不留情。   被他分心护着,所以花楚还有间隙偷偷看他。见他眉目间满是肃杀,浑身上下的王者霸气表露无遗。尽管她不太懂政事,没上战场杀过敌,但此时的段沉幕却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敬畏。   他日若为王,定是可以平稳四方的好帝王。   鲜血四处飞溅,哀嚎声也不断传来。花楚回过神,奋力的抵挡着土匪的围攻。没多久,先前追赶他们的两队人马也追上来了,一边朝他们逼近,一边朝他们放冷箭。   真是倒霉催的,好好的出个门也能遇上埋伏。花楚手心出汗,焦急的寻找对策。如今他们暂时还未处于劣势,然,那两队土匪一旦逼过来,绝对是凶多吉少。 作者有话要说:     ☆、三人尴尬共处   危急时刻,突然有马啸声传来,花楚抬头看去,见有一匹马从林中冲过来,冲散了追赶他们的土匪骑兵,然后一蓝色的身影趁机杀入其中。   认出是谁,花楚面色一喜。流溪!流溪来救他们了!   而段沉幕听得异动,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影时,眸中却是闪过异样。希望不是他多心。   土匪骑兵陷入混乱,估计是看形势不好,纷纷退走。而正与花楚他们打斗的土匪也摸不清来了多少救兵,见同伴撤走,便也琢磨着趁机逃走作罢。   见有土匪从怀中掏出球状的黑丸朝他们掷过来,段沉幕紧张的将花楚揽进怀里,朝旁边远远的闪开。   花楚却是不知其厉害,直到看见那些黑丸落地上裂开,散出浓浓白烟,将触及到的干枯树木给生生点着,噼里啪啦燃起火焰,才暗暗后怕。   仍有黑丸掷过来,花楚与段沉幕左右闪躲着,因天色本就暗沉,又临近夜晚,不留心两人从脚底的山崖上滚了下去。   滚下去的时候,段沉幕将她圈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所以她并没有伤到。天色已完全黑下来,看不清他是否伤到,花楚忙起身询问道:“可有哪里伤到了?”   “无妨。”   听他这样说,花楚稍放了心,然后听有人唤她。   “公子。”   原是边流溪也下来了这崖底。花楚忙迎上去,道:“流溪,那些土匪可撤走了?你受伤没?”   话音刚落,边流溪便闷哼吐出一口鲜血,把花楚担心得够呛,先前他的伤还未痊愈,这就又伤到了。不觉间话语中满是关心:“伤的很重吗?要不要紧?我们赶快回去罢。”   “公子莫急,流溪的伤并不碍事。”边流溪柔声安慰花楚道,“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这山崖下来容易,上去却不容易。且流溪是奉了将军的命令出来寻公子回去用饭,所以并没有带其他人跟随,找到公子时才发现你们身处险境,没有多想便也鲁莽跳了下来,断了找人搭救的后路。”   “你无事便好,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边流溪吹亮火折子,寻了树枝做火把,对花楚他们道:“流溪知道这附近有一处山洞,不知那些土匪有没有撤退干净,所以今晚便在山洞里暂且待上一晚罢,天亮后再赶路会安全些。”   这时,自边流溪下来后就闷声不吭的段沉幕开口道:“阁下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   边流溪将火把放低照亮底下的山路,黑暗中,便看不清他眸中神色,只听他淡淡解释道:“流溪自小生活在南方,且经常与山匪打交道,所以对这里的环境要熟悉些。”   “哦?那阁下之前是做什么的?”   “流溪身份卑贱,只是胡乱找些事做混口饭吃罢了,不足挂齿。”   闻言,段沉幕知也问不出些什么,便作罢了。看花楚紧紧跟在边流溪的身后走,神色亲昵。于是沉声唤道:“花楚。”   “嗯?”花楚应声回头。   段沉幕皱了眉头,手轻按在腰上道:“之前没觉出来,现在站起来才发现似是闪到腰了,你过来扶着我些。”   “闪……到腰?”   花楚半信半疑的朝他走过来,刚一走近便被他不由分说的半圈在了怀里。手臂不轻不重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说,还提议道:“主要是有些腰疼,所以花楚扶着我腰。”   花楚觉着他是故意的,所以并没有依言扶他腰。然后,某人不高兴了,抱着她定在原地不走了。无奈,她只好妥协的手臂虚环在了他的腰上。   看出她的敷衍,段沉幕搭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上移,不动声色的捏了她脸蛋儿道:“用点力,不然疼得走不动。”   “……”   对于他这种无赖行为,花楚很是无语凝噎。不管性子如何,无赖耍流氓似乎是男人天性呐。然,如今是天不时地不利外加人不和,容不得她把这根弦给挑断啊。   于是只好一边像模像样的搂在了他腰上,一边自我催眠,他真的闪到腰了,他真的闪到腰了,且是因为救她才闪到的,所以她要知恩图报……   边流溪在前头照路,花楚与段沉幕则在后面“相互扶持”着往前走。没有人说话,但就是可以感觉到那么几分紧张的气息。   为打破这有些压抑的气氛,花楚问旁边的段沉幕道:“幕哥哥可知道今日那些土匪是什么来头?”   “嗯?”   她这么认真的询问,段沉幕的关注点却跟她不一样,沉声道:“花楚可又忘了如何唤我?”   “……”   她是缓和气氛的,所以她要顺着点他们。花楚无奈妥协道:“那个…………沉幕,你可看出今日那些土匪的来头了?”   她这“沉幕”一出口,前面的边流溪似是顿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段沉幕则是满意的轻笑出声,道:“应该是南峰寨的。”   “南峰寨?他们是在这一带活动的吗?”   “比这要远些。这次……”   段沉幕突然不再继续往下说,陷入深思。花楚便也不好再打搅。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流溪说的山洞,南方多潮湿,此处的山洞却很干燥,再加上洞比较深,挡得住风,倒是个安身的好地方。   进了山洞后,边流溪在洞里的夹缝中相继安放了几个火把,将山洞照亮,然后对花楚道:“公子应是饿了罢,流溪去寻些猎物来。”   说完便走出了山洞,只剩她与段沉幕。不过片刻,见他也起身道:“花楚留在这里,我出去捡些干柴,待会儿生火用。”   走了几步,却又不放心的回头道:“花楚还是与我一起去罢。”   花楚依言跟在他后头,负责举着火把给他照明,看他始终阴沉着脸。想起刚才他故意说腰疼,如今却是行动自如,为了逗他,便站在他身后调皮的在他腰上轻戳。   对于她的小动作,段沉幕起初不予理会,后来实在经不住她的连番戳弄,遂僵着声音道:“住手。”   虽然态度很凶,但他能开口,花楚已经很知足了,嬉皮笑脸道:“幕哥哥,别生气嘛。”   “为什么不生气?!”段沉幕怒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   “我……”花楚自知理亏,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现在就说好不好?流溪他……”   “闭嘴!”   段沉幕却是打断她的话,怒气更甚,像个偏执的孩子,大声道:“我什么都不想听。”   “……”   对于他的怒气,花楚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看他抱着捡好的柴禾甩开她往回走,忙屁颠屁颠皆灰溜溜的跟了上去。反正如今说什么都左右不是,只有慢慢耗下去了。   回到山洞,边流溪已经架好火堆在烤肉,看他们进来,并没有说话。段沉幕放下干柴,坐到旁边的干草上闷声不语。   她有些怕冷,刚才出去冻到手,便坐在火堆前慢悠悠的烤手取暖。僵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边流溪将烤好的肉给她。   花楚好心好意的分了点拿给段沉幕,却换来冷冷的一句“不用”。同样,边流溪自己也不吃,烤好后,就起身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面对这种状况,花楚快要疯掉了,一个个都别扭的跟什么似得,都欺负她。那她也什么都不管了,该干嘛干嘛,不就是耗吗?她吃饱了睡着跟他们耗,看谁厉害。   这种心情实在吃不下多少,吃了很少一点,花楚便寻了个角落,抱膝蜷缩在那里打瞌睡。这几日还没休息过来,今日更是累惨了,坐下没多久便眼皮沉重想睡过去。   而山洞内针锋相对的另外两人,一个靠着石壁沉思,一个来回走动着忙活,却都是不约而同的一直往花楚安身的角落里瞅。   突然,边流溪停下手中动作,远远的对花楚道:“夜里可能会有猛兽,流溪去洞口处守着。”   花楚头猛的往下一点,被他的话给惊醒,反应过来后,走至他身边,解下身上的毛绒披风递给他,道:“外面冷,别冻着。”   “谢公子厚爱。”   边流溪也不推辞,拿着她的披风走了出去。少了一个人,洞内气氛便缓和许多,花楚松口气,返回她刚才那个小角落,准备继续睡。   看她仍往那个角落走,段沉幕终于开口道:“过来,那边冷。”   花楚却是不听他的,依旧缩在先前的角落里,闷声道:“不……不冷。”   段沉幕眼睛一眯,知她估计是倔脾气上来了,便忍不住软了态度。想了半晌,憋出一句自认还可以的理由:“我冷,所以,你过来让我抱着,那样可以暖和些。”   “不要。”   “过来!”   “……”   看他又要发火,花楚眼珠儿一转,提议道:“那……要不我出去,把流溪换进来,然后…………你抱着流溪?”   “……”   亏她说得出口,段沉幕冷哼。沉着脸色放狠话道:“再不听话,我就过去强要了你,说到做到!”   “……”   知他脾气也上来了,花楚便不再触他逆鳞,乖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段沉幕:“渣作者,你说,花楚过来后,我是用什么样的姿势教训她好呢?”   尾尾:“这个,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啊。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姿势选不好,会很影响以后的星湖生活啊。”   段沉幕:“哦?还有这等讲究?那要怎么办?我对这方面不太擅长啊。”   尾尾:“这还不好说?”   于是,窝大义凛然的躺倒,视死如归道:“殿下若不嫌弃,可以先拿奴家练练手,奴家……”   段沉幕突然起身,一脚将窝踹出了山洞,怒道:“滚!花楚就要过来了,你这摆的什么邪恶姿势?!想给本王抹黑是罢?!”   被踹出洞外的窝,看到了站在洞口的边流溪。   尾尾:“流溪啊,窝已经尽力了,没能拦住殿下啊。”   熟料,边流溪一巴掌又将窝扇回了山洞,冷笑道:“给你提供了一千多种拖住他的方法,你这才试了几种啊?!滚进去再接再厉!!”   尾尾:“……”   ☆、洞里洞外   走到他身边时,他并没有要强行抱着她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解下他身上的披风甩在了她手里,然后,偏头不再看她。   那怎么办呢?要想舒服的来,只能没心没肺的干了。花楚在靠近他的地方躺下,拿了他的披风做被褥盖在身上,然后,两眼儿一闭会周公去了。   听她似是躺下了,段沉幕回头呆呆的看着她出神。许久,也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边流溪并没有点火,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天,月色并不好,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人影。听有人从洞内走出来,便看了过来。   段沉幕眼神扫过他右手上依稀可辨的世奴锁,开口道:“不论从哪方面看,阁下都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只是不知为何会沦为奴隶,受制与人?”   “殿下过奖,”边流溪抬头看向天空,淡淡道,“既然甘愿带上这把锁,总归是为了点什么的。”   他身上披着的毛绒披风,即便是在夜色里,依旧是刺到了段沉幕的眼睛。   “是因为花楚吗?”   闻言,边流溪轻笑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清冷,却也掺杂着几分温柔,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正心思。   不想再与他周旋,段沉幕直截了当道:“可愿脱离奴籍,为朝廷效力?”   “日后若有机会为殿下效力,流溪自是愿意。”   两人皆是在相互试探,段沉幕如今没多大心思去想他刚才话中诚意,遂再次拐入主题,道:“阁下若是聪明人,就该知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应该沾染。”   “是吗?”边流溪也不示弱,淡淡道,“究竟属于谁,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楚儿的心长她自己身上,谁也做不了主。”   “……”   段沉幕冷哼,转身返回了山洞里。洞里先前燃烧着的火堆已然熄灭,只剩微微发红的木炭。其他火把也断断续续的烧完了。洞内便慢慢暗了下来。   走至花楚身边,靠着石壁坐下来,然后将她拦腰抱在了怀里。看她只是嘤咛几声,依旧睡得很沉。段沉幕指尖在她脸上细细描绘,觉着她若能一直这样温顺的窝在他怀里睡,会是件很幸福的事。   无奈叹息,俯首慢慢朝她唇上吻去,却在即将亲到她的时候,被她突然抬起的指尖拦住。   看着睁了眼,无辜朝他望的人儿,段沉幕并没有惊讶。觉着她按在自己唇上的指尖发凉,便握在手里揉捏,帮她取暖。   “怎么,不装睡了?你个狡猾的小骗子。”   “哪有?”   花楚心虚的往回抽手,听他声音里并没有多大怒气,遂撒娇道:“痒,很痒。”   “没有吗?”段沉幕在她指尖处重重一捏,哼道,“你敢说没有骗我?!”   人嘛,都是要哄的。花楚觉得此时服软说好话会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像儿时那般双手环在他颈上,小脸儿亲昵的在他颈上轻蹭,撒娇道:“幕哥哥宠我,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不许凶我嘛。”   对于他的拒绝,花楚一点也没当回事,反而更为得寸进尺。指尖探入他的衣领内,在他暖和的颈背上暖手。不仅如此,还坏心眼的在他耳窝处哈气。   “别闹,”段沉幕将她不安分的小脑袋按在肩上,声音中满是宠溺无奈,“你个不省心的小狐狸,明明…………”   明明是他先遇上的啊。   听出他言语中的妥协,花楚放松神经,在他肩上慢慢睡去。她是真的累了。   肩头处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甚至带上了轻微的鼾声。段沉幕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来,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这样能更舒服些,并将披风给她盖好。   然后也靠在石壁上,静静的闭目养神。半夜里却是被她不安的嘤咛声给惊醒。忙起身点亮了火把。   明亮的火光中,只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满是虚汗,蜷缩着身子喊疼。   “花楚?”段沉幕不知是怎么回事,忙连声将她唤醒,担心道,“怎么了?哪里疼?”   “嗯?”花楚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眸中满是委屈,低声道,“腿,腿疼。冻着了。”   听她说是冻着了,段沉幕暗怪自己大意的同时,忙拿起旁边的柴禾点燃了火堆,洞里便相比之前暖和许多。   轻柔的在她腿上揉捏,道:“可是之前伤到腿了,才会这般不经冻?”   花楚紧咬牙关,拿披风遮了脸,闷声道:“没事,老毛病了,忍忍就好。”   他小心翼翼的揉捏却让花楚觉得更疼,便拉过他的手,止了他的动作,然后靠在他身上闷声不吭。   她虽是拿披风遮了脸,段沉幕还是感觉得到她在轻微的发抖。心疼得要死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将旁边的火堆燃烧得更旺。   许是慢慢暖过来了,怀中翻来覆去几个时辰的人儿终于安生下来,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段沉幕欣慰的叹气,却是不敢让火堆熄灭,小心的往上面续柴,直到天亮都没再合眼。   天也不过蒙蒙亮,看她睡得安稳,本不忍心将她唤醒,但回去晚的话,怕是会让军中将士们担心,由此引起混乱的话更为不好。   于是俯首在她耳边轻唤:“花楚。”   听得喊声,花楚不满的皱眉,先是懒洋洋的翻个身,然后抱着他的腿,将嘴边口水如数蹭在了他的衣袍上。磨蹭了一会儿,想是终于察觉到被她抱在怀里的不是软乎乎的枕头,才彻底清醒过来。   花楚睁开眼睛,看到映入眼帘的那张俊脸时,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犹带了些雾气的水眸中笑意氤氲,左边脸上也旋出甜甜的小酒窝。   段沉幕虽不晓得她在傻笑什么,但她并不是爱笑的人儿,脸上的酒窝更是不常见,如今露出这般惹人怜的笑颜,着实让他移不开眼。   原是昨晚他烧火时没有注意,不留心在脸上抹了好几道的黑,看起来便有些滑稽。花楚抿唇拿了帕子帮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然后起身就要往山洞外走,却是被段沉幕拦住,双臂一撑便将她堵在了墙角处。姿势不是一般的暧昧。   看他俯首与自己越来越近,花楚双手轻撑在他的胸前,无辜道:“想干嘛?”   “你说呢?”   “……”   亏她刚才还好心好意帮他擦黑渍,结果翻脸就不认人了,霸道兮兮的想欺负他。   看她满脸的不情愿,段沉幕垂眸低声道:“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花楚当真对我一点都不上心吗?”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许转移话题。”段沉幕朝她又逼近一分,额头亲昵的抵在她的额头上,道,“我问的是究竟是哪里不好,你才会舍我爱上他人的?”   “……”   看她眼珠儿来回打转,怕是不一会儿就又要耍赖应付他。段沉幕决定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好歹剑离那混小子时常在他耳边念叨,多少他也听进去点。   “我不相信花楚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这样罢,你还从未在清醒的时候主动亲过我,你亲我一下,若是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话,我就不再纠缠你,如何?”   “……”   喏,当她傻啊,又不是没被他强吻过,就冲他那个霸道劲儿,主动亲他无非就是火上浇油。况且,她的心是肉长的,要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呢?   不得不说,这段沉幕学坏了啊,竟然知道拐弯抹角的吃她豆腐了。啧啧啧,整日不学好,啥无赖学啥。   花楚贴着石壁慢慢往下滑,想从他的臂腕下逃走,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没能成功,还磨去了段沉幕一些耐心。   “不敢是罢?那就是对我有感觉,是可以接受我的。回去后我就娶你为妃。”   “……”   真以为她不敢?!激将法是罢………………该死的对她有用。   花楚眼一闭,决定豁出去了。双手环在他的颈上,踮起脚尖慢慢朝他唇角贴去,然后趁着他晃神的机会,推开他向外跑去。   就知她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亲他,段沉幕将跑开的人儿拦腰捞了回来,沉着声音低喃。   “尽想着逃开。”   不知是他声音里的失落起了作用,还是他唇角的温热暖了人心,花楚竟失神的由他抱着,任他将浓烈细密的亲吻散落在她的颈上。   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的由着他胡来,段沉幕唇角微扬,坏心眼的在她颈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属于他的印记,然后取过自己的披风帮她系好。   出了山洞后,边流溪依旧静立在洞口,眉目间微带倦容,显然也是一夜未睡。见花楚出来,便将她的披风递到了她的手上。   段沉幕的披风相对她而言有些长,走起路来并不方便,花楚便想着换回她的。可她揪拽着解了好大会儿,愣是没能把先前段沉幕给她系上的披风带子给解开。无奈,只好求助的看向了流溪。   边流溪便动手帮她,却在扫到她颈上那个红色的吻痕时,手不自觉的使劲一抖,差点勒到花楚。   看他神色似是有些不对,花楚却没太在意,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他也是在纠结那难以解开的披风带子。   而在一旁看热闹的段沉幕则是勾了唇角。花楚性子敏感,又将他看得重,所以……   他还是有机会的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端倪   好容易换好披风后,花楚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景象,道:“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边流溪大致看了下四周环境,指着前面的一条山路道:“要想回去,只能沿着这条路走,待绕上了山崖,便可寻到出路。”   段沉幕则看了下昨晚他们掉落下来的那处山崖,若想凭借轻功上去,倒也勉强可以,只是凭花楚的武功就不太可能了。所以只好按边流溪说的,一起沿着那条山道往上走。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边流溪与段沉幕一前一后的将花楚护在了中间,闷声往前走。偶尔遇上难走的陡坡,走在前头的边流溪便放慢脚步,回头拉花楚一把,然后继续甩开她,走在前头。   毕竟是女儿家,时间久了,花楚身体有些受不住,昨夜又冻到过腿,走起路来是愈发吃力。但她仍是咬紧了牙没吭声。   走在她后面的段沉幕看出端倪,走上前来,二话没说,将她横抱在了怀里。   花楚脸唰的红了,尴尬的挣扎着想下去,道:“我没事……”   “闭嘴!”   段沉幕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的继续抱了她往前走。边流溪脚步略为停顿,并没有回头,然后不动声色的稍微加快了脚步。   没过多久,听前方的树林里传来嘈杂的动静。边流溪与段沉幕皆提高了警惕,担心是南峰寨那帮土匪依旧埋伏在这里。   好在虚惊一场,原是尹重带着将士们找来了。自己的心肝儿闺女以及太子殿下走失一夜,能不让人揪心吗?   见他们并无大碍,尹重放下心来,随他们一起骑马回了军营。   然后,一回到军营,花楚便被隔离开来,受了冷落。爹爹与段沉幕他们谈论事情的时候总是躲得她远远的,好歹这次的土匪攻击事件中她也算个受害人,况且,她也是担心才想多听些消息的,却无半个人透露给她。   瞒她瞒得这么紧,花楚直觉哪里不对劲,要么就是有阴谋,要么就是一群人正暗搓搓的想着合伙把她捆了,送去南峰寨给寨主做压寨夫人!   怨归怨,在围剿南峰寨这件事上,既然都不拿她当回事,她也没办法,所以只能整日无所事事的在军营中闲逛。   ***   听说南峰寨有了新的动静,爹爹他们似乎并没有摸清其虚实,便决定让边流溪带兵前去打探。花楚放心不下,在军营中焦急的等他回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边流溪下午回来的时候,落了一身的伤,带出去的士兵也是伤亡惨重。花楚越来越觉得这南峰寨不简单,甚至怀疑他们是拿了邻国齐国做后盾,才会这般猖狂难攻。   也难怪,南峰寨处在楚国与齐国的交界处,所占地势十分重要,且年代久远。不管它归于哪一国,对那个国家而言,好处不是一点半点的。   这燕国旧部与齐国常年不和,如今楚国内的局势也逐渐平稳,依着楚国皇室的野心,与齐国交战是早晚的事儿。如若能把这南峰寨拿下,会顺利很多。且之前听说南峰寨的兵器很是精良,更是如虎添翼啊。   左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没人透露消息给她,想太多的话只是干着急。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好好照顾伤病人员好了。   想到这里,花楚来到边流溪的门前,见爹爹也在里面,正在给边流溪上药,并低声与他说着什么。   看到这么一副场景,花楚很是欣喜,心里淌过暖意。希望爹爹知道她与边流溪的事情后,还能这般对他,认可她给他选的女婿。   然,等她进去看到边流溪的伤口后,心猛的沉了下去。他上身的衣衫半褪,精壮的脊背上有好几道深浅不一、新旧不一的刀伤,她看着都揪心的疼。   屋内就他们三个人,爹爹见她进来,微皱了眉头,道:“丫头怎么来了?”   “流溪伤着了,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尹重看她神色间有些异样,疑惑道:“怎么,还信不过爹爹的医术?”   “当然信得过了,”花楚拿过旁边的纱布交到爹爹手里,笑着道,“只是爹爹也不找个下人来一旁侍候着,我这不正好来帮忙了?”   闻言,先前背对着她的边流溪转过头来,温声道:“这屋内血气重,还是莫要吓到公子的好。”   “你若当心点儿,能伤成这样?”   花楚语带埋怨,坏心眼儿的在他伤口上轻点了一下。   边流溪知花楚是担心他,遂宠溺的弯眸对她笑,没有说话。这一幕看在尹重眼里,可是不得了,让他直接僵在了卧榻旁,一时没反应过来。任他这方面再迟钝,也能感觉出些不对劲来。   花楚看爹爹神色,调皮的冲他眨眼,并没有多说。依着爹爹的性子,怕是得缓缓,他才真正接受得来。   果然,爹爹也没有追问什么,给边流溪上好药后,便领了她往外走去。花楚在后头跟着,故意放慢了脚步,回头冲榻上之人甜甜一笑,才紧走几步,出了房门。   晚上,等花楚从军营外鬼鬼祟祟的进来时,被爹爹逮了个正着。   尹重看她衣服上有水渍,且一副心虚的模样,遂沉着脸教训道:“竟敢一声不吭的到处乱跑?前几天的事还没长记性?!”   “闷坏了,出去走走而已,”花楚无辜道,“我知道分寸的,不乱跑。”   “那也不行,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以后出去必须先来我这里知会一声。”   知会一声,哪还出得去?花楚心里这样想,却是不敢这样说出来,乖乖的点头同意,然后跑去了自己房间。等从窗户那里看到爹爹走了之后,又溜出军营的外面,从门口处拎了一兜东西进来。   月亮皎洁明亮,高高悬挂在夜空。花楚端了满满一碗鱼汤朝边流溪的屋子走去。虽是受了伤,他也没有那么早就睡觉,而是点了灯在榻上静静的看书。   见花楚进来,边流溪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公子还没有休息吗?”   “嗯?”花楚眼神有些飘忽,将手中的鱼汤端给他,道,“让厨子给你熬了碗鱼汤,趁热喝了罢。”   边流溪并没有多想,低头看向鱼汤时却是皱了眉头,语气中难得的带上不满,道:“这是哪个厨子熬的汤?”   “嗯?”看他神色,花楚疑惑道,“怎么了?”   “鱼块儿切得不均匀也就罢了,火候也没把握好,这样熬出来的汤实在是不尽人意。”   “……”   竟是比她还要挑剔,花楚微红了脸,嘟囔道:“哎呀,能喝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可挑的?”   边流溪拿汤勺从汤中挑出根鱼刺,道:“那这鱼刺总归得挑干净罢?”   见状,花楚也急了,委屈道:“明明挑干净了的,我都挑了好几遍呢!”   “公子在饭食上比较挑剔,难得有点喜欢的,最喜欢的刀鱼却是被厨子做成这样,岂不是可惜?”边流溪面色越来越严肃,花楚的脸却是越来越红,突然,边流溪怔住,向来敏锐的他终于从刚才的话语中察觉到不对。于是话音一转,温柔道,“所以以后这样的汤都端来给流溪喝罢,流溪喜欢。”   “哼,才不要!”   花楚脸窘得通红,本想着从他手中把鱼汤夺过来,却见他以飞一般的速度,将鱼汤消灭干净了,也不怕被汤里的鱼刺卡到喉咙。   看他这变脸速度,花楚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尽知道哄她开心。   拿过他手中的碗搁在桌案上,然后又把他放在床榻上的书卷拿开,道:“受伤了还不早早休息。这样怎能好得快?”   “小伤而已,公子不用担心。”   “自我来了之后,伤就没断过,要如何不担心呐?”   花楚轻靠在他肩上,说话间竟是微红了眼眶。边流溪指尖轻拂在她的发间,怜惜道:“吓到公子了?莫怕,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   “嗯。”   扯东扯西的闲聊了片刻,花楚便灭了他房内的灯,让他好好休息,然后走了出去。   走出他房门没多远,花楚就被爹爹拦住。不等她开口,爹爹便沉声质问道:“丫头这是去哪儿了?”   “去看看流溪。”知道爹爹定已看到她是从哪儿出来的,花楚也不隐瞒,老实作答。并好奇道,“这么晚了,爹爹怎么会在这里?”   “哼,那就要问问丫头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了。”尹重没好气道,“大半夜的,士兵来报,说是有人在厨房剁鱼,还差点把房子给点了!能不起来看看?”   “……”   哪有那么夸张?才烧了半个房子不到,就被抢救过来了。又没有出什么事儿,那个看似好心帮她灭火的士兵竟是前脚走,后脚就去爹爹那里出卖她。   她只是觉得流溪伤着了,想着亲手给他做点东西补补。说来惭愧,向来是流溪宠着她,她都不知流溪喜欢什么。只记得除夕那晚,他一个劲的挑了刀鱼来吃,便偷偷溜出去逮了几条回来,瞎折腾了半晌,才终于做出被人万般嫌弃的一碗鱼汤。   “丫头,跟爹爹说实话,”尹重再次打破沉默,沉声道,“你与边流溪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丫头傻啊   她与流溪的事终于被提到了明面儿上,花楚几许欢喜又伴了几许担忧,语带羞怯道:“就是爹爹想的那样啊。”   闻言,尹重语气僵硬,冷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你不还是与殿下好好的吗?”   “幕哥哥宠我不错,可我不愿嫁给他。”花楚认真道,“幕哥哥他日是要做帝王的,薄情最是帝王家,且我不想困在皇宫那个牢笼里。”   “皇宫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府邸罢了,并无丫头想的那么可怕。”尹重试探道,“丫头可是怕日后殿下妃嫔众多而受委屈?所以不想着入宫?”   花楚没有说话,尹重继续道:“边流溪那小子心思深沉,丫头莫要识人不清,与其找个摸不透心思的,倒不如找个实心实意对你的。”   爹爹劝她的话根本听不进去,花楚一口咬定:“我喜欢流溪,想要和流溪在一起。”   “边流溪他能给你什么?!”看她态度,尹重很是生气,怒其不争道,“你对他了解多少?凭什么知道他会一心一意的对你?”   之前看爹爹对流溪很是重用,所以并没有料想到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是如此强硬的态度,花楚急了,倔强道:“流溪他无权无势,可是他宠我,我就是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对我的!”   “你……”尹重压了怒火,一字一句道,“丫头莫要说气话,可是认真想好的?”   见不得爹爹生气凶她,花楚委屈的红了眼睛,终是说了实话。   “爹爹,我不想嫁什么世家子弟,更不想要入宫。先不论幕哥哥今后的三宫六院,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身不由己往往无关爱或不爱,依我的身份与爹爹对我的宠爱,终有一天逃不过沦为他人用来牵制爹爹的棋子。对我而言,那是最最可怕的事情了。所以,八岁那年,当我在淑妃娘娘的密室中落了一身伤的时候,就恨上了那个地方,就发誓不让她说的话变成真的!自那之后的每一天,尤其是腿伤发作疼得寸步难行的时候,我都时刻提醒自己,远离那些豺狼虎豹,不做他们拿来要挟爹爹的傀儡!”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这么说出来,花楚没感觉到畅快,反而更觉压抑。随手抹了把不知何时落了满脸的泪水,哽咽道:“流溪他身份简单,又恰好为我所爱,爹爹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呢?”   看她这般,尹重眉头拧在了一处,额头上的皱纹也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仿佛转眼间便苍老了数年。一个劲的叹气道:“丫头,你……”   “我不管,我尹花楚此生非流溪不嫁!”   花楚挺直了腰,倔强的打断了爹爹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而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错落的房屋拐角处,一墨衣少年静立在花楚回屋的必由之路。墨色的头发在寒风中胡乱飘散,凌厉的面容却是像石雕般深沉无声。   眸光像是被夺去色彩的黑暗星辰,始终停留在朝他越走越近的人儿身上,却又像是越过她看向了不知所谓的黑暗深处,无痛无波。   花楚同时也发现了段沉幕的存在,知他定是听到了刚才她与爹爹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酸疼,却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两人就那么擦身而过,彼此飘飞的乌发在寒风中交缠又很快的分开,于死水一般的沉寂中越走越远。   *   冬日的黎明总是来得很迟,昨晚经过那场波动,花楚本就容易失眠,这样一来,更是彻夜未睡。从来没觉得黑暗是如此的漫长难熬,她终是躺不下去了,起身想去院中透透气。   阳光尚且无影无踪,月色也还有些暗沉,花楚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门前晃了神,红肿的眼眶内情绪翻涌。   而隔了十几步远的地方,段沉幕也是一动不动的凝望着突然推门而出的她出神,浓黑的长眉间隐有白霜停落。   当初花楚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进宫入学,依旧是像以往那样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却是不再开口说话。眼睛红得与那只兔子一般像是红色的玛瑙,盛满了失意,以往的狡黠温暖消失得毫无踪迹。   一连几天都是这般,话多的剑离怎么逗她都不起作用,他更是毫无办法。终是在剑离的再三教唆下让人夺了她的兔子,当做猎物一箭射死。   花楚是他的,让分了她注意力的兔子消失,那花楚就还是他的,就会像之前那样亲昵的将小手放在他的手心处由他牵着,然后软软的唤他“幕哥哥”。   那一年,他十岁,她八岁。他以为他会将她握得更紧,却是阴差阳错的把她推得更远。   那一年,他十岁,她八岁。他第一次这样深刻的把一人放在了心里,她却是在她尚且不懂爱的年纪,便关上了他走向她的心门。   段沉幕慢慢朝花楚走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了怀里,俯首埋在她的发间,轻声道:“诚如花楚所言,薄情最是帝王家,而我把仅有的那些,全都给了你。”   话落,是两人长长的沉默。良久,段沉幕开口道:“父皇病重,召我回去,花楚去送送我罢。”   “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   “昨夜便打点好了,现在就走。”   “嗯。”   花楚随他朝庭院外走去,直到出了军营,看着他骑马带兵离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冬日的黎明安静寂寥,花楚看他们走远,遂转身往回走。忽又听得有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近,疑惑的回头去看,见是段沉幕不知为何竟只身返了回来。   “哒哒”的马蹄声激扬,在她的身边没了踪迹。段沉幕跨下骏马,走至她的身边,骤然将错愕的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有浓烈的亲吻落在她的耳垂,有沉抑的声音落在她的心里。   “如果…………如果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你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不勉强你,可以………………成全你。即便只能远远看着,但还是想将藏了很久的承诺说与你听。”   “花楚,此生不管你我还有多少时日。有你在一日,便宠你一日。有我在一日,便念你一日。”   *   段沉幕走后的几天内,花楚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向来依赖爹爹的她与爹爹打起了冷战。   听说她又没有吃饭,躲在屋子里生闷气,尹重终是心疼不过,去了花楚的房间。   爹爹进来的时候,花楚正在桌旁无聊的摆弄一个九连环,听得动静,不仅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垂得更低。手中的动作重了不少,以至于玉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尹重轻叹,道:“丫头受委屈了。”   话落,花楚指尖紧紧捏在手中的玉环上,眼一眨,有泪水直直的垂落。   “爹爹不勉强你非要嫁谁,但那个人不可以是边流溪!”   “为什么?”花楚抬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流溪他到底哪里不好?”   “丫头傻啊。”   尹重避开花楚的目光,转身背对着她,道:“要知道,可怕的事情往往不是沦为棋子,眼睁睁的受人摆布。而是早已身在局中,被人拿捏却丝毫未觉,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丫头有心思跟爹爹怄气,倒不如去问问那个边流溪,当初是用的什么手段才得以留在太尉府?!还有,你身上的毒要怎么解?!”   尹重说完便走开了,花楚则完全愣住。毒…………她中毒了?还与边流溪有关?   爹爹不会骗她,可是……   花楚是个急性子,本想立刻去找到边流溪,向他问清楚。走到后院时却犹豫了,转身去了军医那里。   军医中有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跟在爹爹身边多年了,他的医术很好,可以先找他问问。   号过脉之后,花楚见他皱眉不语,心里便凉了半截,道:“陈伯,我……真的有中毒吗?”   “唉,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将军他知道吗?”   一年多?她竟毫无所觉。花楚面色有些发白,抱了最后一丝期望道:“陈伯莫不是诊错了?这么久以来,我并未感到有何不适。”   “不会错的,这种毒在南方太常见了。”陈伯道,“你所中之毒唤作冥花毒,是由七种花的花粉混制而成,毒性不算大,但长时间不解毒的话可能会导致瘫痪。还有,切记不能沾酒,否则会腹痛难忍。”   听陈伯如此说来,花楚彻底心寒。不能沾酒,呵,她曾经因为喝酒而痛得死去活来,自那之后流溪再三叮嘱她,不让她再沾酒。还真是温柔呢……   “这毒要如何来解?”既是常见,那也应该好解才对。   “这可不好办呐。”陈伯叹气道,“此毒的毒性由七种花的花粉配比来定,解药自是只有制毒之人知晓,旁人若是贸然配制解药服用,稍有差池,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此毒多被有心之人用来控制他人…………”   “……”   陈伯后面的话花楚再也无心听下去,“腾”的起身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   对流溪给花楚下毒时间有疑惑的,可以回头看一下第六章“为奴”,以及第八章“世奴锁”。o(≧v≦)o~~是哒,就是那个时候的事……   ☆、愤怒出走   花楚气冲冲的朝边流溪房间走去,知他不管是白天黑夜都无挂门的习惯,索性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   屋内飘散着浓重的药汤味儿,边流溪正闭了眼睛在泡药浴。本想着见到他先抽他一顿的,却是撞见如此光景。花楚在桌旁站定,率先拿了茶盏器具出气,噼里啪啦摔了个干净。   边流溪也早已听到了动静,最是知晓她的性子,便一声不吭的看她把屋内能摔的东西挨个摔了个遍,坐在桌旁生闷气,才柔声道:“公子帮流溪把榻上的衣物取过来罢,待穿好衣物,公子拿来撒气时便能方便些。”   “……”   倒是有眼色。花楚心内冷哼,按捺了火气,僵着声音道:“你先给本公子沏杯茶来,我便帮你取衣物。”   “流溪沏的茶,公子怕是已经不愿喝。所以这衣物还是由流溪自己拿好了。”   边流溪说着便作势要从浴桶里起身,花楚面上一燥,赶紧别过脸避开他的身影。但心里的火焰腾腾的往上冒,又让她顾不上太多。一激动,几步走至浴桶旁。   而边流溪刚才的动作显然也只是说来吓唬她,见她过来,依旧面不改色的待在浴桶内没动。乌黑的汤药直接淹过他的肩膀锁骨,只露了细长的颈部与有汗水淌过的俊脸在外。   花楚单手掐在边流溪颈上,长长的指甲在他颈上留下弯弯的痕迹。   “边流溪,你…………你就不问问我因何生气吗?”   闻言,边流溪并没有说话,只弯了眸子冲她笑。那温柔的神色直让花楚产生她在无理取闹的错觉,而他永远都是个圣者,可以容下她的所有任性,供她出气。   终是受不了他这般装模作样的温柔,花楚抬手胡乱拍在犹冒着热气的浴汤里,飞溅的黑色汤药落在两人雪白的脸上,在花楚歇斯里地的质问声中慢慢滑落。   “边流溪!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你个大骗子!”   边流溪依旧面带笑容,平静的看向花楚,轻声道:“如果可以,永远都不会。”   好一个永远都不会。浓重的药汤味儿刺得花楚鼻头发酸,隔着氤氲的水汽,看不清边流溪的眸中神色,她也不想看清。   倔强的抬起头,将充盈的泪水重又收回眼角,然后冷眼看向他,露出嘲讽的笑容。挪动脚步,慢慢朝后退去。   看她神色,边流溪面上终于起了变化,伸手拉住了花楚。满是药汤的手心温凉,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儿,我……”   “放手!”   花楚狠狠甩开他的手,怒道:“边流溪,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讨厌你!”   怒气冲冲的跑出他的房间,花楚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痛心狼狈。无奈军营中到处都有人走动,又不想回房去,躲来躲去的竟走到了马棚。   这里只养了十几匹马,大多是爹爹手下将领的爱马,其中也包括当初边流溪送花楚的那匹。许是看到了她,那马儿扬蹄嘶叫一声,眼睛乌溜溜的晶亮。   虽是被那谁调教出来的,但比他要懂事很多,当初一路奔波赶来这里时,它算是自己唯一的陪伴了。想到这里,花楚便忍不住解开它的缰绳,跨上马,想到处溜溜。   谁料,骑了马还未行多远,她就被看守偏门的侍卫拦住,说是要请示过将军后才放她出去。   本就心烦的很,她并不打算出去军营外面的,只是路过,却被自以为是的侍卫给拦住,脾气便上来了。二话不说,骑马朝外面冲去。   守门的侍卫倒是想拦,只是看她料准了没人敢伤她,遂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刀剑无眼,全军营谁不知道这是将军的心头肉,于是一边命人去通报将军,一边畏手畏脚的阻拦。   花楚不是寻常柔弱女儿家,如今又是在气头上,越被人阻拦,火气越大。遂不管不顾的冲出众人包围,任性的骑马跑出军营。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喜欢骑了马飞奔,猛烈的风总是可以让她心里畅快些。这次也不例外,出了军营,花楚就沿着宽宽的道路疾行。   冬日里天短,天很快暗下来。冰天雪地的时节,在寒风中疾行,在黑暗中赶路,这么一幅画面似曾相识。   前世她在冀北的时候听说边流溪的婚事,因为太过仓促,怕赶不上,她就是如此,没日没夜的赶路回了凤安。却还是落得一个被抛弃的结果。   今世,她以为会不一样,以为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以为通过她的努力,她与边流溪不会再受到身份上的束缚了,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一起了。   可是……,她以为的这一切,若都是靠阴谋存活下来的,她不知道,要如何再去相信。   呼入的凉气有点多,鼻子发酸。花楚只好下马慢行,想要一点一点的理清自己的思绪。   然,安静的四周却让她察觉出一些不寻常来。之前她与段沉幕在一起时受到过埋伏,长了记性,花楚心中警铃大作。暗悔不该贸然跑出来,若是遇到不测,可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深,花楚不敢再任性,当即决定赶紧返回军营中去,却是听到前方的岔路口似是传来马车行在道路上的轱辘声。   花楚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竟是走到了靠近岭南繁华地段的岔路口。虽然官府并没有行宵禁,但夜晚出行的人很少见,尤其是这种寒冷天气,所以车上之人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赶路。   本不关她的事,但突然传来的女子尖叫声让她止住了脚步。紧接着传来兵器交接的嘈杂声,显然是受到了土匪的袭击。   花楚离那里并不算太远,只是她所处的地方被树木、山石很好的遮挡着,所以之前那些埋伏在四周的土匪才没能发现她。   借着他们点起的火把,花楚看到从马车中惊慌失措的跑下来的女子面容,很是惊讶,竟然是左盈!联系到前世的一些事情,眼看她家的仆从已经处于下风,顾不上多想,趁着还有喘息的机会,骑马冲了上去。   多少有点功夫底子,又是瞅准了时机,明确了目标冲上去的。花楚费力的把已经吓呆了的左盈拉上了马,然后朝军营中赶去。   而左家的仆从侍卫早已招架不住土匪的攻击,拼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抵抗,如今看自家小姐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劫走,分不清敌友,忒着急却无能为力。   这边花楚带着左盈并未行多远,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周围的山上紧接着又出现一批土匪,纷纷点了火把,手持弓箭对向她们。   显然,这又是一个计划周密的布局。好在他们似乎并没有要伤到她们的意思,只是射箭逼停了她们。知道逃不开,怕惹怒他们,花楚老老实实的拖左盈一起下了马,然后趁土匪还未走到她们跟前之际,拔下头上一根金簪狠狠扎在了马背上。   马儿受惊,扬了前蹄高声嘶叫,然后在花楚的驱赶下撒欢儿跑开。马儿认路,此马又性子通灵,还望它能给爹爹他们带些消息。   待那些土匪逼近她们,花楚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出是先前她与段沉幕遭到埋伏那次遇到的同一伙人。也对,是她任性大意,南峰寨与军中将士的交战已经日益频繁,她不关心战事也就罢了,还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惹得这般麻烦。   看着朝她们越走越近的土匪,花楚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也实在是无计可施。而旁边的左盈也是认清了眼前形势,早已吓白了脸,害怕的哭个不停。   左盈紧紧的揪着花楚衣袖,躲在她的身后,哆嗦着朝对面的土匪道:“放…………放肆!你们知道我爹爹是谁吗?他…………”   花楚赶紧伸手捂在她嘴上,将她剩下的话挡了回去,并压低声音对她道:“你傻啊,说出去,你女儿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且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早已知晓她们身份,若是不知,只是单纯抢劫财物的话,可能还有一丝被放的希望。若是本就是蓄谋捉她们,那吓唬不仅没有用,还可能会让她们的处境更为艰难。   十几把刀剑齐刷刷的对准了花楚与左盈,然后有四个身高体壮的土匪上前来用麻绳将她们捆绑好,扔在马背上驮着,往他们的老窝返去。   嘴巴被用破布堵住,即便是黑夜,眼睛也未能幸免,被用布条蒙上。这么细心的处理手段,以及撤退时井然有序的列队声,实在与花楚印象中的山匪行径大有差别。   难怪这南峰寨会存活这么些年份仍未被朝廷攻破,除去先前知道的他们武器精良、地势险要外,这整体作风给她的感觉,完完全全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既是这样,那这次她与左盈被擒,怕是不像之前她以为的那样仅仅是抢劫财物那般简单。   拦腰横跨在马背上,头低垂着,在颠簸中逐渐有些昏沉。花楚叹气,这就是了,前世左盈与边流溪的结识,便是因这而起的罢。 作者有话要说:     ☆、险失清白   前世这个时候,临近年关,左家小姐在探亲归来的路上被土匪劫走,因为是在岭南地段发生的事情,所以当时是边流溪奉爹爹的命,带兵从土匪手中将左盈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   当初左盈虽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到其他伤害,但被土匪劫走几日,对名门闺秀来说,终究是坏了名声。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算多,但凤安城内的高官显贵都是晓得的。   不然,在她看来,左盈向来心高气傲,且自小爱慕段沉幕,及笄两年迟迟未嫁,多半原因是为了等段沉幕从塞北归来。后来段沉幕登基为皇,在临近选妃的时期,她怎么会突然放弃这份念想,同意了嫁于边流溪?   至于流溪为什么会同意娶左盈,为什么会舍弃她的追寻,她始终无法彻底想明白。   她不是个傻子,感觉得到边流溪对她的用心,对她的宠溺。可她就是个傻子,被抛弃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被利用了,却迟迟未察觉到。   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她这个尴尬的身份吗?   胡思乱想中,感觉被人抬起扔到了地上,紧接着眼睛上的布条终于被扯了下来。原是一间屋子,一同被扔进来的还有左盈。   借着土匪们点起的火把,花楚可以看到左盈已经晕了过去,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倒在地上,模样甚是可怜。   而她自己一定也是这般狼狈罢。   有土匪拿了火把在她与左盈脸旁照了几下,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与身边的人低语几句话,一起走出了房间。   土匪走后,屋内便恢复了黑暗静寂。身体扭曲着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花楚只听得到屋外越来越猛烈的风声以及她渐渐无力的心跳声。   力气一点一点的抽离自己的身体,寒气不断侵入她弱不经冻的双腿,像是刀尖刺在她身上一样疼痛。思绪伴随着刺痛越来越混杂,花楚终于解脱一般晕了过去。   *   “你们想做什么?不要过来!”   伴了哭声的尖叫声把花楚惊醒,吃力的睁开眼,见是有六个罢,剽悍的壮汉正围在左盈周围,不知在做什么。   “姑娘,识相的话,就乖乖把这药给喝了,省得待会儿吃苦头。”   传来的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声音,天还不亮,壮汉们点着火把,且都背对着她。花楚挪动身子,从缝隙中看过去,见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正端了一碗药想灌左盈喝下去。   左盈何时见过这阵势,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哀求道:“放了我罢,钱……我府上多的是钱……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都给…………”   给她灌下去的药多半被吐了出来,且因着她抽噎个不停,不小心被药汤呛到,咳个不停。   有个壮汉看不下去了,有些不耐烦道:“柳婆,干脆交给我们来好了,不信她能不听话!”   “多嘴!”这老妇人似是有些地位的,冷声呵斥了刚才开口的那位壮汉,道,“就你们那手劲儿,还不把人弄伤?忘了少主是如何吩咐的吗?”   闻言,刚才开口的壮汉闭了嘴。倒是有个人注意到了花楚,对老妇人道:“柳婆,这个也醒了。”   这边左盈咳得厉害,老妇人起身放下药碗,暂时先放过了她,然后一边朝花楚走来,一边埋怨道:“让你们抓个人都这般拖泥带水,带不相关的人回来做什么?!”   “谁知她怎么就突然冲出来了?”又一个壮汉开口辩解道,“看她们似是认识的,没办法,只好把她也抓回来了。”   “认识的?”老妇人皱了眉头,拿过一个火把走到花楚跟前,捏着花楚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因着看她身着男子衣衫,遂疑惑道,“是个男人?”   火光下,花楚面色苍白无血色,眉目清灵。嘴巴还被破布堵着,不能说话。凌厉的眸光直视着老妇人,满是倔强。   而那个老妇人看清花楚容貌后,许是被她女儿家少有的气质震慑,竟失手丢了手中火把。花楚便看不到她接下去的神情变化了。   只见她匆忙起身,对屋内那六个大汉道:“都守在这里,切莫有何差池,我再去拿碗药来。”   说着拿起她之前放在旁边的药碗走了出去。等她走后,那六个壮汉明显放松许多,将手中火把随手搁置好,靠在门框上闲聊。   因为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谈内容花楚也听得到。一开始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不知谁突然抱怨道:“奶奶的,这般憋屈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许是说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心坎儿里,紧接着有人颇为不耐烦的冲仍旧哭个不停的左盈道:“闭嘴!再吵老子活剥了你!”   而左盈倒是想安静下来,只是本就心里害怕,又被这么凶神恶煞的吓唬一番,所以反倒哭的更凶。   “哭!就知道哭!若不是上头有命令,早把你扔山里面喂狼了!”最先开口的那个壮汉一边骂,一边走到左盈身边,挑起她的下巴,话音一转,淫笑道,“不过,这么漂亮一妞,喂狼实在可惜,倒不如喂给老子,哈哈……”   壮汉像是发现了新的乐趣,一改刚才的恶像,大笑着在左盈的脸上乱摸。吓得左盈尖着嗓音大叫。   门边有人道:“老三,你可悠着点儿,若是被主子知道,可有你受的!”   被称作老三的人听同伴提到主子,手下动作下意识僵住,但他心中想是积怨已深,大手狠狠的捏了把左盈的脸蛋儿,大声道:“你们不说,有谁知道?只说不让伤人,摸几下怎么了?老子困在这寨子里做了二十多年的土匪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说道这里,老三嘿嘿奸笑道:“反正柳婆一直没回来,要不你们也过来,咱哥儿几个今日沾沾腥?”   闻言,门边几个人也忍不住动了歪心思,嬉笑着朝左盈他们围过来。   “不要!求你们……”左盈只是嘴上的布条被拿开了而已,手脚仍被结结实实的捆着,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差点儿吓晕过去,情急之下,脸转向花楚所在的地方,脱口道,“找她!你们找她去罢!就是她爹爹带兵打你们土匪的!”   “嘿,有点儿意思,”老三拍着左盈脸蛋儿道,“急什么,我们哥儿六个还侍候不过你们俩美妞?哪个也别想逃。”   说着老三满脸猥琐的对其他几个人道:“这个泪包子就交给你们了,待老子去会会那个听话的小美人。”   而当柳婆走的时候,花楚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才见左盈把矛头引向她,更是彻底寒了心。即便她与左盈之间有矛盾,但之前看到她有危险,仍是不顾前嫌的舍身救她,却是被反咬一口!果真是好样的!   沉思间,那个老三已经走到了花楚跟前,饶有兴味的捏了花楚下巴细看,脸上横肉挤在一处,看在花楚眼里充满了狰狞猥亵。   “我说呢,怎么不吭声,原来小嘴儿被堵上了。”老三一边解了堵在花楚嘴上的布条,一边拿指尖蹭在花楚的唇上揩油,道,“不知声音怎么样,叫几声让爷听听。”   虽说之前有受到过孤立冷落,遇到过欺骗刺杀,但被恶人这般调戏还是头一次!花楚咬紧了牙关,忍着吐他一脸的冲动,不动声色的挪动身子。   刚才那个柳婆失手丢下的火把就在她的身旁,并没有人留心捡起来,而她的手被反绑着捆在身后,经过先前的努力,再稍微挪动点就可以接触到。   花楚垂眸敛了厌恶,感觉到麻绳燃烧时的温度烙在手腕、手背上,生疼。面上那双肮脏的手沿着颈部向下游移,让她反胃想吐。   快了……就可以解脱出来了…………   只顾着想那猥琐之事,火把已快熄灭,又被花楚故意拿身子遮挡了些许,所以老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看双手就可以到达那最是柔软销魂的部位,不料,眼前突然火光闪现,紧接着他惨叫一声,捂着双眼跳开。   趁着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花楚连忙解开了脚上的束缚,借着屋内火光朝窗户那里逃去。可是,昨夜里腿脚受凉,她起身不过走了两三步便踉跄着摔倒在地。   这时,被花楚拿火把烫伤了眼睛的老三已是彻底被激怒,叫嚷道:“弟兄们,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贱人!”   先前围在左盈周围的那几个壮汉,听到这边动静,都走了过来,扶了骂骂咧咧的老三朝花楚走过来。   恶人淫笑着越走越近,双腿却疼痛到几近麻木,无法动弹。花楚眼露绝望,乌黑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在地上,颓然无力。   摇曳的火光中,有人上前揪了花楚的衣领粗鲁的扯开,露出她洁白的里衣。哄笑声中,花楚突然抬头,冲朝她簇拥过来的几人嘲讽一笑。   纤指轻挥,黑色的药粉飘向他们。药粉落在皮肤上,立刻引起一片红肿,奇痒难忍,用手挠的话,只是很轻的力度,却使红肿之处变得血肉模糊。   土匪先前都没有提防,如今吃了亏,皆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花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只恶声恶气的朝她逼问解药。   危急时刻,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土匪心中惊异,皆回头去看。见是一身着蓝衣的男子。看出不是自己人,他们忙抽刀攻了上去。对付花楚她们时,知道她们逃不开,上头又有着不许伤人的命令,故没有动用多少武力。   但眼前之人人未近身,杀气便已逼了过来,容不得丝毫大意。然,尽管他们拼尽了全力,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边流溪手起刀落,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惨叫声时永远的结束了他们的声音。土匪的尸体砸落在地上发出闷响,鲜红的血飞溅在边流溪的脸上,他的眉目间却是毫无波澜,像是一汪静止的死水。   也或者说,他本就是见惯生死的修罗,只是在某人面前才收敛了满身的煞气,表露出浓厚的温柔宠溺。   当最后一个土匪也倒下,边流溪目光掠过他们身上红肿之处,眼内终于起了涟漪。窗户开着,地上并没有他要找的人儿。   快步朝窗口走去,这时,同被溅了一身血的左盈颤声道:“救命!求你救救我……”   边流溪回过头来,却是拿剑指向了她。   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朝她飞来,左盈吓得完全呆住,本以为必死无疑,在感觉利剑就要插/入心口处时,眼前有人影飘过,将剑踢向别处。   看着重又返回窗口处,转眼消失的某人,左盈不知该庆幸捡了一条命,还是该悲哀没有人救她。终是受不住各种刺激,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解毒啊~   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花楚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山道上,脚不慎踩上零碎的石子,踉跄着摔倒在地。   走不动了,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趁着有人闯入的机会,她拼了命的跳窗逃了出来。可是,荒芜的山野,她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远处似是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乱糟糟的,莫非是爹爹他们找来了?   想到爹爹,花楚心中闪过希望,用手撑地,试图站起来。然而,给那些土匪下毒的时候,她也有沾染到,双手早已是红肿不堪,如今稍微施力,便迸裂出伤口。   挣扎间,一抹蓝色的衣角逐渐飘入她的视线。花楚止了动作,将头埋向地面一动不动。   边流溪走上前来,半跪着蹲在她的身边,手试探着轻抚上她凌乱的头发。   “滚开!”花楚像只受伤的小兽,哑声道,“不许碰我!”   知她心中有气,一时半会儿平不下去,但她手上的毒不等人,再拖延会儿,不止手会废掉,性命都会不保。遂开口劝说。   “公子走丢了,可是把将军吓得不轻,寻着线索,连夜带兵打了进来。”   果然,提及将军,花楚有了反应,慢慢蜷缩成了一团。   “流溪奉了将军的命,要把公子安然无恙的带回去。如今将军在带兵攻打山寨,所以……”看花楚还是不妥协,边流溪改口道,“那流溪带公子前去见将军。”   “不要,”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不想让爹爹看到。花楚终于松口,转头看向他,低声道,“带我回去。”   “好。”   边流溪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朝前面走去。远处传来的声音让花楚放心不下,忧虑道:“爹爹他,还好吗?”   “公子放心,这次攻打南峰寨虽说突然了点,但并不是毫无准备的,之前就已经派密探摸清了山寨的布局,弄清楚这个,拿下南峰寨就容易多了。不然,流溪也不会这么顺利把公子救出来。”   “嗯。”   花楚看向脚下的路,对某人贴上来的笑脸视若无睹。而边流溪感觉到怀中人儿慢慢僵硬的身体,拧眉向四周看去,并加快了脚步。   没过多久,边流溪带着花楚来到了一栋竹楼里。推门而入,屋内布置很简单,书桌、床榻皆是用绿竹制成,雅致舒心。   边流溪将花楚安放在竹榻上,转身从屋内的竹箱中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铺在了她的身下。南方的冬季有些潮湿,身下的被褥却干净温暖,有着阳光的味道。   不等花楚把疑问说出口,边流溪便主动解释道:“这里距南峰寨不远,之前流溪奉命查探消息时发现了这座竹楼,曾在这里小住过几日。如今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军营,而公子身上的毒不能再等了,所以先在这里解了毒,再做其他打算。”   手心处渗出的血丝已变成黑色,手臂也僵硬麻木如笔直的竹竿,花楚脑中一阵晕眩,便没有多说什么,确切的说,她如今可以算是半个活死人了,除了脑子还属于自己,其他的都无能为力,任人宰割。   “公子,多有冒犯了。”边流溪指尖摩挲过花楚被人扯开的衣领,垂眸掩去寒光,着手褪下了她外面的衣衫。   刚才被那几个土匪欺负的阴影还未散去,花楚被边流溪这举动吓得不轻,冷声道:“你做什么?!”   “公子这毒已蔓延至全身,需以银针刺穴方可把毒逼出,所以…………还请公子以性命为重。”   “……”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楚看他手下动作不停,急道:“你以为喊几声公子,就能忽略我女儿身的事实,就能随便看了?”   她急的脸都红了,边流溪这个不识相的,此时竟生出逗她的心思,浅笑道:“公子说笑,既是逼毒疗伤,怎可随意看。流溪须得仔仔细细的找准了穴位,才可下针。”   “……”   花楚气得牙痒痒,再怎么宰割,也该有个度罢。眼看自己的里衣就要离她而去,花楚委屈道:“边流溪!你……你就不觉尴尬吗?你不会是女子身体看多了,才做到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罢?!”   “楚儿莫要冤枉流溪,流溪不过先前在医书上见过几次罢了。”看她实在窘得厉害,便拿过她衣衫上的长腰带,认真道,“既然楚儿怕羞,那还是不看了。”   听他话音,花楚以为他回心转意,要蒙上眼睛给她逼毒。然,还未等她松口气,一个长长的布条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花楚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屈得很!她还在跟这厮闹脾气!她还没原谅他当初给她下毒的事!她还……   “楚儿莫怕,”脑子腾腾冒火时,有温软的声音在她耳旁道,“待解了毒,有了力气,再与流溪算账也不迟。”   “……”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花楚咬牙切齿道:“不行!至少得先让我骂几句!你把耳朵凑过来!莫要听不清楚!”   “好。”   边流溪失笑,听话的俯身倾耳去听。感觉到他凑过来了,花楚因为看不见,便吐舌试探性的寻他位置,待舔到那凉软的耳垂时,深吸口气,狠狠的咬了下去。   “真疼。”   边流溪嘴上喊疼,面上却是带着笑,趁着身下人儿全力咬他时,挑开了她仅剩的里衣。然后一手撑着身体不至于压到她,一手拿了银针刺向她手臂上的穴位。   之前手臂都麻木的没什么感觉了,如今随着毒血从手心伤口处的流出,刺痛便传入脑穴。花楚此时恨不得昏过去,也顾不上咬边流溪了,只一个劲儿的后悔。早知会有人来救她,当时就不用这鱼死网破的阴狠毒药了。   看她抿唇绷紧了下巴不吭声,忍得很是辛苦。边流溪一边游走在各个穴位上帮她逼毒,一边挑开了话头,想转开她的注意力。   “以后切莫任性乱跑了,便可少受些苦。”   “是吗?”花楚嘲讽道,“乖乖待在府里,不还是让身边的人给下了毒?”   “哦?”边流溪语气轻缓,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好奇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下毒之人?”   “不要了,我不要他了!”   闻言,边流溪俯身轻吻在她的额头上,煞有其事道:“这般烫,应是发烧了罢,竟说起了胡话。”   “……”   丫的真当她说着玩的?花楚对他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很是恼火,遂不再理他。边流溪也陷入了深思。   静默中,花楚终于熬得脱离了某人魔爪,赶紧拉扯过棉被捂在了身上。她一黄花大闺女,全身上下的穴位被人给折腾了个遍,命是保住了,说出去却别想见人了,太羞人。   见她如此,边流溪识趣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听得声音,花楚起身费力的把衣服穿好,想要动身回军营去。可她腿病复发,疼得走不了路,要想回去的话……   懒懒的躺回榻上,心里纠结个不停。爹爹对边流溪的态度实在是让她捉摸不透。先前感觉爹爹对他很是重用,好多事情都交由他来处理,但是又一直怀疑他,世奴锁、下毒什么的,处处提防着他。   这般境况,她该如何是好呢?   胡思乱想中,眼皮越来越沉重,又是受凉又是中毒的,折腾了一夜多,花楚早就累了,如今安定下来,很快便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花楚见边流溪正坐在榻旁的矮凳上看她,遂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   “公子若是累的话,就多休息会儿。”   “不了,还是早些回军营罢,免得爹爹担心。”花楚说着想从榻上爬起来,却感觉浑身酸软,无意中看到窗外天色,吃惊道,“已经天黑了?!”   “公子莫急,流溪已经给将军带去消息了。”边流溪拿过桌上的热茶递向花楚道,“这几日将军会忙于战事,精力分散不得,军营中也会相对混乱,此处幽静,公子这身子还需将养才可痊愈,所以安心待在此处便好。”   “爹爹他知道我在此处吗?”   “公子的事,流溪怎敢善做主张?白日里已向将军请示过了。”   “哦?我怎知你话中真假?”花楚揶揄道。并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小抿了一口。茶水中有着淡淡的苦味,似曾相识。与当初在府中时,他突然外出归来,连哄带骗的喂下她的那杯茶水一个味道。   心中闪过猜测,花楚沉了脸色,不管是否猜测正确,这茶都喝不下去了。想到这里,她将手中茶盏狠狠的摔向了地面。   “边流溪,你就是把我当傻子来待的,对罢?!”   “流溪知错,当初不该利用公子的。”似是早知她会闹脾气,边流溪转身又从桌上端了一杯热茶,柔声道,“喝了它罢,喝过这次,公子身上的毒便全解了。”   花楚再次将他手中的茶盏拍打在地,嘲讽道:“毒解了,便可一笔勾销了吗?!”   边流溪没有答话,眸中始终闪着温润的流光,再次转身去桌旁端溶有解药的茶水。花楚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竟密密麻麻的摆满了茶杯。   是打算磨她耐心吗?   花楚愤然起身,想要将桌上茶水一次性摔个干净。被气昏了头,结果忘了她的腿如今根本不听使唤,刚着地,便重重的摔倒,还险些摔在那些碎裂的瓷片上。   “小心!”   边流溪赶紧过来扶她。浓烈的挫败感却是让花楚失了理性,抓过地上的碎瓷片,扎在试图扶她起来的手臂上。   即便是冬日,边流溪也是秉着只穿单衣的习惯。锋利的瓷片透过单薄的衣衫刺进肉里,鲜红的血沿着手臂滑下,浸染在衣衫上,又顺着他手上蜿蜒曲折的世奴锁滴落在地。   浓厚的血腥味儿勾起花楚不好的回忆,让她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崩溃爆发,瞬间就红了眼睛,落了满脸的泪。   “边流溪,我讨厌你!明知我最恨有人拿我要挟爹爹,却偏要犯我忌讳!”   手臂被扎伤,边流溪却没有放开手,而是俯身抱起花楚,将她安放在卧榻之上,然后走至桌旁端了杯茶水过来。   这次,他没有将茶盏交到花楚手上,而是含了茶水在口中,俯首吻向花楚,像上次那样借着亲吻将茶水渡入她口中。   因花楚挣扎得厉害,被茶水呛到。边流溪无奈,只好点了她的穴道。   “楚儿乖,”边流溪揽她入怀,拂手帮她抹去嘴边的水渍,温柔道,“喝了这杯解药,流溪便再无与将军谈条件的资本,日后去留,但凭将军做主。这样,楚儿便不会再伤心了罢。”   说完,边流溪又含了茶水在口中,慢慢吻上花楚。在贴上她唇瓣的那一刻,好看的眸子轻阖,微微抖动的睫毛像是振翅的黑色蝴蝶,一眨眼,便会飞向别处,再也不见踪影。   将茶盏凑到花楚唇边,把剩下的茶水小心翼翼的喂与她。自始至终,边流溪的眸光都像是温润的流水,带着情意缓缓渗入她的心里。   花楚认命的闭上眼。是了,边流溪就是流经她生命的一条小溪,一旦瞅着她的缝隙,便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的弥漫入她的空虚、害怕、敏感、脆弱里,直至把她全然淹没。   这杯茶喝下去,解了先前给她下的毒,却是把她心里的毒种的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   友情提示o(≧v≦)o~~上文提到的,上一次流溪神不知鬼不觉给花楚喂解药的时间,在第三十三章“吻别~~”      ☆、生米煮成熟饭   喂过解药,边流溪解了花楚穴道,然后出去端了一盆黑乎乎的药汤进来,道:“公子手上的伤口用这药汤多泡上几次,既可以好很快,又不会留下疤痕。”   并不喜欢这刺鼻的药汤味儿,但花楚也没有拒绝,像个木偶人般,呆坐在榻旁,将布满血口的双手探入药汤内。   药汤浸在伤口处,带来的刺痛让花楚有些晃神。突然就想起儿时被那群官家小姐拿绣花针刺入身体时的疼痛。想起当初被故意孤立的日子,想起当初温暖宠她的哑哥哥。   目光掠过边流溪仍在冒血的手臂,花楚眼中有水光闪现,轻声道:“到我身边来。”   待他依言走过来,花楚从背后环抱住他,静默片刻,纤细的手指从他精瘦的腰身慢慢往上游移。犹豫的拂过他心跳沉稳有力的胸膛,最后停留在他颈边的衣领处,指尖颤抖着去解他衣衫上的盘扣。   “楚儿,你……”边流溪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花楚反倒不再心慌,挣开他的手,将盘扣一粒粒的解开。染了血迹的蓝色衣衫散开来,露出他白色的里衣。指尖勾住他的衣带扯开,将他上衣褪下。   衣衫从他的肩头滑落在地,印入眼帘的是伤痕累累的脊背,或长或短的伤口,新旧不一,应是他之前泡药浴的原因,也有些伤口已经变得平滑,约莫过不了多久便可淡了痕迹,失了踪迹。   这么多年,不知他身上的伤口来去过几茬了。   花楚偏头轻靠在他温暖的脊背上,目光掠过脚下的蓝白相间的衣服,被系在上面的那枚熟悉的羊脂玉佩吸引了视线。那是她当初送于哑哥哥,要哑哥哥回来找她时拿着的……   “流溪,”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他背后狰狞的伤口上,“自小到大,把我放在心上的人不多,我希望你们好好的…………都……好好的……”   边流溪转过身,将花楚揽在胸前,柔声安慰道:“不怕,都会陪在楚儿身边的,不怕。”   “不许再骗我了,流溪,再也不许骗我,不然,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   “好,再也不骗。”边流溪眼中闪过无奈的笑意,柔声道,“如若再骗,那就罚流溪被剧毒缠身,死无葬身之地。”   听他发毒誓,花楚在他胸前轻捶,嘟囔道:“就是会吓唬我。”   **   这日,边流溪从外面回来,对花楚道:“南峰寨已经被攻破,明日是腊月二十三,是个团圆的日子,将军让流溪带你回去。”   “真的吗?”听闻此消息,花楚很是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南峰寨完全被拿下了吗?”   “嗯,只是它毕竟是个年代久远的大山寨,虽是已经拿下,但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不然,将军定早已来接你回去了。”   “那就好。”   这南峰寨不仅是朝廷的隐患,处在岭南地段,更是他们尹家的隐患。如今终于攻破,可不是件大好事吗。   不过,腊月二十三?花楚脑中灵光闪过,试探着问边流溪道:“朝堂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他……驾崩了,所以,过几日,将军就要动身回凤安了。”   果然。皇上前世就是这个时候驾崩的,也就是说,幕哥哥就要登上皇位了。   花楚突然不厚道的笑了,她等了好久的安定日子终于要来了。然,傻笑之余,她又突然想到,虽说幕哥哥已经答应成全她与边流溪的事,但还未明面上退去两人的婚约,且爹爹也还不同意她与边流溪在一起。而且,依着爹爹多疑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之前边流溪给她下毒做要挟的事。   这…………要如何是好?如果爹爹要赶走流溪,要怎么办?   边流溪看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好奇道:“在想什么呢?”   被问及原因,花楚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嘴硬道:“不关你事!”   “那楚儿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回去。”   说完,边流溪便朝外走去,他晚上都是睡在隔壁屋子。走到门口时,却被花楚喊住。   “等一下。”   边流溪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我……我…………”花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脸蛋儿却是越来越红,最终牙一咬,闭了眼睛大声道,“我怕冷,今晚你留下来陪我。”   “啊?”   边流溪有些怔愣,向来敏锐的他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无辜的看向花楚。只把花楚羞得甩了鞋子滚床榻上,拿被褥蒙了脸。   边流溪走至床榻前,笑道:“若是冷的话,那流溪再去拿一床被子来,应该会暖和些。”   被褥下却传来花楚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敢?!”   “……”   边流溪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把屋内的灯灭了,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榻前。   良久,安静的屋内又传来花楚闷闷赌气的声音:“听说,大晚上的有床不睡,非要站地上的都是傻蛋。我…………本公子最讨厌傻蛋!”   “……”   他自是不能让楚儿讨厌。边流溪也已明白过来花楚的意思,便和衣躺在了她的旁边。于是,宽宽的竹榻上,一边是暗自尴尬的俏郎君,一边是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的美娇娘。   屋内渐渐染上几分暧昧的气息,边流溪平稳了情绪后,生出逗弄的心思,冲旁边那鼓囊囊的一团道:“出来了,又不是第一次陪楚儿睡,不用害羞了。”   “谁……谁说我害羞的?本公子怕冷!”花楚嘴硬回他一句,片刻后,将挨着边流溪那边的被角掀开,道,“被窝里冷,你进来给本公子暖热。”   边流溪轻笑着从掀开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然后抱了个佳人满怀。   花楚懒懒的躺在他的胸前,揪了他的头发玩,道:“流溪,”   “嗯?”   “你说…………如果……如果两个人两情相悦,家里人却不同意,那…………要听谁的啊?”   “听家里人的。”   “……”   花楚心里淌过暖流,眼里却闪现出哀怨,嘟囔道:“可就是想在一起嘛!”   “那便等罢…………会在一起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花楚挪到旁边,装作不经意道:“你说……生米煮成熟饭的话,是不是就没人拦着了?”   话音落后,边流溪久久的没有回答,在花楚的耐心快要绷不住时,才听他道:“是。”   “那…………”花楚挪得离他远了点,才壮了胆子道,“那……煮饭罢。”   “嗯?楚儿饿了?”   “……”   “想吃什么呢?”   “……”   花楚重重一哼,道:“吃人!”话落,被窝里传来边流溪低笑的声音,花楚才晓得他是在逗她,故翻身揪了他的衣领,在他身上捶个不停。   “装傻!让你给我装傻!”   “哦?”边流溪笑着将她压在身下,散着热气的手心按在她的柔软处,隔了衣衫揉捏,暧昧道,“那怎样才算不傻呢?”   胸前只是很轻的力度,却是像火炭一般烤红了她。不甘心被他这样逗弄,花楚抬脚将盖在俩人身上的棉被踢开,然后霸气的将他反压在身下,故作镇定道:“既然你不会,那就由本公子来煮。”   豪言壮语是放出来了,然,这“熟饭”她也是第一次“煮”,实在是手生心涩,难以把握。花楚跨坐在他的腰上,俯身朝他额头吻去。边流溪轻笑着双手环抱在她的背上,温柔的抚摸。   他这一动作,花楚身体便有些发软,险些把持不住让他占去主动,遂故作深冷道:“你不许动,都要听我的。”   深不知她这自以为高冷的话语却是带了浓厚的撒娇意味,软软糯糯的,自是让向来对她温柔的边流溪言听计从。   在他的额头处浅吻片刻,花楚被他喷洒在自己颈窝的鼻息挠得心痒痒,感到有些别扭。于是起身,改坐在他的腿上,道:“刚才姿势不对,你你你……你也坐起来。”   “好。”   边流溪忍着笑,乖乖坐起,等着眼前的人儿对他的新一番蹂/躏。不出所料的,这样正面相对着,亲吻不过半晌,她便又嚷嚷着要换个姿势,绕到他的身后,笨拙的亲吻他,羞涩轻柔,却是将他体内的火焰一簇一簇的勾出来。   而花楚此时心里早已后悔死了,早知这般羞人,刚才就不逞强将重任揽在自己身上了,可话已出口,她才不要收回去,要妥协也得他来说。   突然,花楚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老觉得姿势不对,原是忘了脱衣服。”   然,话一出口,花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脑子秀逗了,才大咧咧把这话说出口的罢。   “傻楚儿。”   知她羞窘,边流溪俯首主动吻上她娇嫩的粉唇,痴吻良久,才沿着她颈部优美的弧线向下游移,皓齿咬在她衣领的盘扣上,轻解了她的衣衫。   迷离中,花楚只觉胸口一凉,紧接着又有接连不断的温热铺洒其上,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把她仍旧念念不忘的话呻/吟出口。   “我,由我来……”   “下次罢,下次再换楚儿来。”边流溪哑声哄劝吓唬道,“不然,流溪怕控不好火候,待会儿把楚儿煮焦了。”   “……”   细碎的呻/吟伴着暧昧的喘息弥漫在散着竹香的屋内,让人心醉。即便很是小心忍耐,但再运筹帷幄的人,初尝情事,还是弄疼了花楚。   “流溪……”   花楚喘着粗气,尖尖的指甲按在他的肩头,突然憨笑道:“你……是何时…………喜欢的……”   “很久……很久以前……”像是在讲一个魅惑的故事,温柔的嗓音渗入心脾,夺人心神,“在我第一次会笑的时候…………”   **   清晨,花楚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全身酸痛,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真是辛辛苦苦养几天,一朝回到解毒前。   更可气的是,大清早的,昨夜里的罪魁祸首却是不见踪影。正幽怨着呢,一人推门而入。   “你上哪……”   花楚的问话随着边流溪的抬头戛然而止。她她她…………她昨晚很禽兽吗?只见他玉白的面容上,有着几处不大不小的“红斑”,与她身上的那些极为相似。   害羞窘迫让花楚脑中一片空白,呆愣半晌,说不出话来。今天还要回去,边流溪这脸要如何与人解释?蚊子?虫子?   边流溪走上前来,拿外袍裹在大梦初醒的花楚身上,然后抱着她朝旁边的屋子走去。格局大致相同的屋子中间摆放了一个大浴桶,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清水。   将花楚小心翼翼的放在浴桶里,边流溪柔声道:“楚儿慢慢洗,流溪出去准备早饭。”   “嗯。”花楚紧紧揪着身上的外袍,虽然已被热水浸湿,但好歹是她身上唯一的遮掩,不至于太过尴尬。   待边流溪出去,花楚才放心的解了衣衫,让温热的清水抚慰在她的肌肤上,异常舒服。泡过热水澡后,身体舒展开来,酸痛减轻很多。   花楚换上放在旁边的干净衣衫,走了出去。见边流溪已等在了外头,正眼含笑意的看她,遂害羞的偏头看向别处。   刚刚沐浴过的人儿,眼中还带着水汽,眸光流转间似秋水剪影。醺红的俏脸盛满羞涩,举手投足尽显女儿家的风情,惹人怜爱。   头发还未干透,但已规规矩矩的扎好。边流溪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簪,正是花楚之前危急时刻扎在马背上的那个。温柔的帮她带上,道:“早些用过饭便回去罢。”   “嗯。”   花楚点头,回头瞄他一眼,注意到一丝不对劲,遂仔仔细细的朝他脸上的那些“红斑”看去,疑惑的用带着水珠儿的指尖拂过,红色晕开来,露出其下玉白的肌肤,原来不过是一层红色的脂粉。   “混蛋,又逗我玩儿!”   “嗯?不小心沾上的罢。”   边流溪嘴上无辜,眼中却是闪过笑意,装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让花楚恨不得抽他一巴掌,难为她一大早的起来后就一直不敢直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见家长   回去的路上,花楚与边流溪共乘了一匹马,在快到军营的时候,边流溪突然勒住马,低声感慨道:“将军怕是要气疯了。”   听出他话中忧虑,花楚安慰他道:“放心,爹爹宠我,定是会同意的,顶多…………顶多拿鞭子抽你一顿…………罢?”   边流溪跳下马,转为拉着缰绳往回走,笑道:“那还是慢些回去罢。”   反正就快要回去了,花楚也不急,骑在马上兴致勃勃的看风景,并不时与边流溪闲聊。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仿佛已经过上了她盼了好久的安定生活。   回去的时候,远远看到爹爹在书房前与他手下的一众将领交谈,似是在安排什么,花楚便没有过去打扰,等人散了,才走了过去。   “爹爹,”花楚亲昵的扑进了他怀里,道,“这几天可想你了呢。”   “以为讨好卖乖就可以不被骂了?”尹重故作威严的轻哼,嘴角却是咧开了,无奈道,“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一转眼就跑的没影了,还好没能出事,不然可不是要了爹爹这条老命?!”   “爹爹,我知道错了嘛,”花楚识趣的撒娇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虽看她气色不错,尹重还是不放心的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脉象平稳有力,且之前困扰他近一年的中毒症状也已消失。察觉到这点,尹重眼中涌现欣喜,这才算真正放心。   把脉期间,花楚是时刻留心着爹爹的神情变化,看他如释重负的模样,也放下心来。   “爹爹,南峰寨的事情处理完没?我们什么时候回凤安去?”   “皇上驾崩,自是要尽快赶回去,约莫过个两三日罢。”尹重答完后,转头对跟在花楚身后的边流溪道,“你随我进书房去。”   “是。”   看他俩进了书房,花楚连忙也跟了进去,道:“爹爹,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尹重疑惑道:“何事?”   花楚拉着爹爹让他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以免待会儿情绪太过激动……   卷了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花楚指着原本该是有着代表女儿家贞洁的守宫砂的地方,无辜道:“爹爹,之前这里有个红红的痘痘来着,好几年了,不知怎的忽然没了,我……”   “大胆!”   话未说完,尹重便腾的站了起来,脸上的青筋几乎都要暴出来了,怒气冲冲道:“谁干的?!”   花楚被爹爹的怒气吓得缩了缩脖子,瞄了眼旁边的边流溪,嬉皮笑脸道:“爹爹莫急,我看着它不好看,便让流溪帮我去了它。”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女儿话中意思,尹重自是听得懂。一时间急火攻心,气得来回踱步,手掌重重的拍在书桌上,厉声道:“跪下!都给我跪下!”   花楚与边流溪皆老老实实的跪下,且跪下的时候,边流溪拿过旁边椅子上厚厚的坐垫放在了花楚的膝盖下面,道:“楚儿腿容易受伤,要多加注意。”   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不轻,又见两人在他面前如此“恩爱”,尹重那叫一个心痛,指着边流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行!你小子…………”   边流溪恭恭敬敬的朝尹重磕了个响头,语气诚恳道:“流溪此生定会一心一意的对楚儿,绝不负她,恳请将军成全。”   “成全什么?!你小子心思深沉,最会蛊惑人心,先前还口口声声的说不会害丫头,转眼就做出这等错事来!要如何相信你?!”   “将军息怒,流溪是鲁莽了,但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流溪本就…………流溪此生定不会辜负楚儿。”   “哼,做错事还敢狡辩?!”   尹重拿过桌上的皮鞭就朝边流溪招呼了过来,花楚见状,忙挡在了他身上,急道:“爹爹,我是自愿的,你莫要责怪流溪。”   怕误伤到她,尹重这鞭子终是下不去手,走到近前,点着花楚的额头数落道:“不听话!一遇到跟这小子有关的事就不听话!!莫不是要气死爹爹?!”   “爹爹,我……”花楚跪坐在地上,搂着尹重的腿弯哀求道,“自娘亲去世后,爹爹便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我想陪着爹爹,以后就由我和流溪来照顾爹爹好不好。”   尹重不说话,花楚只好继续道:“流溪他宠我,性子也好,若是娘亲在世的话,定也会同意的,爹爹在其他方面不是也很重用他吗?为什么就是不肯认可我和他在一起呢?”   “倒是不傻,知道拿你娘亲来压我。爹爹这般做,还不是怕你吃亏,你倒好,一转眼就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哪有?”花楚抬头,水灵灵的眸子透着几分调皮,撒娇道,“娘亲说,喜欢一个人,就不怕跟他一起吃苦。我喜欢流溪,不怕他如今无名无分,爹爹你就成全了我们好不好。”   “……”   娘亲,娘亲,一提就是娘亲。想到曾经的事,尹重感叹道:“丫头这性子跟你娘亲真像,认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奈叹气,左右自家心肝儿已是那混小子的人了,他再拦绊着,也不是回事儿。忍了忍,对花楚道:“罢了,丫头先出去,爹爹有话要跟这小子说。”   “嗯。”   听爹爹话音,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花楚起身,挂在尹重脖子上笑眯眯道:“就知道爹爹最宠我,待会儿我不在,爹爹可别把未来女婿打残了,以后还指着他跟我一起孝敬爹爹呢。”   尹重没好气瞪她一眼,懒得说话,花楚回头同情的看了看边流溪,然后向外走去。还未出得房门,便听屋内传来桌木碎裂的声音以及爹爹的训斥声。   没办法,依着爹爹的性子,不管结果如何,边流溪这顿打是绝对少不了的。总归爹爹是长辈,以后还要一起生活,早点把怒气撒完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花楚闲来无事,便在军营里闲逛,随便挑了个巡逻的士兵道:“那南峰寨的土匪是投降了吗?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那士兵短暂的怔愣后,老实答道:“回公子话,小的不知。”   “……”   不知?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知道?花楚不禁慨叹自己手气不好,竟随便抓了个不管事儿的来问。   正准备再找个人打听清楚,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应是也看到她了,快步朝她走来。   “花楚妹妹,”左盈一身鹅黄色锦缎棉衣裙,秀美的小脸儿上载满愁容,指尖不停的揉捏手中帕子,见花楚看向她,遂开门见山道,“让你爹爹莫要把我被土匪劫走的事传出去。”   若是先前,花楚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毕竟都是女儿家,也并无什么大的恩怨。只是尤记恨她当初说出那般无情无义之话,花楚笑道:“哦?凭什么?爹爹他多年护守边关,为百姓换得安宁,却少有人放在心上。这次救了堂堂御史大夫家的小姐,说出去,估计能换来很大名气呢,为什么不说出去?”   “你……”左盈脸色青白交加,顿了顿,美目瞪向花楚,恼羞成怒道,“别忘了,你也曾被土匪劫走,我名声没了,你也别想好过!表哥他不是宠你吗?到时候看他还娶不娶你。”   “……”   这话真是能把她吓死哟。花楚本只是想言语上教训她一番作罢,却再次换来她这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拖人下水的做法,当即脾气也上来了,掉头就走。   她尹家自始至终从不欠谁的,这么些年来爹爹在朝堂上的忍辱负重,不过为的是求得一方安宁,凭什么受到他人的排挤看轻?!   尤其是这左家的势力,多年来明里暗里对她尹家的打压,她不怎么关心朝堂上的事,都感觉了出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今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却自小到大对她都是一种冷嘲热讽、高高在上的态度,当初能生出救她的念头真是瞎了心眼。   正愤愤不平时,远远看见边流溪从爹爹书房走了出来,花楚忙走了过去。   “流溪,”   刚一走近,花楚就拉着他左右看,并担心道:“伤到没?我看看,爹爹他总是下手重。”   “没事,”边流溪笑道,“将军并没有为难流溪。”   “没有吗?”依爹爹的脾气,不太可能啊。花楚疑惑道,“那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害我老担心了。”   “将军安排流溪提前动身将左家小姐护送回凤安,所以耽误了些时辰,其他的…………”   “谁许你送她的?!”听他此言,花楚刚才窝在心里的火当即冒了出来,脱口道,“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怎会?”边流溪失笑,不知她为何这般敏感,但看出她是真的不高兴,遂把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好容易才等到将军同意你我之事,流溪怎会看上他人?”   “是吗?”花楚依旧不依不饶道,“若是爹爹不同意的话,你就看上别人,要娶别人了?”   “不会,流溪此生只娶楚儿一个,倘若将军不同意的话,流溪便终身不娶。”   “真的?”眼前之人眉目精致好看,眸光温润动人,说出的话更是扣人心弦。花楚却是突然想到前世他一身红色喜服,要迎娶左盈的事情。不觉间就微红了眼眶,道,“声音太小,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好,”被她眼中突然闪现出的脆弱感染,边流溪心中一阵悸动,俯首在她耳边道,“流溪此生只娶楚儿一个。”   “没听到。”   “流溪此生只娶楚儿一个。”边流溪极为小心的重复着,轻吻在她水花闪现的眼角,温柔道,“再也不惹楚儿伤心。”   “说话算数。”   “好。”   书房内,尹重透过窗子,看到院内相拥而立的两人,眼内涌现深沉。摩挲着手中凹凸不平的虎符,幽幽叹气。   ***   本想着和爹爹一同回去,爹爹却让她与边流溪、左盈他们先行一步,左右不过相差一两天动身,花楚便没有反对,乖乖跟了边流溪上路。   一路上,花楚与边流溪都是骑马而行,左盈则是坐马车,所以并没有多少交集。且住宿的时候花楚隐隐觉得左盈似是有些怕边流溪,总是有意无意的朝远离他的地方挪。虽是好奇,但也没放在心上。   行程并不算慢,几天时间便临近凤安。除夕那晚,花楚忍不住跟边流溪抱怨道:“上一年除夕就没能跟爹爹在一起过,今年更惨,竟是要在路上过了。”   凉凉的夜风吹过,边流溪抬头看向天空,望着天上那道模糊不清的月亮出神。说出去的话被忽略,花楚踮脚用手遮挡住他的视线,赌气道:“如今只剩你陪在我身边了,你竟不理我。”   边流溪回头,弯眸看向花楚,轻笑道:“是啊,一年了,陪在楚儿身边有一年了。”   “流溪,”花楚将这几天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得出来的。”   “有啊,”边流溪将花楚拦腰横抱而起,朝屋内走去,道,“国丧期间,不得婚娶,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娶楚儿,所以,流溪很是忧愁啊。”   “…………你个无赖……”   快到屋门口时,花楚从边流溪怀里跳下来,然后嬉笑着跑进屋去,关上房门前冲他喊道:“边流溪,我等着你!”   乌云掩了清辉,阴影处,看不清边流溪脸上的神色,只花楚甜美如花的笑颜在暗淡的星光下,柔软动人。   这一世,希望你红衣加身,是专程来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撒~O(∩_∩)O   ☆、城门事变   临近夜晚的时候才进得凤安城,因城门处距太尉府偏远,边流溪也要护送相反方向的左盈回府,花楚便折中留在了城南的别院中等他。   年关时,她与爹爹都不在太尉府,所以曲伯便待在这别院中,陪那些孩子们。曲伯自小对她很是照顾,看他被那群孩子团团围着,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笑个不停,花楚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跟他拉起家常来。   “曲伯年纪大了,要不以后就安心住在这别院中罢,府上那些杂事交由他人来处理好了。”   “是啊,老了。”曲伯走过来,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笑着道,“公子也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大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无儿无女,没个什么盼头,公子算是我第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待公子结了亲事,我这老头子便不再管什么了,托将军的福,安心待在这院子里,过个安逸日子。”   “好。”   花楚满口答应,听曲伯又接下去道:“将军也很喜欢小孩子,到时候公子可要多给将军添几个外孙。”   闻言,花楚面露羞意,想到流溪,不觉间抿唇笑开。   待边流溪回来时,曲伯他们都已经睡了。只剩花楚在院中的藤椅上等他。本想着也早些去睡,边流溪却在藤椅上挨着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道:“再多待会儿罢。”   “好啊。”   花楚懒懒的趴在他怀里,想到今天曲伯说的话,突然问道:“流溪,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   花楚嘿嘿傻笑一通,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道:“我也喜欢。”   安静的夜,漆黑的天,心里却不平静。不知过了多久,边流溪突然轻声道:“楚儿,如果……”   并没有人回答,边流溪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怀中人儿已经沉睡过去。将她抱进屋去,安置在床榻上后,温柔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关门出去。   然而,他并没有回屋,而是飞身越过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   天未亮,花楚便被敲门声吵醒,推门来看,见边流溪等在外头。   “将军今日应该就能到凤安了,楚儿与我先去城门处接过将军,再一起回太尉府罢。”   花楚疑惑道:“这么快?”   “嗯。”   边流溪拉着她的手朝前走去,看着东方渐渐泛红的天边,道:“待城门开了,将军应该就到了。”   马上就能见到爹爹的喜悦,让花楚没有多想,听话的随他朝外走去。冬日的早晨,街上行人稀少,很是冷清。   然,再怎么冷清,临近开城门的时间,守门的士兵也应该有所准备啊。城门处阴森诡异的气氛让花楚感觉事有蹊跷。   “流溪,怎么回事?”   边流溪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看她,径直朝城门处走去,挥手道:“开城门。”   冷冽的声音贯穿清晨轻薄的白雾,俊直的背影以及他周身散出来的……杀伐之气,给花楚一种被扼住咽喉的压迫感和陌生感。   还未从这突然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就见城门果真如他所言,吱吱纽纽的打开。   不对!怎么会这样?开城门的时间明明还没到!   花楚朝城门内跑去,见到处是鲜血淋淋的尸体,而如今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从装束上来看,赫然是她尹家的士兵!且指挥列队的那几个人,竟然是爹爹留在城南别院的那六个门客!   城楼外还有宽阔的瓮城,而边流溪正带兵朝着瓮城的城门处走去。   “边流溪!”   花楚追上他,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吗?!这是要造反?!”   不等他回答,城楼处突然朝他们射来利箭。边流溪眼中深冷无波,拦腰抱过花楚的同时,脚步轻移,避开了接连不断的利箭。   花楚朝城楼处望去,见那里展开的是新一轮厮杀,她尹家军正与蜂拥而上的敌对军队拼杀,且明显处了下风。而那敌对士兵,从衣着上不难辨认,是禁卫军。   乱套了,全部乱套了!边流溪安排士兵攻了城门,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紧接着到来的禁卫军制住。   城楼那处占了上风的禁卫军列队踏上瓮城的城墙上,扯了弓箭朝他们放箭。跟在花楚他们身边的尹家士兵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刀光剑影中,边流溪拂指点了花楚穴道,然后横抱着她飞身上了瓮城城门的墙头。从怀中取出好几个球状的黑丸朝底下木制的城门掷去,黑丸撞在城门上裂开,散出浓浓白烟,随即燃起熊熊火焰舔噬在城门上。   “皇上,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出来谈个条件?”   边流溪灌了内力的声音飘荡在城楼上方,话落,对面的城楼上现出一个挺拔的人影。墨色的眸子深沉冷峻,绣有龙纹的墨色衣袍飞扬在寒风中,尽显王者霸气。   一段时日不见,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让花楚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段沉幕冷眼看向蜿蜒在瓮城城门上的火舌,挥手命令手下禁卫军停止攻击,然后直直的看向边流溪,厉声道:“昨夜闯皇宫之人是你?!”   “不错。”   “你与南峰寨是什么关系?”   边流溪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一……寨……之……主。”   短短四个字像是四波翻涌的海水,猛烈地将花楚的心席卷深底。一寨之主,他是南峰寨的一寨之主?呵呵,他竟是南峰寨的一寨之主!   段沉幕眼中先是闪过惊异,而后随即转为了然,道:“当初在军中就察觉有内应,竟然是你从中作梗?!那几次的苦肉计倒是厉害,骗过那么多人。”   “过奖,”边流溪见远处城外的官道上扬起尘烟,知晓时间已不多,于是开门见山道,“南峰寨处境堪忧,流溪身为一寨之主,肩负祖上重任,即便是赔上性命,也要为寨中百姓换得一份安宁。”   “安宁?”段沉幕冷哼道,“前几天不是刚传来消息说尹太尉已经将南峰寨拿下了吗?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无谓的挣扎吗?”边流溪笑道,“如果皇上不愿做交易的话,那流溪来个鱼死网破,让这个凤安城血流成河也不错。”   闻言,段沉幕暗暗思忖,曾经处过一段日子,晓得此人才能出众,甚至生过让他为朝廷效力的想法。那么,他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有着几分把握。   这时,段沉幕看到他旁边一动不动明显受制的花楚,脑中灵光闪过,突然警觉起来。   昨晚有刺客闯皇宫,扬言说今日城门处有人造反。分不清敌友,又被他逃脱,所以无法判定他话中真假。   然,他仓惶逃走时留下的兵器材质与南峰寨的一模一样,且武功高强,身份实在可疑。以防万一,今日在城门远处做好埋伏的同时,命人时刻关注着城门处动静。   曾猜想过可能是南峰寨余党的垂死挣扎,兴不起多大风浪,可是,尹家军……   段沉幕皱眉道:“你到底处在何种立场?”   城外兵马纷至沓来的声音越来越大,瓮城城门上的火虽然已经熄灭,但随时可能被人再次加以焚毁至灰烬。   边流溪看段沉幕神色已经起了变化,遂开口道:“流溪不管与谁妥协,皆是为了被俘获的南峰寨百姓不仅可以获救,今后还能纳入良籍,可以有名有姓、堂堂正正的生活。”   又从怀中取出几个球状的黑丸,边流溪继续道:“不论谁为帝王,对流溪以及寨中百姓来说都无所谓。当然,还是更偏向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到的安宁。所以,皇上,这城外反军攻不攻得进凤安城,全凭你一纸诏书。”   看他准备继续焚毁城门,段沉幕挥手阻拦道:“且慢!你要朕如何相信这不是你与反军里应外合的计谋?”   “临阵倒戈罢了。”边流溪道,“若是皇上就此对南峰寨全部百姓下赦免令,流溪自会拿出诚意。不然,待反军过了护城河,局势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   兵临城下,容不得马虎,更容不得犹豫拖延。段沉幕道:“好,朕姑且相信你,若你拿出诚意,便下令将南峰寨百姓纳入良籍。绝不反悔!”   末了,段沉幕又道:“你先让花楚过来。”   “人,自是会给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阴冷陌生的语气飘入花楚耳里,直让她彻底心寒。看向边流溪的眼神已渐渐带上恨意。他却是罔若未觉,依旧是弯了眸子对她笑,锋利如刀刃的话语却是将他的阴狠表露出来。   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僵硬的身体转过来面向城外,道:“楚儿,每个人都有弱点,而你如今在我手上。”   城外,尹重已带兵赶至,隔了宽宽的护城河,皱眉看向城墙上的人,惊异于花楚的存在。说好的里应外合,出其不意攻破城门,为何会把丫头牵扯进来?   攻城凭的就是时机,不容手软。所以,即使察觉到一丝不对,但尹重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事到如今竟会遭到边流溪的反叛。   命令手边轻功上乘的几个人跨过结有薄薄一层冰的护城河,想要把吊桥放下来好入城门。孰料…………   边流溪将手中的黑丸分别掷向那几个朝城门过来的人。火焰烧在他们身上,惊慌中一时散了真气,失足重重的踩在冰面上,从破裂的冰面掉落护城河。   见状,尹重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怒道:“边流溪!你小子是想造反?!”   “是将军想造反罢?”   闻言,尹重怔愣片刻,然后见城墙上缓缓走来一个人,身着墨色的龙袍,威严大气。而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不是尹家的军队!   事实已如此明显,尹重却还是无法相信他遭到了背叛。直到段沉幕开口道:“前辈,罢手吧,你已没有胜算。”   “罢手?笑话!”尹重厉声道,“老夫忍辱负重,辛苦谋划十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会轻易罢手?!”   花楚一时间听得这么多她从来不曾知晓的真相,眼中除了震惊外,还有破碎,所有美好所有幻象的支离破碎。   看她眼中泪光点点,满是绝望。似是良心发现,有了一丝不忍。边流溪拿出一条洁白的锦帕,温柔的蒙在她的眼睛上,道:“待会儿怕是要见血,楚儿还是莫要看了。”   遮住泪花盈盈的眼睛时,边流溪眼中也闪过悲怆,轻声道:“若我南峰寨的百姓可以获得自由,定让他们好好的谢你。”   话音落,花楚便感觉有刀刃抵在了她的颈边,像是一条冰凉的毒蛇,缠绕着冷入心底。   昨夜还相亲相爱的拥在一起,如今月亮还未完全消失踪迹,便落得如今局面。高高的城墙之上,边流溪手执泛着白光的匕首,抵在了花楚的颈上,对尹重道:“将军若是仍旧执迷不悟的要造反,那便从公子的尸体上踏过去罢。”   “你……”尹重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小子下得了手!”   “是吗?”边流溪面无表情,手中匕首逼近一分,便有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滑下。   尹重已然气红了眼,冷笑道:“边流溪!你小子机关算尽,到底为的什么?!你中了老夫给你下的毒,没有解药,你以为你能活过几日?!”   “有劳将军挂心,”边流溪从花楚发髻上取下一根造型古怪的羊脂玉簪,道,“但凡将军下的毒,玉露丹都是可以解去的罢?”   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段沉幕开口道:“内忧外患之际,何必徒增伤亡。前辈若是收手,朕可以不计较这次的过失,并且保你和花楚性命无忧。”   哼,性命无忧,真是可笑。尹重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铿锵有力,却也充满了悲凉。   “国恨家仇!我尹家与你段家的国恨家仇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如今老夫遭人背叛,十几年谋划付之一炬,我无话可说。只是今后宁愿做个孤魂野鬼,也断不会再忍气吞声、提心吊胆的过那窝囊日子!”   即便没了把握,失了胜算,也想要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然而,尹重痛心的看向城墙之上被人挟持的花楚,那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是当初南儿盼了二十几年,才辛辛苦苦含泪给他生下的孩子。   “丫头,是爹爹不好,没能护好你。”   他大半辈子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到头来却是没能护住因他而丢了性命的结发之妻,更是没能护住他们唯一的孩子。   各种各样的打击压力让尹重失了理智,满心满眼都是边流溪拿刀挟持花楚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将他千刀万剐!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从马背上腾空而起,飞身飘向对面城墙。边流溪见状,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令牌,对城下待命的士兵道:“凡是南峰寨的人,无令不可动手,违者,死!”   然后先是抚掌将花楚打下了城墙,接着也飞身踏上结了薄冰的护城河,与朝他攻来的尹重交起手来。   而段沉幕看花楚挨掌后朝下坠去,忙飞身接住她,抱着她重又返回城墙之上。担心的解了她的穴道,但她刚才挨得那掌掌力不轻,又一连受了诸多刺激,闷哼吐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城下的兵马要么是南峰寨的土匪,无令不敢动手,要么轻功低微,根本无法踏上护城河协助将军。所以尹重便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况。   而他此时与边流溪过招时心里则是怨气满满。慨叹自己轻信他人,当初才着了这小子的道,被他骗了个彻头彻尾,以至于如今谋反之事功亏一篑不说,反击的余地也失去了!   想到这里,尹重的招式愈发狠辣,好在他轻功要好的多,不然早已踩破冰面跌入河里了。而边流溪也不弱,一招一式认真抵挡着。   兵刃交接中,尹重瞅到段沉幕小心翼翼的将花楚抱在怀里,眼中闪过几分希望。明白大势已去,遂开口妥协道:“丫头她性子单纯,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若是答应护她平安,老夫便将调动军队的虎符都交给你。”   然而他分神之际却是被边流溪占了上风,不慎被他用匕首刺中左肩。剧痛传来,鲜红的血不断从伤口冒出。   尹重眸光一凛,厉声道:“你小子竟对老夫使毒?!”   边流溪将手中匕首嫌弃的丢入护城河,轻笑道:“将军可听过血烟散?”   包括段沉幕在内,凡是听到血烟散的人皆变了脸色。血烟散,罕见的奇毒,却因它的狠厉人尽皆知。一旦沾染上,骨肉皆会腐化成血红的飞烟,尸骨无存。   无力感袭来,尹重脚下的力度越来越重,踩在薄冰上咔嚓作响。听段沉幕远远的对他讲会护好花楚,勉强欣慰一笑,取过腰间的囊袋朝段沉幕的方向掷去,而他则是支撑不住,从破裂的薄冰上坠入护城河,鲜红惨烈的血如一朵硕大的红莲盛开在河里。   装有虎符的囊袋飞在空中,边流溪瞅准时机,抢先一步拿到了手中,然后稳当的落在了城墙上。   而他早已激了众怒,城下尹家军纷纷跳下护城河,想要找寻将军尸体,并叫嚷着要为将军报仇。城墙上的禁卫军也是扯了弓箭纷纷对准了他。   边流溪却是仍旧不紧不慢,取出沉甸甸的虎符对段沉幕道:“皇上杀了我也无用,为掩人耳目不被察觉,将军的兵马可不止这一批,想必不到半个时辰,援兵就到了,到时候,若没有虎符的话…………”   段沉幕抱着昏迷不醒的花楚,看向边流溪的眼睛里满是阴冷。此人绝对留不得。   见状,边流溪笑道:“皇上,这尹家军纪律严明,最是听从军令调遣,待会儿若是这虎符不小心掉入护城河,随将军的魂魄而去,流溪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控制局面了。”   被人要挟的感觉很不爽,然,形势所迫,段沉幕只好开口道:“除了南峰寨的百姓纳入良籍,你还有什么要求?”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过来,寨中百姓已多是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并无多少抵挡外界攻击的人力。而流溪辛苦谋划,临阵倒戈,也全是为了南峰寨百姓的安宁。所以,以防万一,这户籍名册由流溪来做,才正真放心得下。当然,流溪会按家按户分散到不同的区域,皇上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再次聚在一起。”   “好。”   最终,边流溪以虎符换来加盖玉印的一纸诏书。边流溪再次拿出南峰寨的令牌道:“南峰寨之人听令,随本主前去安排你们的家人。”   临行前,边流溪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正收拾残局的段沉幕道:“皇上不是一直想知道南峰寨锻造兵器的方法吗?待流溪回来必定告知与你,另外奉上齐国边境的地形图,当然,鲁国边境的地形图,皇上若是不嫌弃,流溪也可绘制一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怡情…………情………………o(≧v≦)o~~   ☆、要好好的   幽静奢华的寝宫,宫女静守在床榻边。榻上是位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女子,眉头紧紧皱着,时而发出几声带有哭腔的梦呓,让听到的人心生怜惜。   胸口处是揪心的闷痛,整个人仿佛身处火海,下一刻却又掉落冰窟,冷热交替中,脑袋昏沉得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是个可怕的地狱,到处充斥着黑暗。   汗水从额头滑落至眼角,又蜿蜒至干裂的唇边,涩涩的,勉强带来几分清醒。   花楚慢慢睁开眼,迷糊中,只听有人道:“姑娘醒了,快去禀告皇上。”   皇上?那是…………谁?   扭头木然的朝外望去,不多久,见一龙袍加身的人急匆匆的朝她走来,并唤她道:“花楚!”   花……楚?对了,她叫尹花楚。爹爹喜欢叫她丫头。   “丫头,是爹爹不好,没能护好你。”   “待会儿怕是要见血,楚儿还是莫要看了。”   “老夫忍辱负重,辛苦谋划十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会轻易罢手?!”   “楚儿,每个人都有弱点,而你如今在我手上。”   “人,自是会给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   段沉幕快步走到榻旁,与花楚说话。花楚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耳边全是那日在城墙之上听到的冰言冷语。眼前模模糊糊的闪过无数个人影,闪过一幕幕足以让人撕心裂肺的场景。   她挣扎着起身,不顾段沉幕的阻拦,下了床榻。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花楚扶着床柱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然后直直的朝段沉幕跪了下去。   膝盖跌在僵硬的地面发出闷响,乌黑的头发随着她低俯的跪趴垂散在地。她就那样低了头,尚未吐出一言一语,便让段沉幕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花楚,仿佛支撑她的主心骨已全部碎裂,昔日的倔强坚强也随之被击垮,再也拼凑不回来。   俯身想要把她搀扶起来,心疼道:“你身子正虚着,有话起来说。”   花楚吃力的拍开他的手,依旧跪在地上,哽了声音哀求道:“府上的人……”   知她是在担心太尉府上的人,段沉幕安慰她道:“放心,并未要他们性命,遣散或是流放了。”   遣散……或是……流放?还好,至少都还活着。   花楚呆呆的看向段沉幕,始终不肯从地上起来,手指紧紧攥着单薄的衣角,因太过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   良久,才颤抖了声音,哽咽道:“爹爹他…………”   段沉幕眼神飘忽,不忍心告诉她实话,犹豫道:“前辈那日掉入护城河,还没找到……”   还没……找到吗?   花楚涣散的眼神慢慢发出亮光,然后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跑去。   她要去找爹爹,爹爹那么宠她,一定舍不得丢下她,所以,肯定在哪里等她,等着她去找他……   “花楚,你上哪儿去?”段沉幕急忙上前拦住她,怕她出事,遂紧紧的将神情憔悴的她抱在了怀里。   身体被束缚,无论花楚怎么挣扎,都无法往前挪动一步。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爹爹遭人背叛,被人要挟,她却一动不能动,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把爹爹害成那样子的。所以,爹爹才躲起来不见她的,她要去跟爹爹认错,她要去……   长长的指甲死命掐在环住她的手臂上,想要挣开束缚,却毫无作用。最终气不过,旧伤发作,闷哼着吐出鲜血。   鲜艳的血丝顺着嘴角滑下,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花楚呆呆的回头,头昏脑涨中见段沉幕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似是在与她说着什么。   “陪我去找爹爹好不好?”花楚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抓着段沉幕的胳膊,哭着哀求道,“带我去好不好…………求你……我走不动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花楚,听话!乖乖回去养伤。”   段沉幕拂手帮她抹去嘴角的血丝,可那鲜血却是像她的泪水一样决了堤,不断从嘴角冒出来。   强制着将她抱回了榻上,花楚却像绝望了般嚎啕大哭,拉着他的手臂不住声的哀求:“别走…………带我去好不好………………爹爹宠我……见了我一定就会出来的…………求你…………让我去……”   不忍看她这样,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无论他怎么安抚,她始终是哭着求他。再这样下去,她的伤情怕是会加重。   无奈之下,段沉幕命人把桌上的一个长木匣子取过来,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把古朴的宝剑。   而花楚一见这把剑,便愣愣的止住了哭声,这把剑是当初娘亲送给爹爹的,爹爹平时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时刻带在身上。   剑柄上悬挂着一枚血红色的玉佩,玉佩中间刻着铿锵有力的“平安”二字。如今看在眼里,那两个字像是一笔一划拆开来,分别化作血淋淋的刀子刺在她的心里。   花楚拿过剑紧紧的抱在怀里,眼神空洞的缩在床脚, 仿若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意识,不哭不闹,无声无息。   *   一连几日,花楚要么昏迷,要么木然的抱着那柄剑发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临近登基大典,朝中各方势力都需平衡,整日政事缠身。段沉幕差人不分昼夜的看守花楚,也尽量的忙中抽闲去看她。   但每次看她,不论是跟她说话,还是喂她喝药,都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眼看她是一天比一天虚弱。这日一进宫殿,见几位宫女跪在榻前,又哄又劝,想让她喝药,却依旧丝毫不起作用。   段沉幕无奈叹气,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坐在榻前,决定就算是逼也要逼她把药喝下去。   拿汤勺盛了药汁凑到她的嘴边,她却像木偶人般毫无反应。狠狠心,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药灌入她口中。   浓烈的苦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花楚眉头一皱,低头吐出药汁。眼波微转,似是有些回神,软着声音委屈道:“爹爹,好苦的药,不喝…………”   话落,两人皆愣住,段沉幕受她感染,也是心酸一片。再次盛了药凑到她嘴边道:“花楚乖乖喝药。你好好的,前辈才放心。”   仿佛回到她染病的那些日子,爹爹笨拙的端了药碗哄她喝药。相似的动作,相似的话语,惦念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丫头好好的,爹爹才放心。”   好好的……爹爹说…………要她好好的………………   早已干涩的眼眶内再次涌现泪水,花楚端过段沉幕手中的药碗,像是干渴的鱼掉入污水滩,大口大口的将黑乎乎的药汤喝下。苦涩的泪水滴落在浓稠的药汤里,混杂成更为难以下咽的味道。   却已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要喝下去,要好好的,喝下去就能好好的……   看她这副模样,段沉幕突然宁愿她像之前那样呆呆的走神,宁愿她沉浸在有爹爹陪伴的回忆里,而不是这样把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却又把满腹的痛楚憋在了心里。   汤药中加有镇定的药物,喝下没多久,花楚便昏昏沉沉的睡下。看她始终将那把剑抱在怀里,怕她不小心伤到,段沉幕握住剑柄想要把剑拿开。   感觉到有人跟她抢东西,睡梦中的花楚害怕的将怀中的剑搂得更紧,皱了眉头,挣扎着似是要醒来。段沉幕赶紧松开手中的剑柄,帮她盖好棉被,走了出去。   宫殿外,有人候在外面等着向他汇报情况。段沉幕一看到他,便凝重了脸色,先前在殿内的温柔神色也消失无踪。   “如何了?”   “回禀皇上,一切都在计划中。”那人抬起头来,赫然是当初混在尹重门客中的季恒,只见他呈上一把利剑,继续道,“那边流溪将锻造好的剑交给属下后,似是毒发,属下便趁他不注意,引燃了炉火,锻造剑器的房屋已经崩塌,即便他有九条命,也活不过来了。”   闻言,段沉幕眯眼沉思,道:“他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季恒略为犹豫,便肯定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当初攻城门时也不会派属下前去了。”   段沉幕接过他手中的剑,满意于其材质的精良,然后又把剑交到季恒手中,道:“退下罢,将这把剑交给剑离,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   气候一天天的回暖,花楚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偶尔还会出去走走,只是却甚少开口说话。   二月初,新皇举办登基大典,皇宫内一改前段日子沉闷的氛围,略为添加了点喜气。花楚站在御花园的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庄重威严的礼乐之声走神。   一身素白的衣裙在寒风中微微摆动,远远看着,此时安静的她,像是一片洁白的雪花,有着冰的坚韧,实际上却脆弱的很,触手即化。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怨恨的声音:“你还留在宫中做什么?难不成等着幕儿封你为妃吗?”   趁着皇上不在,柳淑妃听身边的下人说这丫头在御花园,便赶了过来。   花楚睫毛微颤,却没有回头,更没有理会她,仍旧望着天空发呆。   得不到回应,柳淑妃冷笑一声,道:“你爹做出那种谋反之事,就算是株连九族也不过分,好让那些燕国余孽看看,心怀不轨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不过,好在皇上仁慈,有心饶你们一命不说,还以重臣之礼厚葬了你爹。皇上是要做大事的人,你若是懂得感恩,最好消失的远远的,莫要继续留在宫中整日拖累于他,让他分神。”   看她肩膀在寒风中微微抖动,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柳淑妃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听闻鲁国来朝贺的使臣向皇上求娶你过去和亲,结秦晋之好。皇上近日因这件事跟大臣们闹得很僵啊。”   说完,柳淑妃便领着身边的宫女走了。而没过多久,段沉幕便急匆匆的赶来了。一身威严大气的龙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来见她了,以往都是见他穿常服的。   “花楚,”   段沉幕走到近前,看她衣衫单薄。连披风都未穿戴,瞬间冷了脸,冲一旁侍候的宫女道:“怎么照顾人的?花楚若是冻着了,你们谁担当得起?!”   宫女们忙害怕的跪下磕头,连请罪都不敢。众所周知,这皇上可是把尹姑娘宠上天了,即便出来的时候是姑娘她自己不穿披风的,她们也不能开口解释,不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楚慢慢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柔软,轻声道:“幕哥哥,你这么大声,有吓到我呢。”   一声久违的“幕哥哥”让段沉幕有些怔愣,随即眼中闪过欣喜。这段时日以来,花楚始终木然的像个失了魂魄的人,几乎不开口说话,突然间的乖巧,竟让他有些手无足措。   花楚似是有些好笑的歪头看他,缓缓道:“该罚。”   “好,罚,”段沉幕孩子气的勾了唇角,笑道,“该怎么罚,我都依你。”   花楚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道:“那就罚你将我抱回寝宫罢。”   段沉幕连口答应,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朝寝宫走去,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连连。   怀中乖巧的人儿让他有些舍不得放下,但看她额头上虚汗淋漓,呼吸声也微弱的几不可闻,便知道她其实是没力气走回来了。所以直接将她抱到了卧榻上。   “花楚,”段沉幕犹豫着试探道,“母后她……”   “我饿了,”   花楚打断他的话,抬头带了些撒娇的口吻道:“想要吃东西。”   这段时日她都是每日只喝些御医给开的药,米粒不沾,所以才会这般虚弱。如今突然开窍愿意进食,段沉幕自是高兴,忙吩咐下人准备饭菜,陪她吃饭。   *   这日,用过晚膳后,段沉幕照顾花楚休息,想等她睡下后再回他的寝宫。即将走出寝宫时,却听原本睡下的花楚开口唤他。   “幕哥哥。”   段沉幕疑惑的回头,只见花楚从榻上坐起,垂眸道:“让我走罢。”   “走?”   心猛的一沉,段沉幕皱眉道:“你想走去哪儿?”   “听说鲁国求亲,幕哥哥同意了罢。”   段沉幕快步走到榻前,哄劝道:“你是听母后说什么了罢,放心,有我在,谁也莫想……”   “没有,”花楚打断他的话道,“是我自己想走的。”   段沉幕嘴角绷得紧紧的,沉声道:“夜深了,花楚早些休息。”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花楚忙拉住他,轻柔的嗓音中带了点点悲凉,道:“幕哥哥,你让我走罢,我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待在凤安,求你,让我走好不好?”   “不好。”   段沉幕僵硬着手,撇开她的拉扯,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然后…………   接下来的几天内,无论是在花楚身边侍候的宫女,还是在段沉幕身边侍候的宫人,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大气儿不敢出,生怕惹得皇上一个不高兴给丢了脑袋。   实在是奇怪的很呐,前些日子,看姑娘愿意吃饭了,皇上是整日挂着笑容,这几日,姑娘吃的比之前还要多,气色也逐渐转好,皇上却突然之间又阴沉了脸,甚至来姑娘这里的次数都明显减少了。   而这其中缘由,花楚自是清楚。每当段沉幕来时,她瞅着时机便提要走的事。这日亦然,消失了两天的他在用午膳的时辰来陪她。   一顿饭还未吃完,花楚便又开口了。气得段沉幕将筷子朝桌上重重一搁,对花楚道:“我道你怎么突然间变乖巧了,原是攒了力气跟我闹!”   花楚却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气,将手中小碗递向他,嘴角甚至还带了丝笑意,道:“那边的汤很好喝,幕哥哥帮我盛一碗罢。”   段沉幕头疼扶额,拿过她手中的碗直接摔在了地上,精致的瓷碗掉落打碎,发出清脆的声响,把一旁侍候布菜的宫人吓得不轻。   花楚却嘴角笑意不减,自说自话道:“那碗有点小,摔了正好可以换个大点的,才能吃得饱。”   说着拿过桌上一个碗,自己盛了汤,然后低头一声不吭的喝汤。   段沉幕本想一走了之的,却被气得挪不动步子,闷声看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低头吃饭,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就心软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在吃饭,而是不管是否喜欢,不管是酸的,甜的,咸的,还是辣的,她全都是随手胡乱的盛在碗里,然后往嘴边送。像是还不懂事、不分物事的小孩子吃饭那样,又像是路边饿了很多天的乞丐,乍见到食物,便不管好坏,一股脑的往嘴里塞。   然而,花楚嘴刁是出了名的…………   突然想起她当初嫌弃汤苦,吐出来,嘟嘴委屈的撒娇的模样。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她那般率性的样子了。   再也看不下去,或者说,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了,如今待在他身边的花楚,就是一个失了魂魄的空壳子。   “别吃了。”   将她眼前盛了乱七八糟一堆饭菜的瓷碗扫落在地,然后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心里五味陈杂。   最终妥协道 :“我答应你,我……”   *   晚上从睡梦中醒来,胃疼的难受,白日里吃的东西总会在晚上折磨她,吐个昏天暗地之后才好。   吩咐守在宫内的那几个宫女退下,花楚难受的趴在床边吐了一阵,然后走到桌边拿清茶漱口之后,抓起桌上摆放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她身体太弱了,要多吃点,才能好好的,才能有力气。今日吃的都吐得差不多了,所以她要再补回来才行。   糕点碎屑不断的从嘴角掉落,花楚却恍若未觉,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松散的发髻上掉落一根造型古怪的羊脂玉簪,玉簪落在地上裂开,露出一颗白色的丹药。她有两颗玉露丹,装在两根一模一样的玉簪内。一颗当初为了解药性服下了,而另一颗……   花楚慢慢的跌坐在桌边,将玉簪拾起来,然后灭了灯,黑暗中,久久的坐在地上没动静。   “好,再也不骗。”曾有人温柔的跟她讲,“如若再骗,那就让流溪被剧毒缠身,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远嫁   远嫁的那一天,寝殿前的杜鹃花开的正好,阳光下姹紫嫣红的迷人眼睛。花楚身着鲜艳的红色嫁衣,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从殿内走出。   只是很浅很淡的妆容,却依旧美得惹人怜,眉如翠羽,面若桃花,眸中秋波似刚刚解冻的山中清泉,无多少涟漪却含了无数风情。   “花楚,”   段沉幕站在她必经的路上送她,却迟迟不肯放她离去。良久,俯首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用了他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   “再见面,不论你我是何种身份,何种处境,我都不会再放你走,即便是捆也要把你捆在身边,许你一世安宁。”   闻言,花楚突然笑了,像是瞬间开放的蔷薇花,眉眼弯弯,以最美的姿容在暖阳下绽开。然,眸子弯得太厉害,以至于眸中清泉承载不下,顺着眼角淌下,流过颊边清浅的酒窝,滴落在脚跘妖娆的杜鹃花上。   破碎的泪水顺着杜鹃花瓣洒落在地,不知讽了谁的痴情,断了谁的残念。   花楚本就不爱笑,进宫以来更是没有笑过,如今看她笑得这般凄美,只让段沉幕想现在就把她抱在怀里,宠在心里。   然,她还是走了,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决然的登上了那挂满红绸的步輦。   一世安宁?   她盼了两世,却碎落满地的一……世……安……宁…………   **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去往北方鲁国的官道上,花楚挑开车帘向外望去。全然陌生的景象,离开凤安已有半月之久,想必快要走出越国境地了罢。   晚上,住进行馆后,花楚便将房内丫鬟通通赶了出去。   而那些丫鬟一路上没少被花楚骂,动不动就要挨罚。所以,跟着这么个脾气差得很的主子,她们整日巴不得被她赶出去,然后回屋睡个安稳觉。   屋内的人都走干净了,花楚便也开门走了出去,在行馆内漫不经心的闲逛。   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花楚都是挑了行馆中较为偏僻的地方走,不料,碰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使臣。   那使臣花楚是认得的,肥头大耳的长了一身膘,每次看见她总是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令人厌恶。   同样,那使臣也看到花楚了,便淫笑着朝她走来。许是知道这里的人少,他胆子也大了不少,伸手就朝花楚摸过来。   花楚皱眉避开,却见那使臣不死心的朝她逼近一步,笑道:“这么美的妞,嫁给那个老昏君岂不是可惜了,倒不如跟了爷,让爷好好的疼你。”   鲁国皇帝荒淫无度,早已激起民愤,这点她是听说过的,却不知已沦落至此,名义上要嫁给他的妃子竟被使臣堂而皇之的调/戏?!   花楚本想教训他一番,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将手中抹了药粉的簪子又收了回去。忍住厌恶被满身酒臭的使臣搂在了怀里。   见她竟然不反抗,使臣顿时喜上眉梢,眼看就要可以一亲芳泽,却被背后射来的利箭直中脑袋,来不及惨叫便一命呼乎。   嫌弃的推开身上的尸体,花楚朝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见阴影处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用了贱兮兮的声音唤她。   “小公子。”   正是穆剑离。花楚眼中闪过了然。这几日,她总感觉有人在暗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便怀疑本该三日前离开的穆剑离并没有返回凤安,果然。   花楚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却在关上房门的时候被人拦住,太过突然,都差点把他脑袋用门给挤了。   穆剑离装模作样的怪叫,花楚则不理会他,也没有赶他走,进屋做到了桌旁。然后听他一本正经道:“小公子,你若是反悔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闻言,花楚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见他原本绷紧的脸色一转眼便再次贱笑连连,风骚的靠在门框上,故意把头扭向外边,看着天上的月亮道:“那个……不用担心,有人撑腰的了…………”   花楚垂眸思索片刻,对他道:“你去帮我取根毛笔过来罢,我有话跟幕哥哥写。”   “好,好,你等着。”   穆剑离满口答应,不多会儿便笔墨纸砚通通拿来了。花楚轻笑,取出一块儿随身带着的锦帕,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写好后,朝在门边站着的穆剑离走了过去。乖顺的抱住他,轻靠在他的胸前道:“剑哥哥,多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会记得的。”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小吵小闹的走过来的,第一次见她这样,穆剑离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以至于没能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直到花楚拿着那写有字迹的锦帕在他眼前轻轻一抖,一股异香扑入鼻端,才猛然警觉。却还是慢了一步,被花楚拿帕子按在他的口鼻上迷晕了过去。   看他慢慢软倒在地,花楚叹气,将帕子放入他怀中,在屋内收拾一番,拿烛火点燃了床榻,然后拖着他走到了门外。   她住在这单独的阁楼上,下人也被赶走了,所以一时间并没人察觉到屋内着火了。等屋内火焰快要蔓延出来时,花楚将昏迷中的穆剑离从木制的栏杆处推了下去。   见从四周飞过来几个人影将他接住,花楚大声道:“替我跟你们主子告个别。”   然后迅速的返回已是火焰熊熊的屋内,在那些人惊异的目光中关上了房门。   “快救火!”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声喊道,并迅速的召集人跑阁楼上救火。一片嘈杂中,火焰滔天,然而,门窗已被钉牢,冲不进去,也阻止不了火焰的蔓延燃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阁楼被火焰烧为灰烬前做些徒劳之功。   而人们以为定已葬身火海的花楚,此时却是蜷缩在阁楼底下的小角落里,掩唇低咳。刚才有被浓烟呛到,喉咙处又干又痒,难受的很。   歇口气,趁没有被人发觉之前,花楚回头看了眼在烈焰的炙烤下几近崩塌的阁楼,快速朝马棚处赶去。她刚才出来“闲逛”的时候有认路。   朦胧漆黑的月色下,花楚一身鲜红的嫁衣,怀抱一把挂有红色玉坠的宝剑,跌跌撞撞的朝马棚处走。赶到那里时,不由呆住。   本该马匹成群的马棚处像是遭了灾,竟然只剩一匹孤零零的骏马,而那牵马之人…………   一袭浅蓝色的衣衫,眉目精致如画,弯起的眼眸像是浸在溪水中的两把弯刀,直直刺痛花楚眼睛。   花楚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去,嘲讽道:“不是死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边流溪眸光温润,轻笑道:“楚儿嫁人,流溪自是来做你的新郎君。”   像是听到最为好笑的笑话,花楚抽出怀中宝剑,飞身向他刺去。白色的剑刃在月光下泛出寒光,却远不及花楚心中的恨意,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   长剑离心口处越来越近,边流溪面不改色,甚至更添一分温柔,偏身避开后,轻声对花楚道:“瘦了。”   胡乱砍了一通,却招招不中,本就身子虚弱,这样一来更是累得气喘吁吁,胸口处隐隐作痛。   终是放弃了无谓的攻击,冷静下来的花楚此时只想眼不见为净,且时间拖太久的话,她辛辛苦苦谋划的逃跑怕是会泡汤。于是将头上发簪拔下来,哗啦啦全都朝他掷过去。   “不就是想要解药吗?拿去,通通拿去!”   说完,趁着他俯身捡发簪的空档,抢过马,挥鞭朝茫茫的夜色中驶去。寒风略过耳际,心中怒火却无法褪去。   细长的指尖上带有尖利的护指,由纯银打造而成,上面刻有寓意吉祥的花纹,由新娘子佩戴,讨吉利。之前匆忙之间未来得及脱下来,甚至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下。   所以,怒火攻心时,不留心锋利的护指刺入马背,引起马的狂躁,扬蹄长吼一声,疯狂的在夜路上狂奔。   花楚努力的想要控制住马,可越急反倒越控制不好,只让她心中怒火腾腾往上冒,恨不得用手中长剑一剑砍了它!   身后传来边流溪焦急的呼唤,听得他的声音,心中怒火更甚。倔脾气也上来了,管她有没有把握,就是抓着缰绳不松手,想要把马驯服。   可她的体力根本不允许,诸多刺激中,胸口处的旧伤发作,闷哼吐出鲜血,被已经陷入癫狂的马儿甩了出去。   “楚——儿————”   边流溪面色苍白,骑马追上来,赶在花楚落地之前,俯身将她捞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吃力的想要挣脱他,指尖掐在他的身上。边流溪握了她带血的指尖,看着上面锋利的护指。突然悠悠一叹,像是解开了反复徘徊在他噩梦中的疑惑,低喃道:“终于知道,当初那马儿是因何而惊。”   将已经脱力的花楚揽在怀中,策马向前奔去,在她耳旁道:“是想去看将军吗?流溪带你去。”   闻言,花楚慢慢走神,听说爹爹葬在了季璐山,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过他。她做梦都想去看他,然后一直在那里陪着他……   马儿带着他俩整整狂奔了一夜,而花楚则是昏了醒,醒了又昏过去,迷迷糊糊中全是让她害怕心碎的噩梦。   迷蒙中,似是看到黎明时,城门外,护城河上的吊桥吱吱纽纽的放下来,她一身嫁衣,骑马踏上去,赶着去做边流溪的新娘子。而如今,她终于盼到了,当时期盼的结局,边流溪放了名利,抛了顾虑,抱着她,与她共乘一匹马。   不曾想,她这一世的嫁衣却不再是为他而穿,这期盼的画面出现时,也只剩心碎,只剩怨恨。   晃神中,似是来到一座别院,花楚从马上下来,呆呆的晃过四周,发现竟是当初她随边流溪到锦阳城做生意时,住的那座别院,他特意买来布置的别院。   花楚已经被气笑了,不是带她去看爹爹吗?怎么会来了这里?她都落魄成这般模样了,竟还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可以欺骗她的机会来戏弄她吗?   不由嘲讽道:“怎么,你以为我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边流溪定定的看向她,温柔道:“爱,自是要在一起。”   “不错,我是喜欢你!当初瞎了眼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   自见到他后一直憋在心里的泪水终于可以放肆的流出,花楚泪眼模糊中,歇斯里地道:“可我更恨你!恨你害死了爹爹!我不管什么国恨家仇,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我只知道是你害死了爹爹!是你害他离开我的!你狠,你赢了,我尹花楚斗不过你,也杀不了你,但至少可以离你远远的,从此以后,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黄泉碧落,都绝不再与你相见!”   话落,花楚想返回去骑马离开,却见边流溪看向了她身后的某个地方,无奈道:“岳父大人,你再不说句话,楚儿就跑了。”   花楚愣住,害怕的不敢回头去看,最终抵不过任何一丝可能,一丝期盼的作祟,颤抖着回头看去。   太阳初升,温暖的阳光洒在屋前,半开的门边,一位皱纹沧桑的老者正目不转睛的看她。这么久不见,头发已几近全白,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眸中也是同她一样水光闪现。   “丫头…………”   花楚捂了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害怕这又是在梦里,她反反复复做了无数的梦,只要她一睁眼,便会消失的美梦。   感觉有人抱住了她,有着热切的温度,花楚才再次颤抖着睁开眼睛,哭的稀里哗啦,语无伦次道:“骗子,都是骗子……”   “傻楚儿,”边流溪心疼的将她抱得更紧,柔声道,“既是爱你,怎会不知,你在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衣冠冢   院内的槐树已经开出点点白花,散着淡淡的馨甜。树上扯满了白色的帷布,树下的人也是一身素服,看着那块儿没有刻字的墓碑发呆。   熟悉的景,熟悉的花,熟悉的香味,却再也不见熟悉的人,或是坐在树上笑着与他打招呼,或是藏在树枝间,赌气的不理会他。   慢慢撑开手心,露出一条白色的绣有槐花的锦帕,帕子的右下角处,有着隽秀的字迹。只有短短的五个字。   “幕哥哥 安好”   不知站了已有多久,天色慢慢阴沉,突然飘起雨水来。穆剑离撑了伞,走到树下,给段沉幕打上伞。   段沉幕回头看向他,在他肩头处落下一拳,叹道:“走,陪朕喝杯酒去。”   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段沉幕又突然转过头来,望着那在雨中飘摇坠落的细小槐花,无奈一笑,对院内守着的下人道:“把那些帷布全部换成红色的,越鲜艳越好。”   花楚喜欢。   ***   清晨,幽静的竹林深处,一老一少正在石桌前对弈。一位老婆婆走到前来,道:“皇上不顾朝臣反对,特意赶到沈阳,给公子办了招魂丧,并在昔日的太尉府设了衣冠冢,赐了封号。”   尹重开口道:“知道了,柳婆下去罢。”   “是。”   待柳婆走后,尹重轻叹道:“其他的不说,对丫头倒是一片痴情。”   边流溪垂眸落下一子,提醒道:“岳父大人,该你了。”   尹重回头看向棋局,他早已处于劣势,胜负也已见分晓,索性也不再做垂死挣扎,将手中棋子重又放回棋盒中,没好气道:“你小子,下的一手好棋!”   边流溪拱手道:“岳父大人过奖。”   听他口口声声的“岳父大人”喊个不断,尹重冷哼道:“你小子,当初前脚鼓动老夫提前谋反,后脚就站在墙头出卖老夫,反咬一口不说,还拿了丫头做要挟!你若是没把丫头完完整整的给带回来,就算是化成厉鬼,老夫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岳父大人严重了,”边流溪笑道,“这鲁国看似与越、齐两国并立,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若不是越国国内局势所迫,想必越国早已将鲁国拿下。如今越国内部统一,他感到危机,跑来祝贺求亲,却没带多少脑子。几千银两的事儿便可买通,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尹重却没多少心思来听,反正丫头是回到他身边了,其他的他也不再操心,不想去管了。   看他面有缓和,边流溪将戴有世奴锁的手伸到他面前道:“岳父大人说,只要流溪赢了这棋局,便给流溪解开这锁。”   提到这锁,尹重不自然的咳嗽几声,道:“钥匙找不到了。”   “……”   边流溪愣了半瞬,好言相劝道:“岳父大人,过几日流溪就要与楚儿成亲,戴着这锁,楚儿怕是会被人嘲笑的。”   “那又如何?!”尹重一张脸憋得通红,道,“我这当爹的都不介意,谁敢嘲笑,老夫劈了他!”   “……”   见边流溪盯着他不放,尹重只好实话实说道:“钥匙平时都是随身带着的,当初老夫被你小子打落护城河,神志不清的在那水底下被人偷梁换柱时弄丢了。”   边流溪还是有些迟疑,再次确认道:“真的……丢了?”   尹重也急了,道:“骗你作甚?!”   “那……”边流溪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古怪的金簪,抬头看天道,“这个……嗯…………什么锁都能开。”   “……”   尹重被噎的没话说,从他手中接过簪子,开了他手上的锁后,突然被气笑了,道:“你小子,不会是自小时候就看上我家丫头了罢?”   边流溪浅笑不语,突然听身后传来声音。   “边流溪!”   花楚气冲冲的跑上前来,道,“你果然就是哑哥哥!”   尹重与边流溪不约而同的看天,没有说话。花楚赌气道:“骗子!哼,连爹爹也骗我!”   “好了,”受不住花楚不依不饶的嘟囔,尹重拍拍她的脑袋,道,“爹爹我征战沙场大半辈子,又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今落得这种境况,是什么都想开了。你爹我也就是舍不得妻女的俗人一个。当初你娘亲走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南峰寨的人,如今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她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南峰寨?”花楚又有些疑惑了。   “额,”尹重干笑道,“你娘亲当初可是最厉害的土匪头子。呵呵,是天意罢,当初从溪边捡了个好女婿回来。”   花楚不满的抱怨道:“爹爹,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啊?”   “呵呵,”尹重搓搓手,道,“前几天跟人约好了,商量给你办亲的事,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别让人家久等了。”   说完,尹重就一脸无辜的开溜了,剩下花楚与边流溪两人大眼瞪小眼。   花楚做到一旁的木桥上,不想理会他。边流溪则讨好的挨着她,与她背靠背的坐下。   良久,花楚才赌气道:“你处处瞒我,骗我,就不怕我再也不理你,跟了别人吗?”   话音刚落,花楚只觉背后一空,不留神向后倒去,然后被边流溪抱了个满怀。带有威胁意味的温柔话语,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她的耳畔,再有唇上细腻热切的亲吻,只得把人又气又笑的灌醉了。   “不管是宫闱高墙,别国他乡,还是碧落黄泉,你都别想离我而去,更莫要妄想着可以舍我爱他人。”   “……”   回去的时候,花楚耍赖的坐在桥上不起来,撒娇道:“听说怀了宝宝的人,不可以走远路。”   边流溪会意,温顺的俯下身子,眼中满是宠溺,温柔道:“流溪背你回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路上,花楚懒洋洋的趴在边流溪背上,拿了竹叶儿调皮的在他颈边挠痒痒,傻笑个不停。   而边流溪始终带着宠溺无边的笑意,背着花楚慢慢朝宅院走去,画面很是温馨祥和。   在靠近街市的岔路口,边流溪突然回头道:“楚儿,”   “嗯?”   太阳升起,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边流溪背着花楚,在众人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下朝前走去。而花楚微红了眼眶,乖乖的趴在他背上,将他抱得更紧。   “终于可以抬起头,背着你穿街过巷。”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番外   “鲜衣怒马,不过是场笑话。公子请回罢,莫要误了我吉时。”   无情的话说出口,看她眼中所有的亮光破碎,却是不能开口去挽回。边流溪的心中是痛如刀割。   可是,要怎么办,他一身大红喜服,鲜衣怒马而来,不过是个谋权的笑话而已。   “边流溪,你个假情假意的懦夫!”   花楚负气骂过他,便头也不回的挥鞭离去。而边流溪却没有动,面上无多少表情,却是不肯再往前走,在喧闹的人声中静静的出神,直到听到周围人惊异的呼喊。   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去,见花楚骑的那匹马,不知因何受惊,狂乱中窜入了旁边的树林里。   边流溪终于有了反应,知道她在气头上,依着她任性的脾气怕是会出事,放心不下,忙策马朝那里赶去。   杂乱的树枝划过花楚的衣衫,划在本就受惊的马儿身上,让它更为狂乱。慌乱中,身后传来喊声,边流溪骑马赶来,朝她伸出手,急道:“把手给我。”   花楚却赌气的不理会他,倔强的抓着缰绳想要自己控制住马,可是在这崎岖的山路上,低矮的树丛里,要想控制住一匹发狂的马,谈何容易。   边流溪一边费力的控制住他自己的马,一边朝花楚伸出手,想要花楚把手交给他,到他这里来,然后平平安安的。   “公子听话,把手给流溪好不好……”   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哄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想要她回头,却是毫无作用。花楚始终别了头不看他,逞强的抓着缰绳。   怒气冲冲的骂他道:“滚开!我不用你管!成你的亲去罢!!”   这西山上有一片茂密的桃花林,如今春回大地,桃花已然盛开,艳如花楚身上鲜红的嫁衣。   边流溪嗓子都快喊哑了,然而,不论他用多温柔的话来哄劝,花楚都不理睬他。直到…………   直到转过一个弯路的时候,花楚无意中回头看到他,眼中才终于露出惊恐,显出脆弱,乖乖的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十指交握,红绸相缠,像是相盼了好久的情人儿终于化了误会,破了阻挠,千辛万苦的走在了一起。然而,花楚拉着他的手,却并没有落入他的怀里,而是错过他的身体,飞身侧挡在他的背后,替他挨下了那支不知何时朝他射来的利箭。   锋利的箭头射在花楚胸口处,开成绚烂的血花。四处飞溅的鲜血落在边流溪的脸上,让他惨白了脸,急忙抱着花楚跳下马,想要给她治伤。   然而,看到她的伤口时,边流溪突然疯了般捂在她的胸口处,惊慌失措的想要把她的血口堵住。   可是……   血烟散!腐尸化骨的血烟散,一旦沾染上就会化为一滩血水的血烟散……   鲜血似是源头不断的溪流,不断从花楚的胸口处淌下来,如何都止不住。然而,即便这样,她却仍是闭了眼睛,倔强的别过脸,不看他。   剧痛传来,渐渐夺走她的肉身,夺走她的意识,花楚突然惨烈一笑,清浅的酒窝处有鲜血渗出,肆意的横流在苍白的脸上。   “这样也好…………至少………………在我走之前,你……你还没………………还没有娶别人…………我………………”   剩下的话微弱如烛火的熄灭声,在风中永远的消失了痕迹。   边流溪也仿若被抽去了灵魂,颤抖着想要帮她擦过眼角的泪水,就像她曾经受了委屈哭着来找他时,温柔的帮她擦去泪水,她便会温暖的回他一笑。   可那么轻的力度,那么温柔的碰触,却让她的脸像是瞬间开放的血色蔷薇,片刻间又凋零枯萎至面目全非。   “傻楚儿,”   背后有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边流溪却是半跪在地上,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一动不动的,垂眸掩了对这世间唯一的一丝眷恋。   狂风吹来,桃花纷纷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暴烈的红雨。花瓣纷落中,萦绕着世间最为温柔凄美的低喃。   “傻楚儿,除了你的爱,我一无所有,你…………怎么可以先……走?”   吉时已到,   山边的溪流载着瑰丽的血色流水淌向远处,猛烈的寒风中,两件开满血花的喜服交缠着飞入高空。   ***   雅致的竹楼,寂静中,竹香四溢。屋内之人却是心思波澜四起。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在月光下闪着光泽,精致如画的眉眼中半锁冷冽愁容。   他叫边流溪,是当初将军夫人从溪边捡回来的孩子,先后被捡回来的还有好多年龄相差不多的孩子。将军夫人是年代久远的土匪窝————南峰寨的寨主,想要从他们当中选一个人,将来做南峰寨的少主。   所以,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便被安排在一起,以培养死士的方式学武功,学医术,学毒术。   而他很幸运的成为其中的皎皎者,被选中。十岁那年,曾被将军带回府中亲自教养,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喜欢缠着他,软软的唤他“哑哥哥”的人。   听了将军的安排,在招纳门客的会试上慢慢被世人知晓,暗中帮他扩展势力,为他的谋反计划做准备。   然,他终究不过是枚棋子而已,是被将军握在手心里的一把利剑,甚至要把刀刃指向他心底最为在乎的人,得不到他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美好。   幸好,上天垂怜,让他可以重生在这个冬天,这个与楚儿重逢还差三个月左右的时候。   想起前世楚儿满身是血离他而去的样子,边流溪痛苦的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平静无波的眸中便布满深沉冷冽。   推门下了竹楼,安静的夜里实则杀机四伏。他是这南峰寨的少主,其实还是听命于将军的,时刻被将军的眼线控制监视着。   走到南峰寨的出口,不出所料的,被守在那里的死士拦住,向他索要令牌。没有令牌,他出不去,而将军每次给他指派任务时才会给他送来令牌。   这次他存了忤逆将军安排,按自己计划行事的心思,自然拿不出令牌。   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刀剑相向拼杀起来,刀光剑影,血肉飞溅,当他终于坚持到比最后一个人晚倒下时,等着他的还有山寨外面的机关布阵。   简单的包扎了腰部被砍伤的刀口,迅速赶往阵法处,他的时间不多,稍有拖延就会被巡视的死士发现,陷入再一轮混战中。   九死一生破了阵法,染了满身的毒,当站在山寨外面的那一刻,边流溪欣慰的笑了。拿出从不离身的那枚羊脂玉佩细细的摩挲,仿佛又看到当年楚儿把这玉佩交给他时微微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温暖的话语。   临近年关,山下不时会有抢劫百姓财务的土匪。而他打着南峰寨的旗号,从得逞的土匪手中反抢过来一匹马,日夜不停的奔赴凤安城。   将军还在岭南练兵未归,不需太大动静,就凭着被抢的土匪放出的那点消息,便足以引起将军的注意,让他回山寨控制局面。   而他只需在将军返回凤安前,先行混入太尉府。   每个人都有弱点,他有,将军也有,而那个弱点,恰巧都是楚儿。前世他可以站在风口浪尖处,奋不顾身的夺天下,今世亦可躲在低微的角落里,全身而退舍天下。   只因,他心中唯一的温暖处,藏着他的天下。   在赶到凤安的那一天,寒冷的天气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知道太尉府中有座唤为“青园”的园子是楚儿自己圈出来的禁地,每次不开心时都会偷偷躲进去。   所以,破了府中南边别院的阵法后,他便潜入了青园中,静守在园中那棵高大的榕树上。   果然,他等到了他的楚儿,看她不开心的跑到青园里蹴鞠泄气。鲜红衣衫包裹下的,是她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身子。清灵的小脸在他的视线中慢慢开出笑颜,美得迷人眼睛。   于是,在她嬉笑着从树下经过时,他踩断了脚下树枝,不偏不倚的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恶搞小剧场   邻居小胖妞最近为情所困,跑来与花楚探讨爱情。   胖妞:“花楚姐姐,当初姐夫是如何向你展开温柔攻势的呢?”   闻言,花楚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呛得咳嗽连连,泪花闪闪。   胖妞惊:“姐姐,你怎么了?!”   “无妨,无妨,”花楚摆摆手,道,“老毛病了,每当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就忍不住气血上涌,胸闷气短,待我吐上一碗血,再与你慢慢道来。”   胖妞:“……”   ╭(╯3╰)╮重来一世,不管用的何种坑蒙拐骗的手段,总算是在一起了。喜欢的亲可以回头看一下前几章,或是更多章,看流溪当初是如何胡说八道,胡编乱造,将花楚拐上道的。   ☆、哑哥哥番外   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碧蓝的天空辽阔无边,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好一幅暖心暖肺的美景。   然,太尉府却是乱了套……   府上下人皆奉了将军的命,焦头烂额的寻找被将军当做心肝儿来宠的小公子。不知是何种缘故,自打开始进宫入学后,府上便时常会发生找不到小公子的事,之前明明是这府中最为活泼的人儿,整日跑来跑去的闹个不停,突然间就莫名其妙的爱玩失踪了。   而年仅八岁的小花楚,此时正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躲在青园假山的石洞里,逮了地上的蚂蚁自顾自的玩儿。   突然,洞口处唯一的亮光被挡住,花楚不满的皱了眉头,谁这么烦人?害她连蚂蚁都没得玩儿了。   不开心,但也不想出去理会那个挡她光线的人,想着他或许一会儿就走了,她便可以继续一个人待着了。   然而,两人对峙了良久,还是不见他离去,花楚实在是被这黑乎乎的山洞给闷着了,忍不住起身冲了出去。   像头发怒的小狮子,花楚走到洞口,朝着那黑影就是狠狠一推,可惜被他躲开,以至于她没推着不说,还差点一个踉跄趴在地上,最终还是被那黑影伸手扶了她一把才得以幸免。   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皮肤漆黑如墨的少年,个头比她要高,脸…………上有好多细小的疤痕,一双眼睛虽然生的好看,眸光却冷冰冰的像个雪人,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也目不转睛的盯了她看。   之前并没有注意过府上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看起来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人,如今遇上,花楚登时来了兴趣。也不在乎被他看到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样子,凑到他跟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少年并不回答她,只是抬手指向了远处朝这边走来的几位下人。   花楚顿时垮了脸,抬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水花儿,转身又钻回了山洞里。许是不放心,拉过少年的手,也将他拖进了洞内,并用嫩白的小手捂在了他的唇上,不许他吱声。   洞并不深,不过足可以容得下他俩。少年也没有反抗,随着花楚折腾。而花楚听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又逐渐消失,才把手从他唇上放下来。   低声道:“你也是来寻我的?”   却依旧没有听到回答。这说出去的话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受,想起在宫中的事,花楚眼角又有些湿润,也赌气的不再说话。   良久,少年突然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处一笔一划道“将军在找你”。   花楚意识到不对劲,疑惑的盯了他看,试探道:“你…………不会说话?”   少年沉默的点头。而花楚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突然不厚道的笑了,水灵灵的眸子一弯,凑到他跟前,贼兮兮道:“也没有人陪你玩,对罢?”   花楚拉着他走出山洞,蓝天白云下,扬了小脸儿看着树上嬉闹的鸟雀,装作不在意道:“本公子每天都闲得很,你若不开心,可以来找我玩儿。”   说完,盛了几分忐忑的眼眸滴溜溜的打个转,看向他,见他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表露出不满,脸上神情跟之前一个样,阴巴巴的,像是冰雕成的。   不管怎样,没拒绝就好。花楚笑嘻嘻的冲他做个鬼脸,然后跑开了。   后来,花楚才发现原来他是爹爹那次从岭南回来时带回来的书童,整日待在爹爹书房帮着磨墨什么的。于是她便终于有了事情可干,每日从宫里回来,便趴在爹爹书房的窗户外面,眼巴巴的等着他被放出来,然后拉着他四处玩,亲昵的唤他“哑哥哥”。   虽然他不会说话,且脸上也没多少表情,不过,花楚提出的要求却从未拒绝过,乖顺的很,自是甚得花楚心意。   处的时间长了,花楚便絮絮叨叨的什么都同他讲,讲在宫里没人陪她玩,讲有个叫“左盈”的,时常叽叽喳喳的取笑她……   许是因着年龄相差不多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他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细心温柔,花楚自然而然的把他当成了除爹爹外,府上最为亲近的人。   **   那次从宫中入学回来,花楚缠着他在台阶上玩,然后被爹爹看到,质问她脸上那淤青是怎么回事。   前段日子,她在宫里与官家小姐打架闹别扭,把皇上都给惊动了,害向来宠她的爹爹挨家挨户的登门赔罪。有着这一层阴影,花楚不敢说实话,鬼使神差的指着边流溪道:“是他,是哑哥哥将我推下台阶,不小心摔的。”   尹重当时就生气了,命人把边流溪拖下去,领鞭受罚,而他并没有解释,也没有挣扎,看了眼垂头不语,脸涨得通红的花楚,被人带了下去。   月色朦胧,夜已深。府上的人几乎都已睡下,幽暗的烛光下,边流溪面朝下趴在床榻上,拿了书卷翻看。   突然,窗外传来动静,没有关严实的窗户被人打开,紧接着有人扒着窗沿,吃力的爬了进来。落地上的时候没能站稳,重重的摔倒在地,红色的衣衫蹭满了灰尘。   大晚上的不睡觉,跳窗子跑来别人房间,估计也就花楚敢做出这事儿来。   只见她站起身,无所谓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朝床榻这边走来。 自顾自的坐在榻上,晃悠着小脚丫玩儿,也不说话,一张小嘴抿的紧紧的,眼神也是四处飘忽不定。   而边流溪看她一眼,从最初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静悄悄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僵持良久,花楚小巧的双脚越晃越慢,最后完全失落的停下。眼一眨,泪水便顺着眼角滑下。   终于开口道:“你以后还陪我玩不?”   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边流溪怔愣半晌,寻了帕子,吃力的起身帮她抹去眼泪,背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鲜血。   花楚回头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脸白了几分,手不安的攥紧衣角,再次确认道:“你以后还陪我玩不?”   边流溪无奈,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处一笔一划的安慰她。   花楚这才破涕为笑,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小瓶药膏,不依不饶的非要给他上药,拗不过,边流溪索性由着她折腾。   闹够了之后,花楚仍旧不走,耍赖的挤在他的床榻上,高兴的给他讲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讲那些官家小姐一起放纸鸢玩,没人理她,她便一个人在树上玩,然后遇上一个愿意陪她玩蹴鞠的小哥哥,小哥哥答应她,以后陪她玩。   说着说着,她便迷迷糊糊的睡去,可苦了满背伤口的边流溪,不时被睡觉不安稳、到处翻滚的她给压到。   当她再一次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身上时,凌乱的衣袖卷起,从袖兜处掉落一把用来固定门窗的小木锁,正是他夜晚临睡前如何都找不到的他窗户上的那个……   那一刻,边流溪突然笑了,温润的眸光在漆黑的夜色中醉人心神。平生第一次,他因被人放在心上而学会了笑。   *   九月初,将军返回岭南练兵时,本打算把他送回去南峰寨的。然……   因为此次去往岭南并不带着花楚,要把她留在府中,让她每日按时进宫。所以,可是让花楚伤了心,整日不依不饶的吵着要跟去。   最终,将军没能拗过花楚的连番撒娇耍赖,捉了只兔子哄她开心,并妥协答应把他留在府中陪她玩,才得以去往岭南。   而将军走后没多久,花楚便因为兔子的事跟段沉幕闹翻了,哭闹着再也不进宫。整日就窝在府里缠着他玩。   所以,那个冬天便成为他自小经历过的最为温暖的冬天。   但他算是将军暗中培养的死士,温暖对他而言奢侈的很。当初怕他走露消息,被带回府中时就被喂食墨草,不仅全身漆黑如墨,连说话的能力也被剥夺。   所以,他迟早要回到那个阴冷的地方,继续为人卖命。   不出所料,将军从岭南归来后,便张罗着要把他送走。关于将军与南峰寨的关系,不仅花楚他们不知晓,就连南峰寨的人也少有人知。所以,花楚吵着想把他留下时,将军哄劝她说,当初与他走失的父母听闻他的消息,寻了过来,想要把他带走。   花楚性子很是敏感,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同意了。   走的那天,花楚拿了个小包袱送他,眼睛红红的,对他道:“听说……你以后就有爹爹和娘亲了。”   边流溪点头。   “真好……”估计是想起了她的娘亲,花楚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取出一块造型古怪的羊脂玉佩交到他手里,道,“府上的人都认得这玉佩,哑哥哥若是认得路,以后回来看我,好不好?”   轻笑着看她,在她不舍的目光中登上离去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马车中,边流溪拿了带有她手心温热的玉佩细细的摩挲。   良久,顺着玉佩上的纹路,一笔一划的写下“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说几句废话留个纪念o(≧v≦)o~~   这篇文中各路配角描写都不多,“恨”这个字眼也并不突出,但总算是个完整的故事。希望看过的人可以感到温暖。   尾尾会一直努力的,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哈O(∩_∩)O如果能戳进专栏,收藏一发,会把窝感动哭的。   古言存稿虐渣文《虐渣路上遇见郎》戳开看逗比小剧场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